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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瞧他瘦高个,身上也没几两肉,吐出筷子一笑:“你不懂,男子汉顶天立地,破伤值啥劲喊。”
“你在笑话我。”冷秋河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又上下将虎子打量了一遭。养了这么些天,少年麦色的肌肤微微淡了去,但那股子野劲却依旧透他体魄中,冷秋河恶意地伸指往他背上一戳。
“咝——”虎子倒抽一口气:“你娘的!”
冷秋河开心了,一笑竟露出一个虎牙,虎子看着这一个霁月清风般的人也气不出来了,突然想起一事:“哥!”
冷秋河嗯了声,听他说:“治我这破伤,老安头给你的钱?”
“是你娘给。”冷秋河回答:“你也知道他们有心无力,罗家当家的现在变了个人,天天泡酒里,也赔不了你。”
虎子皱眉,寻思片刻才道:“我娘亲哪有啥钱。”
冷秋河道:“她将一枚玉手镯押给我了。”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虎子巴巴看着冷秋河:“哥,咱打个商量。”
冷秋河唇一翘,虎子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那手镯是我爹留给我娶媳妇儿的,你别着急出手,我伤好了我挣钱去,跟你赎!”
“我近来手头颇拮据。。。”
虎子急了,涨红了脸,冷秋河失笑:“依你。”
☆、9
入了秋,学堂来了位新先生,先生今年六十二了,姓严。
翻过了这年夏天的何秀似乎收心不少,不皮了不黏人了,天天描大字读书本。虎子瞠目结舌,惊奇不已,许又青却看在眼里,天天跟着何秀学知识,开心的不得了。
虎子托老安头找了份体力活,老安头频频为罗家张家的事情奔跑,最后却都不了了之,人看起来愈发苍老了。虎子看过这老头子醉后老泪纵横的模样,嘴里总念着对不起,虎子认真听,觉得老安头对不起的人真挺多的,足足念了半个时辰,名字那是一个接一个,他叨念最多遍的名字是张朗,虎子认识,那是张燕的爷爷,失去了儿子和孙女的张朗在最近也离世了。虎子听张燕说过,这俩人是好友,是至交,后来不知为何闹翻了,虎子当时也喝醉,笑他:“你这没出息的,生时不找张爷爷,死了常叨他,让人不安息呐!”
安海听完,枯瘦的手颤巍巍抹干一脸泪,对着虚空喃喃道:“对,不念阿朗了,让他好好走,好好走…”
虎子回忆起来依旧苦涩,老人那时的神情牢牢刻在他脑海中。
虔诚而郑重。
转眼间来到年末,三人并行在雪地中,十六岁的虎子愈发高了,同龄的程冬子矮上他些许,最小的许又青还没开始长个,于是眉间总见郁色,程冬子笑他傻:“三儿急啥?急着抱女人?”
许又青愕然,一张脸又白又红,程冬子更来了劲:“等过两年吧,哥带你开开荤,哥和你说啊,这男人的第一次…”
虎子看许又青仿佛要滴出血的脸色,给了程冬子一脚:“呸!又青才十二,你净扯啥?”
程冬子失笑,扯了虎子到一旁:“不是我说,你难不成还没亲上秀姐儿?”
虎子皱眉:“你这脑袋装啥了,何秀那是我妹子,我告诉你啊,话别乱讲。”
“我呸!”程冬子给了虎子一脸口水,“秀姐儿打懂事起就跟你屁股后了,是妹子是媳妇你还不晓得?”
虎子神情认真,坚持道:“妹子!”
程冬子瞪他,片刻后吐出一口长气,而后笑得和无赖一般,暧昧道:“算了,让程哥我和你讲,前个儿那女人搞得我可爽快了……”
“别!”虎子不耐极了,“老子没兴趣!”
程冬子吹了声口哨,勾住虎子的颈子,脸贴在他利落的短发上:“真不感兴趣?我哥莫非对男人有兴趣?“
虎子突然通身一僵,狠狠甩掉他,红着眼说不出话,许又青结结巴巴地喊他。
程冬子心知玩笑过头,准备开口了,听到脆生生的一句喊:“虎子哥。“
何秀远远走近了,她身量也高了,人藏在臃肿冬袄下,许又青看她黑发被寒风吹散,几缕垂在颊侧,盯着虎子的双眼像星子一样亮:“原来你在这!”
程冬子注意到了,她是从龚家方向走来的。
虎子绷紧的体态慢慢放松了,他搓搓何秀冰冷冷的双手,强笑着问道:“去我家了?”
何秀嗯了一声,想起一事:“冷大夫在你家等着你呢。”
☆、10
虎子与程冬子各自走了,何秀和许又青一道回的家,她把许又青牵在手里,对方却反过来牵住她,掌心微热捂着她。何秀微怔,笑了笑:“又青长大了。”
许又青身量只少何秀些微,他捏捏掌里包着的五指,不言不语。
冷秋河倚在门口,鼻尖冻得微红,虎子走近看见了,眉一皱:“不冷?”
“还行。”冷秋河直起身体,跟着虎子往屋里走,目光落在他握紧的拳头上:“发生什么事了?”
虎子直直往床上一睡,盯着老旧屋梁,声音沙哑:“和冬子闹了,不碍事。”
冷秋河往他身旁一挤也睡下了,小床塞得满满当当,虎子觉得他通身带着寒气,打了个颤,背过了身,听到他轻轻的声音:“虎哥儿,我要去扬州了。”
虎子像是很困,含糊道:“你娘的跑那么远做啥?老安头说外边在变天。。。可乱。。。”
冷秋河很久都没有再开口,盯着虎子的后颈,陷入回忆中。一年前,他跟着师傅过村出诊,看的是罗家当家,一来二去结识罗家一对双生子,老大罗扬扬俊美早慧,小小年纪能说会道,时而却愁苦不堪,冷秋河生怕他憋出了病,有意劝导,他却不肯透露半分,直到冷秋河撞见了上罗家玩耍的虎子,少年比罗扬扬小上两岁,远不及罗扬扬灵动伶俐,甚至有些怯弱。
冷秋河那时正要入里屋,眼前一幕却让他生生钉住双脚。
薄薄一片床板上,罗扬扬瓷白纤长的身体□□,如无骨般纠缠在虎子身上,虎子双眼泛泪,罗扬扬低声哄着,压抑得嗓音干哑:“我的虎哥儿,别怕,这回不疼了,哥跟你保证。。。”
虎子还是摇头,甚至开始挣脱,罗扬扬收紧双臂绞着他,额际青色的血管隐隐跳动,却仍耐心亲吻起他:“你刚刚不是要拿糖给秀姐儿吗?你让我碰碰,全给你,全给你。”
冷秋河再也看不下去,仓惶奔逃。
虎子的呼噜声响起,冷秋河心神一定,冷汗淋漓。
他说他没杀人,他信,他对他无关喜欢,他认。
冷秋河探过头去看虎子,那人正沉沉睡着,侧脸能看见闭合的眼睫,直挺的鼻梁,微张的唇,冷秋河眼前闪回他那时的泪眼,猛然翻身下床,双手颤抖不止,将一个纸包置在床边。
林蓉走进,奇道:“冷大夫怎么了?”
冷秋河下定决心般,迈出脚步,不再回头:“我就是来告诉虎哥儿,十五一过我就离开了。”
孩子们走出了1929年。
1931年,日本人进入东北。
☆、11
虎子永远记得在那年去世的安海。老人一生孤寡,并无儿女,斜斜躺在潮湿阴冷的床板上,屎尿失禁,无人收掇,他尚关注着远处战火,乌紫颤抖的嘴唇一张一合:“天杀的日本人。。。。。还有多久?”又频频哭喊着张朗,抓住虎子遥遥指向门口处:“虎儿,看见你张爷爷没。。。他在等我。。。等我。”
虎子看去,哽咽难语,托着他猛力点着头,老人躯体才渐渐软下,唇边含笑。
孩子们在安宁尚存的小村内战战兢兢地成长着,虎子二十岁这年,送走了母亲。
林蓉是溺亡的,无人知道那是失足或者其他,发现尸体当时,虎子魔障一般,抱着林蓉直往河中沉,何秀吓得魂飞魄散,也以命相拦,十六岁的许又青却格外沉静,拉起何秀,自己投入河里拖住了虎子,许又青对虎子并无相劝,只狠狠给了他几拳:“你还是个男人吗!”
虎子茫茫然的眼中渐渐转明亮,眼泪争相溢出眼眶:“又青啊,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她啊。”
那日,虎子几乎把一辈子的泪都流完了,入夜时看见天上明月,恍能听见那人沉沉冷笑:“流泪哭喊如何可耻了?”
何秀想陪着虎子,却被许又青拉走。许又青如今已经高过何秀了,墙角下他看着她憔悴的面容,理着她散乱的辫子,谆谆解释道:“阿秀,我骂虎子哥,是因为他是个真男人,能捱过这关的。”
不知何时起,许又青不再称呼她姐姐,阿秀阿秀地喊,纠也纠不过来。
何秀是执拗的,她仰头看许又青,唇色极淡:“又青,你不知道,虎子哥。。。”
“你又来了!”许又青突然暴起,咬牙切齿:“你知道他,那你知道我吗!你在意过我吗!”
何秀连连退了几步,额上冒汗,细细出着气:“又青,我当你是弟弟。”
许又青的心思她如何不懂,如何不心惊。
“弟弟?”许又青笑了一声,逼近何秀,“那他把你当妹子怎么办?永远不能在一起怎么办?”
何秀手攥在衣角,眼里渐渐泛起泪,许又青怔住,轻轻给她擦泪,像儿时一样喊她:“秀姐姐,我错了。”
何秀不语,许又青突然侧首,喝道:“谁?”
嘿嘿一声笑,一人从拐弯处走了出来,许又青脸色一沉,把何秀护在身后,喊道:“冬子哥。”
☆、12
程冬子脸上挂着放浪的笑:“我的三儿终于长大了啊!”他双眼向许又青身后瞟:“可是怎么抢了你虎子哥的媳妇儿?”
近几年,程家这个泼皮愈加声名狼藉,虎子等人与他的来往少了,交情也淡了,许又青想起旧时些事,心下更加厌恶,却也不流露脸上:“冬子哥不也知道,虎子哥当秀姐姐亲妹子吗?”
程冬子哎呀一声:“那也不能许给你呀,差三岁当养个奶娃子似的,秀姐儿说是不?”
许又青捏捏何秀的手,示意她不用在意,挑眉问道:“冬子哥来看虎子哥?”
程冬子嗯嗯两声,这才踏入龚家院子,悠悠一回头。
何秀依偎在少年身后的姿态,烙在他心里。
程冬子见了虎子,见虎子神思空空,也无话多,火急火燎地回了家,狠狠在自家媳妇折腾身上一番。程冬子媳妇姓周,单名一个婉,云雨后她软软趴在丈夫身上,媚态横生,可惜入睡的程冬子并没看到,嘴里还喃喃说着梦话,周婉凑近去听。
“秀。。。”
含含糊糊的,她又凑近一些。
“秀姐儿。。。”
周婉猛地咬住唇瓣,这个名字,她在这个男人枕畔已经听了两年。
次日夫妻用饭,周婉似无意般跟丈夫提起:“咱这里,可有个秀姑娘?”
程何两家离得远,周婉又是外村嫁入,自然不知何秀。程冬子脑中瞬间闪过昨夜何秀的声貌,一口饭哽在喉间,磕磕绊绊道:“咋了啊?”
周婉一口牙都快咬碎了,面上还是笑:“我家不还有个弟弟嘛,那日归去,听我娘口中的儿媳人选,隐约有这号人。”
程冬子一听,竖了眉甩了碗筷:“秀姐儿是和盛那小瘪三肖想得来的吗!”
“好你个程冬子!”周婉来了火气,也是将碗筷一丢:“就许你惦记着人家?梦里还一口一个秀姐儿喊着,给老娘说说这狐狸精是谁?”
程冬子脸都白了,半天没讲话,周婉得寸进尺,往屋外走:“我自己去问还不行,忍了那么久,今天我非得把那贱人揪出来!”
程冬子拉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