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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忽然摆手,打断左适,他道:“那些事儿朕知道,你也不必一说再说!朕也不说你错。”说到这里,天承帝扭头看顾昭道:“顾卿,你看,左大人却有难处,此事你虽委屈,却也怪不得他。”
顾昭一笑,举圭道:“陛下,臣没怪过左大人,谁没点难处呢,臣懂。可……臣如今却有旁事禀报,万望陛下恩准。”
今上好奇便道:“你说来听听。”
顾昭斜眼窥了左适一眼后,扭脸对今上道:“陛下,臣斗胆,想就今年各地入账出账,与左大人户部下面一干听用,比一比办事儿的速度。左大人这般难为,平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冤枉气儿,如今臣也算是一事儿全了两美,既左大人说的这么难,臣却是不信的。
不若,我们比一比这走账目的本事……等比完若臣输了自是无话可说。到那时,看今后谁还敢说左大人刁难?若还有人罗嗦,不等旁人说,臣第一个蹦起来不依,对吧,左大人?”
左大人一声冷笑,话都不想再跟这个浑人多说半句。这般罗嗦半天,不就是挖个套子给自己下吗?他把户部看的是实在简单了,如今他不吭气只凭圣裁就是。
呦,这事儿有趣了,如今还有敢跟户部的钱串子比赛的?顾岩一听就知道阿弟犯了驴脾气,于是气急败坏的在那里喊了起来:“顾昭,你……你不可妄言!”
顾昭冲他阿兄一翻白眼道:“阿兄急什么,这官儿不当了你还能饿着我?”
顾岩想下,很认真的回答:“那倒不能,家里也不缺你这点子花用。你要听话,这事儿太儿戏了。赶紧跟圣上请罪,这官儿你不当了成不?”
顾昭无奈,扭头不看他哥哥。那下面的老臣,也不避讳,纷纷捂着嘴巴嘲笑起来。哎,老顾家也就是这般出息了。做事儿依旧是想一出是一出,哎,兄弟多就是这点不好,总是事儿。
顾昭对着上面拜倒道:“陛下,也不多耗您时日……就一下午,臣就是想不通,泱泱大国,一部之首,怎么就因为区区几百贯的零碎,搞得我衙下听差,家里老娘都要饿死的地步。若真是如此,臣愿就此解职归家,从此再不入政事,想来,臣也就适合做做纨绔,吃吃老本的料子了。”
今上看看顾岩,又看看顾昭,无奈的微微摇头道:“顾卿家果然要比?”
顾昭确定的点头:“臣怎敢妄言,自是要比的。”
左适在一边冷笑:“也不知道顾大人如今盘算好了,请了几位经年的老账房先生啊?”
顾昭挠挠头笑道:“请那个干啥,年初下官在刀笔司不是借了三十来位学生吗,他们学术数也不过几个月,会打个算盘也不甚熟练,不过好歹是识数了,就他们吧。”
左适一听,更加觉得比赛损了身份。无奈,他只好看着今上,再不说话。意思是,您圣裁吧!臣没意见。
今上许是闷得久了,如今有些兴奋,便也不做平日的严肃状。他甚至很兴奋的往下看着。
此刻,朝上无人吭气,自古吏部,户部那是无人敢招惹的衙门。这下面的长官谁家没在那边受过气!甭管私交如何,那下面受的窝囊气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于是,隐约着这堂上的百官竟也有些小兴奋了,比吧,看看热闹也好啊!顾大人说的没错啊,区区几百贯,私下不知道要看多少脸色呢,又不是你户部的钱,凭什么啊!
于是,很奇妙的,除了寥寥几位说不可,太儿戏之外,朝上百官竟然一气儿都装聋作哑起来。热闹啊,谁都想看的,素日都是烦躁老三篇,如今有人找点新鲜的,大家也不过多个闲篇儿而已,看着呗,反正不关自己的事情。
天承帝看看手里的册录,低低的笑了几声后道:“也罢了,左卿家。”
左适道:“臣在。”
天承帝指着顾昭道:“你可敢应战,顾卿家想跟你比比算账的本事呢。”
左适微微一笑,举圭道:“有何不敢,臣应战,只是臣却怕顾大人输了,到时候又说出其他的歪理,到那时!臣可真是无言以对了。”
顾昭蹦起来,指着左适道:“你瞎说,我顾家没有输了不认的种!”说完下巴对他哥哥一歪:“对吧,阿兄!”
顾岩头疼,捂着脑袋哼哼几声,他这个小兄弟,哎,不提也罢!
今上往殿外看看,觉着今儿天气倒是真真不错,于是他也来了兴致,笑笑道:“罢了,诸位卿家为国家劳累经年,这几年为了节省宫中也多时不开宴,今日不若朕请客……”
“陛下且慢!”那下面顾昭忽然又蹦起来了了。
顾岩一捂脑袋,他很想死。
天承帝也无奈了,他跟个浑人没法子计较,于是忍了脾气笑着说:“卿家可是不想比了?”
顾昭连连摇头道:“陛下,既然事儿是咱迁丁司出的,怎么好动用陛下私帐,咱们都知道,如今您家里上下是自己出钱。这里少说也有二百来人呢,一通宴席摆下来,那……下半年也不能叫娘娘们吃糠咽菜不是!
天承帝脸上一窘,孙希在那边差点喷笑出声,好不容易强忍住了。
顾昭继续叨叨道:“臣斗胆,今日这顿,臣的迁丁司出,如今虽这边银钱未到帐,可臣也能先垫出些许,请诸位大人尝尝咱迁丁司的名产,皮薄馅大的迁丁司肉包子!若说起包子,臣不是自夸,那味儿真是不错,对吧……李将军!那天你吃过的!”顾昭忽然对着李斋将军喊了一句。
李斋将军脸色一红,扭脸不理他,下面的大臣顿时哄堂大笑,此刻大家忽然觉得,朝上有这一位,倒也蛮可爱的,最起码人家耿直,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再者,啧啧,长的那也是十分养眼的,老顾家人,不说话那都是一流人品,可惜了一张嘴都是流氓变身,实在的不如品级。
天承帝龙心大悦点头道:“好,今日我们就吃吃你迁丁司,皮薄馅大的大包子,先散了,诸位臣工也暂歇息一下。去吧!”
今上命令一下,那下面哗……得一声便退了,如今上朝也有憋不住者,都在身边藏着一个小号的虎子在袖子里接尿。才将早就憋不住了,今上刚放人,顿时大臣纷纷奔出去找掩体,无论如何,解决一下再说其他。
没多久,殿外场院铺开阵势,抬桌子摆椅子的便一切得当。
庄成秀坐在条桌前吃着迁丁司的包子。包子是热的,鸡蛋汤也鲜美。如今站朝的四品以下的官员俱都打发了回去,看热闹那也需要社会阶级的。便是如此,如今场院内,依旧坐了百多位朝臣,俱都咬着包子,很是兴奋的在那边八卦。
这包子是早就预备好了的吧?一下子做出百多人食用的包子,顾昭到底私下与今上商议了什么呢?打压户部?只凭着一场无关紧要的比赛?这么大的事情,今上为何不与自己商议?庄成秀心中不由浮想联翩,他看着站在院里束着袖子,观看学生忙乱一言不发的顾昭,心里不由的多了些盘算。这个人……向来不显山露水,如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来了,这个对他庄秀成来说却不是好事儿。
庄成秀咬着包子,又看着那厢。那个叫付季的郎中带着一干年龄不大的学生正在场院下杆子。迁丁司边上是户部的一干小吏,具是经年有经验的老账房,他都背着褡裢,褡裢前放着术器,算盘,还有文房四宝什么的。
老账房们好奇的看着迁丁司的学生们忙活着,看他们支好杆子,又在杆子上栓了几道曲字形的回绳,这是做什么呢?跟盘账有半个钱儿的关系吗?于是,不屑的眼神便毫无顾忌的流露出来。
未时三刻,官员饭足,纷纷放下食器,那宫内的内宦手脚利落的收了器皿,抬开桌子,又齐齐抬出备好的矮榻排列在殿外的大院内。官员们俱都自觉,按照品级一一端坐好。
此时,户部与迁丁司的学生已然都坐好,面前的案子上也铺好了纸张,笔墨,算盘。
天承帝坐在殿外最高处,低头看着下面站好的两位官员道:“适才跟几位老大人商议了,为了公平起见,也不用今年的新帐,就算天授九年的杂帐。
一来,那账目后面已有答案,一会有了结果,只需一对数目便一目了然。二来,天授九年,天宅人祸颇多,各地申报条款繁琐,那年户部也无钱。因此,便有了官司,先后在户部折腾了一年多,也巧了,共有一式两份的流程账目,此事算是有些难度。一会子你等自该年一月一日起算,由申时一刻起至申时三刻,最后以结算结果,答案为准。两位卿家可有意见?”
左适与顾昭相互看看,一起举圭回到无。
天承帝点点头,接着一摆手便有几十位内宦推着差车,拉着竹卷进入场院,分立两边。
申时一刻,天承帝点点头,孙希便站在那里喊了一声:“起算!”
顿时那两边的人马便开始迅速忙活起来。
户部这边的老吏具是做熟的手,随着那边喊声刚落,他们就纷纷起身,按照自己的能力分别抱了十多卷到二十卷不等的账簿归到自己的座位开始迅速算了起来,一时间场院上方清脆的算盘声便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迁丁司这边的人却很奇怪,他们大部分并不动弹,只是站在四排杆头的人立起,走到车前开始分门别类。出账的自挑选出账的卷轴,入账的就选择入账的卷轴,分流的便找分流的卷轴,申请款项的卷被最后那排人带走。
这四人一分卷,就耗费了半个时辰去。
顾岩看看日头,心里叹息了一下,算了,只当看热闹了。瞧这声势,还是户部靠谱点。他侧脸看看自己小弟弟,心里隐约着觉得这事儿不是很简单,他本想看着弟弟冒个大头呢,结果,瞧着这样子,小弟弟这次许是要输了吧?哎,多少有些不甘心呢。
顾昭感觉背后有人看自己,便知是谁,他回过头微微冲自己老哥一笑,接着继续瞧那些学生。看样子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儿。
庄成秀举目四望,很快的在人群里找到了云良。云大人与他交情深厚,情同兄弟,更与那顾昭有过同僚的交道。云良看庄成秀看自己,不用说明,便已经知道他想问什么,因此便微微摇头,表示自己对顾昭此人不太了解,甚至对此事也不甚清楚。庄成秀顿时有些失望。
终于,迁丁司第一位学生摊开一个卷册开始看帐,他一边看,一边写着什么,写好,便顺手从桌下的筐子里取出一个铁夹子夹住几张单据往面前的绳子上一挂,顺手一送。那夹子顿时来至第二位学生面前。
户部账房也分等级,因此在账目里出现无法归类,有难处的地方。这账房便会起身,拾起卷轴来至身后问询上司,上司看过账目给予指示他们才好继续算下去。因此,户部那边算盘声里还加杂了低低的私语。
迁丁司这边,并非每个学生都要拿着算盘噼里啪啦,他们有的拿着账本念念有词,念完便在面前写写画画,画完依旧将算好的账本夹在夹子上往身前身后送。
算到后来账单便区分了颜色,黄色,蓝色,白色。最后,黄色的账单都送至最后一处地方。在那里有五位年纪不大的学生便伸手将面前的单子取下,看过后便迅速的作出处理意见,将意见写在条目之下,最后才将总账纷纷送至最后两人处。这两人摊开面前装订好的成册,将一些数字开始按照年月日,地方,数目,添在画好的格子里。最后送到付季处。
付季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