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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清看着那石洞,茫然的脸上带着慌张。
第一,这蛇妖不会真的要和他成亲吧?阿清想想都觉得害怕,况且他此生只会与一人成亲。
第二,这石洞,哪来的隔壁?
蛇妖灼灼的目光落在阿清身上,阿清僵硬着拿起那请帖,结巴道:“我……出去送。”
蛇妖突然夺过了阿清手里的请帖,笑道:“罢了,天郎好好歇着,让奴家去送吧。”
蛇妖离去,却过了许久都没有回来。
阿清尝试开门,那石洞门却关得紧紧的。
那石洞是妖力关上的,傻子想要蛮力开门,实在有些傻。
梓清的目光落到了那镜子上,镜子光滑无痕,与一般的镜子本来无甚不同,奇便奇在刚刚阿清走过的时候,里面并未映出阿清的身影!
梓清落到那镜子前,仔细看了看,便看出此并非寻常镜子,而是冥界浸过枉生水的镜子,只要人往那镜子前过,便可以顺着神魂,看到旧事!
阿清见打不开门,便胡乱走着,恰好走到那镜子前。
那本来倒映出来空无一物的镜子突然发生了变化,阿清也看到了,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梓清紧紧盯着那镜子。
镜子中渐渐显现出一个人来,青年短袍打扮,相貌憨厚,跪在地上,烈日当空,青年的身上被汗水浸没。
前面是一座仙山,山峰直冲云霄,云雾缭绕。
青年不知道跪了多久,到来后来,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整个人失去了生气,只凭一股毅力坚持着。
突然有人出现在了青年面前,绣着凤纹的绣花鞋格外精致,青年缓缓地抬头,便见一绝色女子,清尘脱俗,眉目之间不染纤尘。
女子身周缭绕着一层仙气,乃是仙人。
青年一喜,连连磕头。
女子看了青年许久,甩袖而去,青年几乎爬着跟在那女子之后。
后来青年便留在那山中,做一些杂活,拿一些东西讨好那女子,笨拙却也用心。
女子那无甚感情的眼中渐渐染上了柔情,对那青年也越来越好。
时光流转,不知过了多少年。
那素白的院子中挂上了红绸,门窗之上也贴上了大红的喜字。
青年穿着一身大红喜袍,憨厚的眉目就透出一抹俊朗,依靠在他怀中的女子容貌无双,眼中却是柔情无限。
人与仙本隔着万重山,桌上的请帖一张都没有送出去,这是一场只有两个人的婚礼。
男才女貌,本是一对璧人。
然后,洞房之夜,红烛正亮,男人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匕首,直直刺进了女子的腹中。
一颗泛着金光的金丹从女子怀中落了出来。
女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刺入自己腹中的匕首,本是绝色的脸突然狰狞起来,本来漆黑的双眼渐渐泛红,透出一抹利光,看着眼前的男人,其中爱恨交杂。
女子的狂化只有一瞬,最终不舍得伤害眼前的男子,倒落在地上,窈窕的身影化作了漆黑的巨蟒。
到此处,所有情景消失,镜子中又恢复了一片空白。
那镜子中映出来的男子并非阿清,那便是藏在他身体中的鬼修了。而那女子便是修炼成仙的辞玉。蛇妖辞玉乃是被心爱之人夺取仙丹,所以变回了妖,还这般神神颠颠的模样。
恰在此时,传来了开门声。
梓清集中意念,将神魂挤进了阿清身体中。
辞玉拖着乌袍走了进来,见了阿清便含笑道:“王大哥还未歇下,这请帖也送了去,奴家伺候天郎睡下吧。”
如今这身体里藏着的是梓清,女子柔软的身体窝进了梓清怀中,梓清微笑着看着她,那眉目之间透出一股风流之态。
女子呆呆地看着他。
梓清将落在她眉前的刘海拨到脑后,柔声道:“玉娘,天色尚早,我为你画眉吧。”
辞玉脸上露出顽皮之色,竟如同小姑娘一般,嘟着嘴道:“天郎,可要画的好看些哦!”
“玉娘,你闭上眼睛,画好了我再喊你。”梓清柔声道,“待会儿化成了丑八怪,可莫怪我。”
辞玉连忙闭上眼睛,轻笑道:“天郎画的,便是这世上最好看的。”
梓清执起了眉笔,落在了女子的淡眉之上,双眼看向镜子。
空无一物的镜子渐渐发生变化。
点燃的红烛,大红的喜字,穿着红袍的冯与天与辞玉拜堂成亲,上拜天地,却无亲友。
入了洞房,吹灭了红烛。
而后,女子随着青年下了山,过起了普通的日子。
春耕夏种,秋收冬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本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
然辞玉为仙,长生不老,最后看着青年老死在床上。直到死去,床上的人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
辞玉寻了一块地方将青年埋下,便日日守在那处,日复一日,思念成疾,变得癫狂起来。
梓清的最后一笔落下,那镜子中的故事也已经结束。
“玉娘,睁开双眼吧。”梓清轻声道。
女子睁开双眼,一面小镜子便落到了她面前,女子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看着,而后咯咯地笑了起来:“天郎,真好看。”
女子十分高兴,将红唇探了过来。
梓清的神魂从阿清身上散去,飘落在阿清身后。
阿清从迷茫中清醒过来,便觉得嘴唇上一阵冰凉。
他被妖怪亲了!
阿清顿时僵住了,肥嘟嘟的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看着阿清那傻乎乎的模样,梓清以手掩唇,笑意却从眼中透了出来。
随后眼光落在那镜子之上,为何在蛇妖与冯与天的记忆中,往事会不一样呢?
梓清又看着那已经僵成一块石头的阿清,这镜子为何照不出傻子的过去?
浸过枉生水的镜子,照不出来过去,除非没有神魂……
或许是那鬼修的神魂比阿清强些,盖过了傻子的魂魄,这样一想,便也有了解释。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如何让那鬼修从阿清身上出来。
☆、第壹壹章 解开恩怨
入夜,蛇妖终于离开了石室,阿清又重新活了过来。
第二日便是蛇妖与阿清成亲的日子,蛇妖换上了大红喜袍,又给了阿清一套。
在蛇妖温柔的眼神下,阿清战战兢兢地换上了衣服。
傻子穿上红袍,竟少了痴傻,多了一股风流之态。
“天郎,你快一些,莫要让客人们等急了。”蛇妖横了阿清一眼,娇嗔道。
待阿清换上衣裳,蛇妖便拉着阿清往外走去。阿清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被蛇妖拖着出了门。
梓清看着他那一副模样,便觉十分好笑。
有喜堂,也有宾客。
三个男子坐在石凳上,脸上都露出惊恐的表情。
梓清的目光扫过那三个男子,这几人莫非就是山下村里失踪的百姓,蛇妖抓他们来是为了充当宾客?
镜子中,辞玉与冯与天成亲只有两人,并无宾客,所以这女子才有了这般怨念吧。
吉时已到,蛇妖拉着阿清便要拜堂。
一男子站了起来,声音打着颤,几乎吼道:“一拜天地!”
阿清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脸色却已经苍白一片。
蛇妖诧异地看了阿清一眼,轻声道:“天郎?”
阿清双眼一闭,便站在那里,显然不愿拜堂。
“天郎!”蛇妖凶狠道,脸上的蛇麟若隐若现。
阿清咬了咬牙,扔了红绸,鼓起勇气道:“不和你成亲!”
蛇妖的脸色完全变了,凶狠非常,缓缓地朝着阿清走近。
蛇妖那双腿突然化作了长尾,长尾甩过,将阿清甩到了石桌上,石桌裂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蛇妖显出了原型,朝着阿清爬了过去,而另外三人已经躲到了一角,缩成了一团。
梓清站在角落里,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阿清,眼神越来越暗。
冯与天……
蛇妖卷起尾巴,刚要甩过去,一抹莹绿色的火光从阿清的额头上冒了出来,落到了蛇妖面前,化作了一个人。
蛇妖突然停住,双目之中透着茫然。
“玉娘。”那人喊道,声音如破布般,十分难听。
“玉娘。”
“玉娘!”
那人一连唤了好几声,蛇妖才化成人形,似懵懵懂懂,迟疑道:“天郎?”
女子眼中渐渐带上惊喜,朝着那人扑了过去,那人张开双手,脸上也带上了笑,然而辞玉却扑了一个空。
那人不是人,而是鬼。
那人站在那处,辞玉缓缓靠近,似靠着他坐下,实际上却完全触摸不到他。
“天郎,你来找我了?”辞玉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层红光,竟似害羞。
那人愣了一下,苦笑道:“玉娘,我对不起你。”
辞玉呆呆地看着他,已陷入痴妄之中。
冯与天也看着眼前的女子,往日里高高在上的辞玉仙子竟被自己害成了这么一副妖不妖,人不人的模样。
愧疚,心疼,万千思绪翻滚着。
如鲠在喉,冯与天张了张嘴,后面的话却讲的十分艰难。
“玉娘,当年母亲病重,寻医问道,都道雾隐山上有仙人,所以我便求你,却一直找不到仙药,我后来才知道,唯有仙人内丹才可祛除病痛,所以……所以取了你的内丹。”男人说到此处,突然哽咽起来,“回了山下才发现,原来已经过了几百年,而母亲也早已不在人世。我后来回去找你,你也不见了。玉娘,我害了你。”
那人说完,突然以手掩面,似在哭泣。
“天郎,你又逗弄我!”辞玉嘟着嘴,轻笑道。
冯与天突然抬起头,取出一片碎玉,放到辞玉手中。
此为冥玉,如那镜子一般,可记载往事。
辞玉脸色渐渐发生变化,从泛着红光到惨白,再到铁青一片。
辞玉闭上眼睛,牙齿紧紧咬着,发出‘咯咯’的声音。
“玉娘……”冯与天低声唤了句。
辞玉突然站了起来,脸上全是不可置信:“不可能,你老死,所以我便一年一年地等着,因果轮回,如今便是你我再相遇之时。”
只是那话说出口,辞玉自己都不相信了,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我本凡人,生老病死,入了黄泉界,却仍没有找到你,所以不甘心。因心怀执念,后来逃到鬼冥界,修成鬼修,便想着回来找你。可惜鬼冥界与人界之门紧锁,我等了数百年,才有这个机会。玉娘,我对不起你,我愿以魂飞魄散偿还。你本为仙人,莫要这般模样了。何必糟蹋自己?”
辞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那懵懵懂懂的脑海渐渐清晰起来,原来那般记忆本是她因逃避而生,只因她一直不肯相信自己死在挚爱之人手中!
内丹被取,又化为妖物,在这山洞之中沉睡百年方才醒来,却变成了一副癫狂模样。
辞玉眼中泛出一股红光,突然冷笑出声。
“冯!与!天!”
辞玉全部想起来了,旧日里相爱的两个人,却染上了血。
冯与天怀着孝心,为了救母竟然取下心爱之人的内丹,可惜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辞玉爱他,为了与他在一起,甘愿抛弃仙籍,更加不能容忍欺骗。眼前的人欺她,伤她,往日恩爱犹如在眼前,却更成了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