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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深独自待在殿中,只能与某只螃蟹逗弄聊天,半步都无法出门。
现在倒不是怕被监视,而是无法对上那么多狂热的眼神,他们一定不知道蓝夙渊要举行仪式的真正目的,他想,不由得有些心虚。
时光却从不理会任何人的心情,很快,吉日已到。
☆、婚服
“谁?!”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杨深忍不住站了起来,手里还死死拽着什么,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问。
门被轻而易举地打开,一个男人笑眯眯地晃进来,“你想要见谁,嗯?”
眼角眉梢的戏谑流露无疑,是巫夔。
杨深眨了眨眼,没说话,其实那一瞬间他心底确实以为是蓝夙渊,毕竟今天按照人类的说法是他们……结婚的日子。
好吧,假装结婚。
巫夔将拿着的东西随手一放,瞬间凑近那个人类身边,那种眼神令人简直要竖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呦,人类,你看上去很紧张嘛,现在倒是有点像个人了——你有时候还真是冷静得不像话啊。”
杨深强忍着后退的欲望一偏头,心想他不像个人难道还像个鬼么,但隐隐又觉得好像这话哪里不对,但巫夔这人有时候实在比蓝夙渊要难对付多了,让他没功夫考虑太多。
对方已经接着说:“咦?这手里拿的什么,我的神啊,你快把它捏死了,可怜的小螃蟹。”
忙把他的手掰开,把那只因为杨深太过紧张而拽在手里快要连泡泡都吐不出来的小生物解救出来,巫夔有点哭笑不得。
他是说真的,他还第一次见这个奇怪的人类有这么紧张的时候。
“呃,抱歉。”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杨深低了低头,被这么一打岔,情绪反而缓解了一点,刚刚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甚至在抖。
好在这回没划伤,他看了一眼掌心,目光顺便就落到了巫夔带进来的东西上面。
竟是一套熟悉的军礼服。
就与他初来时穿过的那一套一样——不,也并不是一模一样。
仔细看就会发现那衣服细节已经改制很多,而且应该是用蛟绡纱织成的,在保留了原本衣服的优点基础上,又多添了一种说不出来的风情。
也许……比禁欲更加禁欲?
巫夔一伸手,礼貌地示意杨深换装,“蓝皇特意嘱咐为你赶制的,啊不对,忘了该称您,皇室中人最珍贵的鲛绡纱,可不比寻常鲛人的织物,枪炮不入水火不侵、能抵挡当今世上大部分攻击和深海重压,啧啧,最后还非要指定这个款式,说你穿着好看。”
杨深被塞了满手柔软的织物,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前面那几句也就算了,最后那个……
他实在无法想象蓝夙渊面无表情严肃冷漠地吩咐织匠,说出“做成那个款式他穿着好看”这样的话来。
巫夔冷眼看着杨深的反应,一哂,难怪总觉得这个人类跟蓝皇之间气场不对,看来蓝夙渊也不是单向在意嘛。
说起来,人类敢喜欢鲛人也满英勇的,他们在人类之中是什么名声他清楚得很,事儿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再次穿上“婚服”,杨深也是感慨万千,上回不得已穿上那身军礼服的时候,他还是那个向往乌托邦却身死重生又不得不被送离乌托邦的倒霉蛋奴隶。
亲身经历的隐事让他意识到乌托邦并非他曾想象的那种世外桃源,而现在,他在这片海底,以对外的“扬瑟恩将军”而非奴隶杨深的身份,也看到了听到了更多有关鲛人的秘密。
这次的仪式奥斯顿可能会来,无论他究竟有什么计划,杨深都绝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牺牲海底还殷切期盼着被拯救的人类同胞们当做他的踏脚石,以及……
“唔,果然很好看,这套衣服一穿,让人特别想扒下来,您觉得呢,扬瑟恩将军?”巫夔突如其来的言语打断了杨深的思绪,最后的称呼充满了忍笑的意味。
杨深无语,巫夔即便不知道他叫什么,也绝对属于明知他不是真正的扬瑟恩的鲛人之一,这话被他说出来,总是特别的别扭。
“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发了?”这鲛人在他眼前晃了这么久,明显就是负责带他前往仪式地点的人了,杨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接他的话。
巫夔挑眉,“这么急?好吧,确实差不多了,不能让我们伟大的蓝皇陛下一个人孤零零等太久。”
“等等,谢尔他——”杨深其实一直很想问这个问题,但上回巫夔被蓝夙渊拖出去后,杨深就再没机会见到他,而蓝夙渊却不会回答他这种问题。
谁知他话音刚落,巫夔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仿佛有点心虚地揉了揉眉心,“咳……蓝皇打算把他赐婚给我。你们人类这么弱,我真怕半夜一不小心翻个身就把人压死了。”
“……”赐婚?!压死?!
杨深有点僵硬地走到大门前,伸手推开门,然后瞬间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
好多人。
那些平常永远守卫在龙绡殿大殿深处只为鲛皇安危而存在的鲛人护卫们此刻排做整整齐齐两列,分列在他门前的道路两旁,一眼望不到尽头。
尽管无声无息,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却充斥整个水域,将杨深即将要走过的路途守卫得犹如铁桶一般,任何想要靠近的不轨者都必会被当场格杀。
而鲛人护卫的中间,是以岚音为首的鲛人战队,他们如今作为护送准蓝皇妃殿下的仪队,正静静地等在那里,而他们的末端,站着的是当初陪同杨深过来的,乌托邦给他陪嫁的人类仪队。
站在这么多一甩尾就能让他们粉身碎骨不久前还是不死不休的敌人的身后,他们看上去非常紧张,但在见到打开大门正要出来的杨深时,他们眼里又流露出崇敬和希望。
唯一例外的是……谢尔?他甚至站在岚音前面。金发的少年在看到巫夔出来的时候狠狠瞪了他一眼,在望向杨深时却又流露出一点喜悦和忧虑。
在所有人都肃穆庄重的氛围里,他快步跑上前来,与巫夔一左一右站在杨深两侧,抿着嘴。
接收到杨深递过来的眼神,他小声解释了一句,“我没事。乌托邦那边的人差不多要到了,鲛皇的意思是你身边也要有人类,代表两族。”
蓝夙渊此举的意思倒是不难明白,就是……杨深感觉到身边一左一右一鲛人一人类的气氛非常古怪,但看起来,巫夔应该没有刑讯或者虐待谢尔。
就在这时,岚音游了上来,她略略弯腰,向杨深行了一个礼,“殿下,蓝皇陛下在祭坛等您,皇族的仪式将在那里举行,请跟我来。”
说完,她又退回去,带领仪队在前面开路,而杨深就由巫夔和谢尔陪同着,向蓝夙渊所在的方向,也是乌托邦观礼团所在的方向前进。
“谢尔,那些人是不是少了几个?”杨深没走多久,敏锐地发现仪队里那些他从乌托邦带来的人类人数似乎不太对,少了好些。
谢尔抿抿嘴,沉声,“有的失踪了,有的被鲛人抓了。”
“怎么回事?”杨深一惊。
这回回答的是巫夔,他嬉笑着看了谢尔一眼,把对方逼得转过头去以后,漫不经心道:“他们在流乱海附近出没,似乎打算逃出去。如今正是深海风暴高发季,有几个被我们带了回来,剩下的冲进了流乱海,大概……爱莫能助。”
流乱海有通向乌托邦的路,这事海底的人类奴隶有些人知道,可仪队的人类都是他从乌托邦大陆上带过来的,他们怎么可能知道那里有通道,怎么会想从哪里逃走?
杨深心一沉,总觉得哪里不对。
☆、30·祭坛
可现在并不是杨深能考虑的时候,他只要脚步略一放慢,两旁的护卫和簇拥他前进的仪队也就要跟着放缓。
届时无数目光齐齐落到他身上,哪怕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在其中,也仍能让人感觉到那种沉重的压迫感。
于是他只能压下心底那一点点不安,继续向着既定的目的地行去,蓝夙渊……想必有应对的方法吧?
祭坛在银蓝海域的边缘地带,平时一向被列为禁区,只有在为每一任鲛皇进行预言或者举行仪式的时候才会开启,也只有这个时候,禁区允许所有鲛民们进入观礼。
杨深以为他是要用双脚走到那里去,不过在他与整个仪队出了龙绡殿之后,就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念头实在有点愚蠢。
眼前这艘金碧辉煌的楼船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非金非玉、非石非铁,那是一种琥珀般晶莹的颜色,细看久了又好像那船身是活的,正在隐隐流动。
船身上刻着两个奇怪的符文,如果这里博古通今的学者的话,也许能认出那正是上古文字“沙棠”二字。
杨深尽管并不认识,却在看见这艘楼船的时候,灵魂深处那奇怪的低语,又开始不合时宜地骚动起来。
“这是我族自古流传下来的宝物,每一位鲛皇的伴侣都由它送达祭坛处鲛皇的身边。”察觉到杨深的目光,巫夔非常合时宜地充当万事通。
“听说这玩意儿会认主。”他耸耸肩,“说说罢了,谁知道呢,反正几万年来这玩意儿就没有反应过——请登船吧,殿下?”
会……认主?开玩笑吧,只是一艘船而已。反正那个男人没有正经过,什么鬼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不奇怪。
已经坐在了楼船中的杨深仔细抚摸着手边的船壁,按压下自己奇怪的躁动,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这里,无论是巫夔还是谢尔都不能陪同上来。
不过他知道,他们就在外面。
而蓝夙渊,正在等他。
深深呼吸了一口,他闭上眼睛,就算只是一场假的仪式,却是他一生中能与那个人最接近的时刻,无论是从哪种意义上来说。
那张完美到天怒人怨的脸庞悄无声息地在脑海中浮现,从模糊到清晰。
从他作为一个小小的奴隶第一次听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名字,到变成“扬瑟恩将军”独自走进龙绡殿,走近他,这中间的距离,时光好像仅止一瞬,又好像已经用尽了一生。
“扬瑟恩将军?扬瑟恩将军?!祭坛到了,请您下船!”杨深一震,倏地睁开眼睛,眼波已然平静。
挺直脊背,抚了抚身上的衣服,他缓缓走出船舱,环顾四周。
在那一瞬间,他脚下的楼船,仿佛有一阵轻微的颤动,但那颤动一闪即逝,短暂得如同一场幻觉,随即湮灭无迹。
杨深看到,在他的右手边,是充满了期待和兴奋之色的鲛人们,他们抬头望着他,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而在他的左手边,正是提出了要举行这次仪式并要求来现场观礼的乌托邦总统奥斯顿一行人,奥斯顿坐在最显眼的地方,一眼就能看见。
出乎意料的,他这次带来的人类并不多,那点人手好像并不能进行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