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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斌挡在了他妈的前面,满眼鄙夷地瞪了常夏一眼。
常夏没有理会他,低头捂住了脸。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漫长。如果可能,常夏真想自己代替姥姥,倒到手术台上,让所有的病痛、危险都冲着自己来。可怎么可能呢?
灯灭了,医生出来。常夏踉跄地跑过去,焦急地看着医生,希望这一次能跟之前两次一样,是好结果。
然而,医生摇了摇头。
常夏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舅舅抖着声音问:“我妈,我妈没了?”
“对不起,病人抢救无效,请节哀。”
……
常夏的整个世界,刹那间,成了一片废墟。
常夏的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他无声地摇了摇头,又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几乎动不了,他转头看到舅舅跟医生还在说着什么,看到舅妈偷偷抹了抹眼泪,看到夏永光,夏永光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正凶神恶煞般地向一处走去。常夏顺着他看过去,满脸慌乱的夏丽云被夏永光揪住了衣领。
“是你,是你把奶奶气死的!”夏永光怒目圆睁,伸手就要打夏丽云。
周荣强和周斌急忙上前拉人。
“我没有!是,是常夏!都是他变态,搞同性恋才把妈气死!”夏丽云惊慌失措地辩解。
“放屁!我哥之前一直把奶奶照顾得好好的。要不是你今天早晨跟奶奶吵架,她怎么会进医院?怎么会死?!”夏永光喘着粗气喊道。
“这,这不怪我,都是常夏的错,是他变态,妈才会生病。我就是,就是跟妈骂了几句常夏,我没想跟她吵架,是她不给我看……我才想抢过来,也没想推她……”夏丽云语无伦次地说道,说到后来,她的表情彻底失控了,她抬起自己的左手,盯着看了半天,终于崩溃般哭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
夏利伟早就被儿子和妹妹的争执吸引了过来,他原想拉开儿子,毕竟这种时候,哭闹争吵都没用了,虽然悲痛,但他作为男人,必须挺住,还有好多事儿等着他处理。
可夏丽云的话,分明暴露出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东西,原来她跟姥姥不只是争吵,甚至还动了手。
夏利伟几步走到夏丽云面前,猝不及防地狠狠给了夏丽云一个耳光,他愤怒地瞪着夏丽云,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
原本已经有点恍惚了的夏丽云,挨了这一巴掌,却好像清醒了过来。她低着头,捂着脸,静了几秒,然后突然直起身,一手抓住夏利伟的头发,一手就去挠他的脸。
“我操…你妈,你敢打我!”
“我妈也是你妈,她已经死了!被你气死了!”
夏永光和他妈,周荣强和周斌一起加入了战团,走廊里一片混乱,常夏却好像被抽空了一样,木然地坐在地上,看着这世界上,他仅剩的这几个亲人打成一团。
两家人打得两败俱伤。可笑的是,最后这几个人却一个不落地一起回到了姥姥家。
夏丽云急切地走在前面,她进屋就直奔姥姥的屋子,夏永光察觉她的异状,几步上前,狠狠地把夏丽云撞到了一边,自己率先进了姥姥屋子。
屋里一片狼藉,枕头被子水杯滚了一地,夏永光随便一扫,就看见一张写了字的纸落在床脚处,这时候夏丽云也进来了,她直奔那张纸冲了过去,夏永光从后面推了她一下,自己先她一步,捡起了那张纸。纸上,是姥姥的遗嘱。
夏丽云还想来抢,夏永光却转手把纸交给了他爸。夏利伟快速地扫过遗嘱,额头瞬间暴起了青筋。
夏丽云趁势抢过了纸,细细读了起来。
上面字不多,内容也简单明白。姥姥把自己的房子留给了儿女,两人平分;不到三万的存款分成三份,均分给常夏、夏永光、周斌三个孩子;家里值钱的大件,儿女两家平分,零碎东西,都留给常夏。
夏丽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妈拼了命也不给自己看的遗嘱,竟然是这么分配的。她还以为,老人肯定是偏心孙子,把房子给了孙子,要么就是偏心常夏,把钱都给了常夏。夏丽云脸色白了又白,终于捂住嘴,低低地喊了一声:“妈……”
舅妈一把抢过遗嘱,看完之后,铁青着脸,甩手就把遗嘱扔到了地上:“凭什么?凭什么你这个杀人凶手比尽心伺候老人的我们分得还多?你下的崽子多,就能多分钱?这不公平!”
“你骂谁呢?这是姥姥亲笔写的遗书,你满不满意都得答应。”周斌弯腰捡起了遗书,一目十行地看完之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奶奶刚去世,你还笑得出来,周斌,枉奶奶过去对你那么好!”夏永光看到周斌扎眼的笑容,愤怒地说。
“你可拉倒吧。谁不知道姥姥心里只有你这个大孙子还有她那个变态外孙啊。不过,她最后还算没老糊涂,死前做了件明白事儿。”周斌轻蔑一笑,弹了弹手上的遗嘱,漫不经心地说。
夏永光二话不说,几步冲上来,就跟周斌打到了一处。
最后进门的常夏,进到姥姥的屋子,看到这一群人,又打了起来,他心头在滴血,僵立了半刻,常夏红着眼睛进了厨房,拎起一把菜刀,冲进大屋,一刀砍在了门上,大吼道:“都他妈给我住手!谁再在姥姥屋里闹,我饶不了他!”
屋里的人下意识地停了手。他们齐齐看向常夏,只见常夏赤红着双眼,脸上的肌肉都控制不住地在抖动,莫名地,众人都有了一丝惧意。
夏丽云强撑着张嘴说了一句:“常夏,你这是要造反?”
“你给我闭嘴!我告诉你,夏丽云,从小到大,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忍了,你要钱,要脸,要骂我,打我,我都随你,可你竟然,你竟然害死姥姥……”常夏狠狠抽了下鼻子,表情扭曲地死死盯住夏丽云说道:“从今往后,我跟你再无瓜葛,你趁我现在还有点理智,赶紧给我滚,不然,别怪我六亲不认。我就是去坐牢,也不会让你好过!”
夏丽云狠狠抖了一下,但她嘴上还是强撑着骂了一句:“没瓜葛更好,我早就当自己生了个变态畜生,你也给我滚远点,别再来丢我的脸……”
常夏一声不吭,一把拔出了菜刀,夏丽云吓得赶紧躲到了周斌的身后,周斌也瑟缩了一下。
常夏抿紧嘴,抬手用菜刀指了指大门的方向,夏丽云一家再没敢多说话,灰溜溜地走了。
☆、后事
屋里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常夏举着菜刀的手,微微发着抖,他深呼吸几次,终于缓缓垂下手臂,快步躲进了厨房。
常夏刚出屋,舅妈就小声嘟囔:“我们赶紧走吧!我看常夏是魔怔了,别一会他真发疯把我们砍了!”她说完话,就伸手去拉夏永光,夏永光却杵着没动,她转身去拉舅舅,舅舅神色复杂,也没动,她气得自己跺了跺脚,骂了一句:“你们不走,我走。这屋里阴森森的,有什么好待的!”说完,她就急匆匆地走了。
常夏把菜刀放回原位,然后恍惚地打开水龙头,他盯着水流看了一会,突然俯下身,把头伸到了水流下面。冰凉的水瞬间激得常夏抖了一抖,可他没有移开,任由水流漫过头脸,直到水呛进口鼻,常夏才抬起头,水顺着他的脸,滴滴答答淌下来,常夏的眼泪混在里面,没人能分辨出来。
常夏摇晃着重新回到卧室,屋里的两个人想跟他说话,见他的样子,却都没敢吱声。常夏走到床边,拿起床头上叠得整整齐齐的姥姥的毛巾,把头深深地埋在了上面。
良久,常夏才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擦干头脸和双手,然后走到刚才被周斌扔到地上的遗嘱边,缓缓坐下,捡起遗嘱,逐字逐句地读起来。没一会,常夏就读完了这短短的遗嘱,他的眼泪不小心滴到上面一滴,常夏马上像受惊了一样,揪起衣服下摆,小心翼翼地去擦拭那一块儿。
舅舅和夏永光站在一边,看着常夏的动作,渐渐地,也哭了出来。
这个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数不清的回忆。姥姥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他们眼前。
常夏昨天从家里走的时候,以为危险已经过去了,结果一夜之间,姥姥突然就没了,常夏甚至没能见到姥姥最后一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舅舅抹了抹脸,走到常夏身边,伸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常夏,别哭了,帮大舅一起,把你姥体面地送走吧。”
第三次,常夏第三次跪在搭好的灵棚里,为至亲烧纸、守灵。
他跟着舅舅、表弟一起,给每一个前来吊唁的客人还礼。
直到又一个人掀开门帘,常夏条件反射地鞠躬,抬头的时候,他看到了沈彦川的脸。
常夏抿紧嘴唇,看着沈彦川规规矩矩地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走到他身边,克制地拥抱了他一下。
夏永光戒备地盯着沈彦川,却见沈彦川很快就松开了常夏,转身离开了灵棚。
常夏不自觉地往前追了一步,不过,马上就停下了,他怔愣地站在门口,夏永光清晰地看到,常夏白色的孝衫背后,有两小块潮湿的泪痕。夏永光心头一震,这些天来,第一次反思自己,这件事,是不是做错了。
后半夜,舅舅睡醒来换常夏的班,常夏原本不想动,但到底被舅舅推出了灵棚。
常夏走到姥姥家门口,开门之前,他鬼使神差地,转身顺着楼梯,走了上去。
转过缓步台,常夏不敢置信地看到沈彦川正支着腿,坐在楼梯上。
沈彦川看到常夏,瞬间站了起来。他两步迈到常夏身边,抬起手臂,却僵在了半空。
常夏扯了扯嘴角,却没说出话。他试图移开视线,却没有成功。
直到两人的眼圈都开始发红,常夏才从嗓子眼里憋出两句话:“……彦川,谢谢你。你回家吧。”
沈彦川闻言,伸手捂住了眼睛。他点点头,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就是有点不放心,不是故意纠缠你。你,你回去睡吧,我明天再过来。”
常夏捏紧拳头,他想到姥姥最后的嘱托,想到自己的承诺,只能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控制自己不要扑进沈彦川怀里。
“……我懂。”常夏拼命地深呼吸,好半天,才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
“……常夏,会好起来的。”
看着沈彦川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常夏蹲下身,把脸凑到楼梯间窗口附近,那个高大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楼梯口。沈彦川身上穿的深蓝色短袖T恤,是常夏给他买的,过去沈彦川穿着明明很合身,现在看上去,却肥大了很多。常夏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沈彦川也瘦了这么多。
沈彦川的身影渐渐模糊,常夏惊恐地睁大眼,慌乱地擦掉仿佛擦不净的眼泪,却于事无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彦川越走越远,一步步地离开他的世界,再也不会回头。
第二天,沈彦川还是出现了,第三天亦然,只是这两天,跟他一起来的,还有石晓峰和莫潇。
石晓峰抱着常夏痛哭的时候,沈彦川就坐在常夏身边不远处。遗体告别仪式结束,姥姥被推走的时候,沈彦川跟石晓峰、莫潇一起,抱住了几乎瘫倒在地的常夏。
四个大男人无声地哭成一团,大夏天里,汗水和泪水交缠在一起,他们是那么的狼狈而无助。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常夏重新回到姥姥家里,除了舅舅一家,这期间一直躲着他的夏丽云一家,也跟了过来。
“常夏,你姥的遗嘱写得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