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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常夏重新回到姥姥家里,除了舅舅一家,这期间一直躲着他的夏丽云一家,也跟了过来。
“常夏,你姥的遗嘱写得明明白白,房子归我和你大舅,所以我给你两天时间,你赶紧给我搬走。”夏丽云还没坐稳,就急不可耐地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常夏闻言一愣,随即表态:“你放心,我今天收拾东西,明天就会搬走。”
夏丽云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跟舅舅掰扯如何分房子,如何分家电,分到最后,连姥姥的金耳环,夏丽云和舅妈都要一人一只,以求绝对的公正。
常夏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这几个人上演这出闹剧,心里一片空茫。
最后,夏丽云和舅舅一家达成协议,房子直接卖掉,钱两家均分。姥姥的钱当场就被分成了三份,常夏捏着那并不很厚的一沓钱,说不清心里的滋味。
夏丽云和舅妈分别雇了三轮车,当场就把电视、冰箱这些大件拉走了。等到这些人吵吵嚷嚷地搬完东西,留下一地狼藉,那个干净、温馨的姥姥家,彻底消失了。
常夏抱着一个大木箱,里面装着姥爷的军功章、姥姥当年绣的手绢、旧照片……
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没人争抢,常夏抱紧箱子,默默地跟这个屋子告别。
葬礼结束之后,沈彦川回家了。
李芳见儿子筋疲力尽的样子,有点心疼,但还是凑上去先问了问常夏的情况。
“……他不太好。我们本来想在姥姥家陪陪他,可是他妈一家和他舅舅一家要马上研究分遗产的事儿,我和晓峰他们就只能走了。”沈彦川顿了顿,缓缓说道。
“他们这一家真没几个正常人!一个比一个冷血!小川,你怎么没带小夏回咱家待几天?我给他做好吃的,给他好好养养身体,这孩子这段时间,遭了不少罪吧?”李芳义愤填膺地说。
沈彦川侧过身,背对他妈说:“……他不想来。妈,谢谢你。”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这几天还是勤去看看小夏吧。他这命啊,真是太苦了。”李芳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见儿子只是“嗯”了一声,也不再打扰他,转身进了厨房。
寻思着晚上做点儿子爱吃的东西,李芳翻了翻冰箱,最后拎着菜兜子,轻手轻脚地锁好门,去了菜市场。
南平区本来就不大,就那么一个比较大的菜市场。李芳走到菜市场的时候,就觉得今天好像跟往常有点不一样,很多人似乎都在偷瞄她。她赶紧上下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这让她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李芳满头雾水地走到了一家平时总去的蔬菜铺子,铺子里除了老板娘还有个中年女人,两人正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么。李芳掀开帘子进去,刚想说话,屋里的两个女人就跟受了惊吓似的,瞬间闭上了嘴。
李芳心里也慌了,她强作镇定地笑了一下,然后开玩笑地说:“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谁见到我都一副见鬼的表情?我身上附上小鬼了?”
两个女人齐齐摇头,可她们脸上的表情却分明告诉李芳,这中间,确实有些跟她有关的内情。
李芳试图再问一句,可一个女人飞快地走了,剩下老板讪讪地招呼李芳。李芳见状,只得把满腹疑虑暂时按下。
李芳买完菜出去,这回除了偷看她的人,竟然还看到三个女人围在不远处,冲着她指指点点。
李芳心头火起,直奔这三个女人就过去了。
“姐几个这是在聊什么呢?让我也明白明白呗?”李芳语气略有点不善地说。
其中一个偏胖的女人斜了李芳一眼,然后凑到边上一个矮小的女人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句什么,矮小的女人马上一脸心领神会的表情,随即甩了李芳一个鄙视的眼神。
剩下的一个圆脸的女人,是菜市场卖水果的。李芳经常在她家买东西,平时有事没事还会跟她闲聊几句。
圆脸女人见李芳脸色越来越差,终于上前一步,拉着李芳走进了自己的水果铺子。
“李姐,你,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圆脸女人扫视了一下外面一群看热闹的人群,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李芳。
“知道什么?”李芳烦躁极了。
“那个,大伙儿都在传,前几天去世的老夏太太,是被他外孙子气死的。他外孙子,跟男人搞同性恋……”
李芳彻底僵住了。
☆、放弃
李芳从菜市场落荒而逃。
菜市场里的人,目送李芳走远,他们不停地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张家长李家短是这帮市井小民茶余饭后最好的谈资,更别说这种因为隐秘的感情闹出人命的“大事儿”,在下一个劲爆事件发生之前,这件事儿估计会传上好一阵。
其实流言最早的版本不是这样的。跟十多年前一样,流言最初的主角是夏丽云。当初夏丽云跟姥姥在家大吵导致姥姥直接进医院的事儿,街坊邻居都是看在眼里的,姥姥没能从医院回来,虽然明面上没人说,但私下里,老人是被女儿气死的流言却不胫而走。
消息传到夏丽云耳朵里时,夏丽云气得几乎要发狂,她几乎失去了理智,当即对心思叵测、当面试探她的人爆出了常夏的秘密。等到新的流言传开之后,夏丽云再想挽回,也办不到了。事实上,自己儿子的“丑事”同样让她脸上无光,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事已至此,逼死姥姥的不能是她,那就只能是常夏了,她没什么好后悔的。
李芳浑浑噩噩地回到家,她随手把菜丢在门口,蹲下身换鞋的时候,她手抖得几乎解不开鞋扣。等到推开沈彦川的房门,看到床上即使熟睡之后也皱着眉头的儿子,李芳心头剧痛,她咬紧下唇,上前推醒了沈彦川。
“……妈,回来了?”沈彦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辨认了一下,才开口招呼李芳。
“小川,你,你跟小夏,你们……”李芳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努力了半天,却说不出口,最后只能紧紧盯住儿子,想从儿子的表情里找出蛛丝马迹。
原本睡眼朦胧的沈彦川,一下子顿住了,他身子僵直,眼底也渐渐染上了惊慌,李芳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流言是真的?你真的跟常夏搞同性恋,气死了他姥姥?”李芳攥紧拳头,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不是!”沈彦川着急地否认,可看到她妈瞬间又燃起希望的眼神,沈彦川垂下了头,低低地说:“……不全是。”
李芳颓然地坐到了床上。她摊开手,手心因为她之前反复攥拳的动作,留下了一排排深红的月牙,像张开的血盆大口,要把她幸福的生活彻底吞掉。
沈彦川想碰碰他妈,结果刚碰到胳膊,他妈就狠狠抖了一下。沈彦川好像被当面打了一个耳光,他脑袋轰鸣,半天都没找到下一个动作和语言。
死一般的沉默笼罩了屋子。沈彦川收回手,使劲儿捏了捏太阳穴,终于挣扎着开口:“妈,常夏姥姥的事儿,不是那样的。气死他姥的不是他,这中间发生了很多事儿,我也有责任……”
看到李芳又攥紧了手,沈彦川试图坦白:“妈,对不起。我怕你接受不了,一直瞒着你,我喜欢男人,喜欢常夏。”
“你别说了!”李芳打断了沈彦川的话,“你别说了……”她的声音开始发抖,眼泪也簌簌地落下来。
沈彦川也无声地哭了。他踉跄着下床跪到李芳脚边,抖着手想给她擦眼泪,又被李芳躲开了。沈彦川脑袋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哀求李芳:“妈,我知道我不孝,惹您伤心了,可我天生就这样,我喜欢常夏好多年了,我原本想一点点让你知道,时间长了,你或者就能接受我们……”
“我接受不了!”李芳再次打断了沈彦川的话,她死死盯着沈彦川,胸膛剧烈地起伏。
沈彦川瞬间面如死灰。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铃声打破了屋里的沉默。
李芳木然地抹干净眼泪,接起了电话。
“小川在没在家?!我打他电话他不接,你赶紧把他给我整回来,我有话问他!”沈建军怒气冲冲的声音透过电话仍然响彻这个安静到极点的屋子。
“……你也听说了?”李芳脸上的绝望又深了一层。
“你也知道了?是不是真的?!”
李芳沉默了。
“沈彦川!你是不是在你妈边上,你给我待着别动,看我回去收拾不死你!”李芳已经有十几年没听过他如此暴怒的声音了,她默默地挂断电话,扭头看了沈彦川一眼。
这一眼犹如利剑,一下子就把沈彦川扎个对穿。
沈彦川挨了人生中第一顿打。皮带抽在身上的时候,他控制不住地想到了常夏,想到了常夏日夜遭受毒打的那些年,沈彦川一声不吭地挺着,身上明明很痛,心上却还要更痛一分。
没多久,李芳就拉住了沈建军的手,她痛哭流涕地抱住伤痕累累的儿子:“小川,你说句话,你改了吧。”
沈彦川摇了摇头:“妈,我改不了。”
沈建军摔了皮带,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
这之后,“改不改”这个问答句,成了沈彦川和父母沟通的唯一语言。
面对任打任骂却死不悔改的儿子,沈建军摔了不少东西,李芳流了很多眼泪,原本温馨的家,简直变成了修罗场。
流言并没有散去,反而在既快的时间内传遍了整个南平区。沈建军在单位平白受了很多指点,他这一辈子,做人坦诚,处事公道,单位同事人前背后对他都说不出个不字。可他万万没想到,最后毁了这一切的,竟然是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儿子。
李芳就更不用说了。不管她走到哪里,无处不在的长舌妇们总能第一时间把话题引到这件“丑事”身上。李芳这辈子头一次被人这么指指点点,她性格刚强,头几天还强撑着,后来,终于扛不住,病倒了。
沈彦川衣不解带地在病床前守了一周。李芳不再逼问他,病却迟迟不好,人也日渐消瘦。
李芳的饭量也越来越小。这天早晨,沈彦川买了小米粥、鸡蛋回来,舀了粥喂到李芳嘴边,李芳却迟迟不张嘴。她执拗地看着沈彦川不吃,不说话,直看到沈彦川眼眶发红,眼泪落下。
沈彦川浑身都在发抖,他把粥放到小桌上,抱住头,蜷缩成一只团,闷闷的抽泣声传了出来。
他在坚持什么呢?他跟常夏已经分手了。
爱情那种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并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水喝。即使爱得死去活来,即使许下山盟海誓,现实面前,也总不能如愿。
他想抛弃一切带着常夏远走高飞,可现实中他抛不下伤心愤怒的爸爸,抛不下躺在病床上的妈妈。
他想把感情、身体、灵魂,一切的一切都奉献给常夏,可他不敢给,常夏也不敢要。
常夏选择离开他,他们即使痛苦万分,也并没有死,也能活下去。可他再坚持下去,他妈妈却要活不下去了。
事已至此,继续守着早就无法兑现的诺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沈彦川拉起衣服下摆,狠命擦了擦脸,然后重新端起粥,喂到他妈嘴边:“我跟常夏已经分了,不会再在一起了。”
李芳出院之后,沈家搬离了住了半辈子的老房子,在城市另一头安了家。沈建军再次申请了驻外出差,这次走得更远,直接去了国外,没有一年半载回不来,估计到时候,流言也就散得差不多了。
搬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