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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取了干净的里衣给云梦初穿上,然后引着他到了起居的地方。
屋子里一应器物陈设极为简单,看得出屋子的主人活的不太丰富。
他端详着云梦初年轻的脸,对方尚未干透的黑发还滴着水,面颊上一道暗红色的疤痕,极为醒目,可配合着那张精致的面孔,依然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可惜年纪小了点。”鹿鸣由衷的感叹道。
“老伯在说什么?”云梦初不解的问道。
鹿鸣似笑非笑道:“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不要叫老伯,我不喜欢。”
“那老伯叫什么名字?”云梦初问道。
“鹿鸣。”他开口道。
“原来是鹿老伯。”云梦初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
鹿鸣看着尚未到不惑之年,可不知为何已是满头银丝。不过他看起来并没有老态,反倒透出一丝禁/欲的气息,让人看了有些敬而远之的冲动。
“我说过,不要叫老伯。”鹿鸣道。
“叫鹿前辈?”云梦初问。
鹿鸣思忖了片刻,道:“你可以随着鹿歌叫先生。”
“先生,今日要多谢你了。”云梦初起身,似乎并没有打算在此久留,只是如今只穿了里衣,便开口道:“不知先生可否借一件外袍给我。”
鹿鸣闻言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即起身去取了一件淡灰色的外袍递给云梦初。云梦初接过穿上,竟意外的发觉很合身。
“这不是先生的衣服吧?”云梦初打量着比自己高了近半个头的鹿鸣问道。对方凝视着他半晌,略有些失神,随后道:“不是。”
云梦初见状,也不再追问,拱手道了谢便要告辞。
“你要回家么?”鹿鸣问。
“自然是。”云梦初说罢有些不解的望着对方,觉得对方看着自己的时候,似乎有种不太寻常的感觉,可是他一时之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你回家后会见到你爹么?”鹿鸣说罢打量了一下云梦初身上的衣服。
“我……不知道,或许一时之间见不到吧。”云梦初道,他那位长期闭关的父亲,想见一面都只能靠运气。
鹿鸣闻言眉头一凛,道:“既然你一时之间见不到他,那便不要回去了吧。”云梦初闻言有些茫然,没反应过来对方为何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看到你这个样子,真舍不得折磨你呀。”鹿鸣打量着云梦初道。
云梦初闻言一愣,面上不由闪过一丝惧意,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鹿鸣闻言面上勾起一抹笑意,那笑意比鹿歌更为邪魅,让云梦初有些不寒而栗。原以为此人古道热肠的要救自己,如今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鹿鸣靠近云梦初,慢慢执起对方的手,然后与对方掌心相对,突然催动内力。云梦初只觉掌心传来一股暖流,随即心中咯噔一下。
片刻之后云梦初体内的千寒蛊被激发,寒气自肺腑源源不断的透出,瞬间便布满了全身。云梦初捂着胸口跪倒在地,痛得险些便昏过去。
鹿鸣面无表情的蹲下身体,打量着云梦初道:“没想到你的体内也有千寒蛊,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云梦初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下意识的将身体缩成一团,但由内而外的寒意依旧很快便席卷了他的全身,他忍着身体不断袭来的痛意,开口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有其父必有其子,关我爹什么事?”
“父债子偿,没听过么?”鹿鸣道。
“你认识我爹?”云梦初痛的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一时之间思绪混乱,瞪着鹿鸣,道:“我爹欠你银子么?”
鹿鸣面色一黯,道:“你爹,欠我一条命,今日就由你来还吧。”
云梦初身上的痛意终于稍减,随后是不断涌来的寒气。
“你撒谎。”云梦初道:“你既没问我的名字,又没问我爹的名字,怎么会知道你那个仇人是我爹呢?”
鹿鸣伸手捏着云梦初的下巴,道:“有你这张脸在,我不需要问你的名字。”随后他手上的力道加重,沉声道:“更不需要知道他的名字。”
“老伯……”云梦初抓着鹿鸣的手,只觉的自己的下巴快要被对方捏碎了,疼的眼中几乎要滴出泪来。
鹿鸣望着对方泛着蓝色的瞳孔,突然有些失神,随即便松开了手。
“老伯,你一定是误会了……我爹……”
“不许再提那个人。”鹿鸣突然大声道,然后冷冷的看着云梦初,一字一句的道:“不许再叫我老伯。”
云梦初打了个寒噤,有气无力的道:“放了我吧,我想回家。”
鹿鸣闻言面色一黯,道:“回家……你们一个个的都想着回家。我帮你疗伤,给你梳头,还给你衣服穿……你什么都不想,就想回家?”
“老伯,我……”
鹿鸣听到云梦初对自己的称呼,面色一沉,伸手拎起对方的衣襟,道:“我说过多少次,不许叫我老伯。你想回家是吧?想的美……”
“这千寒蛊一旦唤醒,会足足散发两个时辰的寒气。待两个时辰之后,我会再帮你催动内力,如此反复,直到你不再想回家为止。”鹿鸣冷笑道。
云梦初闻言整颗心都凉了半截,他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如此待我,我与你素未谋面,无冤无仇。”
“如果你能活着回去的话,去问问你爹。”鹿鸣道。
云梦初心道,我爹连我长什么样子都不关心,你与他有仇何苦算到我的头上。
鹿鸣盯着瑟瑟发抖的云梦初看了半晌,索性拎起云梦初,打算将人扔到外头。
“等一下。”云梦初突然喊道。
对方拎着他路过外间的屏风之时,云梦初看到了屏风上画着的一幅画。画中的景色正是鹿灵谷,画中两个人,一人抱琴于膝,一人执笛而立。那抚琴之人,竟然是云梦初。
鹿鸣脚步顿了顿,目光望向屏风,脱手将云梦初扔到了地上。
云梦初肩上的伤口不慎撞到,又溢出了血。不过他早已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只是死死的盯着那幅画,心中的震惊久久难以平复。
“我怎么会在那副画里?”云梦初问道。
“那不是你。”鹿鸣道。
“不是我,怎么和我长得一样?”云梦初蹙着眉头,一时间心念急转,无数个念头浮上心头。
鹿鸣转头望见他肩头渗出的血迹,微微皱了皱眉,二话不说拎着对方扔到了外头,然后重重的摔上了门。
云梦初思绪混乱,加上寒气发作,只觉整个身体如坠冰窖。
那画中之人究竟是谁,为何与自己长的一样?那画中人从前是鹿灵谷的人?怪不得先前白刃与火翎鸟并未伤害自己,原来竟是将自己错认成了旁人?
想来鹿鸣见到他的长相,误以为画中之人是他的父亲,可是云梦初虽然见到自己父亲的面不多,却也可以确认对方与自己长得没有半点相似。那这画中人会是谁呢?
突然,他想起了那日武樱在断崖之上说的话。
“你原本确实有个二叔,云中天是他的名字。后来……他……总之,我来凌天宫,说起来有一半是为了他。”
云中天,二叔。云梦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难道那画中人是自己原来的二叔?可惜,自己一直不曾见过他,那日即便武樱提起,他甚至都没多问一句对方的事情。
那个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现在不知是否还活在世上?
第9章 意动
云梦初蜷缩着身体躺在溪边,肩膀上的伤口由于他体内的寒气所致,已经止住了血。
“哥,他是不是死了?”钟无声立在远处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云梦初道。一旁的钟墨面色微沉没有做声。
“你要是不打算救他,干脆别看了。三日之后我们便可启程,看他这个样子,恐怕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钟无声道。
钟墨收回视线,转身便要往别院的方向走,却被钟无声叫住了。
他转头看去,见鹿歌远远的正朝云梦初走去。
“你中毒了?”鹿歌距云梦初还有数步之遥,便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寒气。
云梦初脑袋昏昏沉沉,睁开眼睛仰视着鹿歌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变着法的折磨我。”
云梦初一头黑发散落在碧绿的草地上,双眼有些迷离的望着鹿歌。鹿歌再一次忍不住有些走神,随即有些心不在焉的道:“或许是你命该绝于此吧。”
云梦初盯着鹿歌的脸,半晌后笑了笑,道:“你穿红衣很好看。”
鹿歌闻言又有些恼火,抬脚想踢对方,却见对方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他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只觉一股寒意自对方身上散发出来,不由打了个寒颤。
太阳渐渐西沉,云梦初蜷缩着身体躺在溪边,冷到连梦都做不完整。
终于两个时辰过去,寒气减退,云梦初睁开眼睛看见漫天的繁星。
月牙渐渐丰满,仿似散发着淡淡的暖意。
“醒了?”一个声音蓦然响起,云梦初刚刚回暖的身体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随即自己的手便被对方捉过抵住掌心,一股熟悉的暖流窜进自己的身体,下一瞬千寒蛊再次被唤醒。
云梦初忍不住暗骂,随即胸口巨大的痛意袭来,他忍不住痛呼出声,随即死死的咬着牙,避免自己发出声音。
鹿鸣原本起身准备离开,听到他的痛呼,不由怔住了。片刻后他回过头来,看着对方颤抖的身体,不由眉头微皱。
“你还想回家么?”鹿鸣居高临下的望着云梦初问道。
“想,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云梦初有气无力的道。
鹿鸣面色一冷,道:“嘴硬起来,倒是和他一模一样。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的什么时候。”说罢便拂袖而去。
云梦初听到对方的脚步声渐远,渐渐松了口气,然后昏了过去。
鹿鸣似乎是铁了心要置云梦初于死地,每到两个时辰过满,总是恰到好处的出现。云梦初无力反抗,只能任其施为。
连续几次寒毒发作,几乎耗尽了云梦初仅有的生命力。他时昏时醒,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他甚至有一种预感,自己会在今夜死去。
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为了一张与自己相似的脸,为了鹿鸣心中分不清是怨还是恨的陈年旧事,云梦初觉得自己死的真冤。
夜已深,鹿鸣下一次出现的时候,应该是第二日的清晨。
可是,云梦初觉得自己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彻骨的寒意几乎要将他吞没,他有好几个瞬间几乎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凄清的月色下,一个身影轻巧的跃过溪水,落到云梦初身边。
那人伸手探了探云梦初的鼻息,确认对方依旧活着。
他犹豫了片刻,将云梦初的上半身抱起斜倚到自己身上,然后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割破自己的手腕,用另一只手捏着对方的下巴强迫对方张开口。
温热的液体混合着浓浓的血腥气瞬间侵占了云梦初的口腔。
他下意识的吞咽动作,将对方的血液带入了腹中。
随即那股血液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一般,迅速将云梦初体内的寒意驱散一空。
感受到怀中的身体渐渐恢复了暖意,那人贴着云梦初的耳际低语道:“你最好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