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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晚餐,并没有因为贵客的到来有所改善。又或许仅仅因为穆的石塔里没有别的东西可供食用。陈年的青稞饼,干燥涩口。出于好心,穆特意给塞特泡了碗开水,捞了脱水蔬菜。
卡门普斯少爷从未吃过粗粮制品,比压缩饼干的口感还差。
“我一直以为高原居民以牛羊肉为食。”
他一边哽噎,一边发牢骚,非常失礼。
穆很平静,这种食物他早已习惯。不想吃更好,还能节约一餐伙食费。
“某些地方我不知道,穷人家可没这种口福。至于我自己,我是素食主义。”
“你不怕营养不良吗?”
塞特充满好奇,全不顾别人的情绪。穆看看自己光光的手臂,又瞄了一眼紧紧裹在毛毡里的少年。
“你认为呢?”
答案不言而喻。
“你信教?”
穆笑了笑。
“我相信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用餐进入沉默阶段,除了外国人艰难的咀嚼声。
穆的手工精湛,他用冰块制作的挡风玻璃大小合适,刚刚嵌入窗户洞。太阳落山之后,房间里温暖如初,风的哮声也比原来遥远。
“你被埋在雪底,所幸没受伤。休息一下,明天就可以下山了。”
少年尴尬的搔了搔头。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迷的路,指南针失效了。”
穆点了点头。
“嗯,这里的磁场很乱,所有靠磁力工作的仪器都会失灵,大概和地下蕴藏的矿产有关。”
他想了一下。
“你背包里不是有地图吗?”
经他提醒,塞特飞快的从行囊里翻出一张图纸。除了打印的图案,还有各色墨水标记。
“我的出发地是这。”
他把地图伸到穆面前,用手指着地图上山峰。然后顺着标记移动,最终停留在一个X状图标上。
“这是我的目的地。我查阅文献,古书把这里称作嘉米尔。”
穆凝视地图上的标记,默不作声。
“你还想去那个地方吗?”
塞特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了,不然我冒着生命危险来做什么。只是不知道这里离遗迹还有多远。”
穆笑了笑:“差不离了,地图上标记的地方我恰巧知道。不过现在天色已晚,你也累了,明天早点起来你,我同你一起去吧。”
塞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魂牵梦绕的地方近在咫尺,还碰上一位轻车熟路的导游。他想拧一把大腿,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就这样吧,早点休息。”
穆说完,转身离去。塞特这时才发现房间不止这一层,还有楼上。对方出于友善,把底楼让给他睡,这大概是塔楼里唯一有篝火的地方。
塞特憋红了脸,他不好意思求穆留下,又抑制不住内心对塔外荒芜世界的恐惧感。在这里,只有穆一个人类。
石塔主人刚抬起腿,感到气氛异常,回头一看,少年的脸色和猪血差不多,他心下了然,忍住笑。
“好吧,今晚特别冷,还是在篝火边上睡觉比较好。”
他不露痕迹的调侃,在塞特听来比天籁还动听。
毯子都给了塞特,对穆来说,他是一个怕冷到不可思议的家伙。穆的抗寒能力对塞特而言同样难以理解。他搭了件薄衫,身下铺块棉布,席地而卧。另一个人裹成了木乃伊,还在瑟瑟发抖。
塞特卧在篝火边发呆,他幻想着明天的冒险,到达目的地将会是何等光景,会以何种方式展现那不可思议的神迹。他越想越兴奋,忍不住要找人讨论。穆躺在篝火的另一边,背对着他,不知睡着了没有。
“穆,你睡了吗?”
“嗯?”
“你听说过嘉米尔一族吗?”
“我只知道这里很久以前是一座要塞,其它就不清楚了。”
万幸他没有睡着,感谢上帝 。
“我父亲是个考古学家,我从小玩着这些古董长大。他是个了不起的人,1984年他带领探险队在南极冰原下发现了这个。”
他婆娑着手里的面具,充满自豪。
“据说一起出土的还有一具远古人类遗体,这个面具就是从他脸上摘下来的。父亲一直很后悔,面具摘下之后,古人的肉体就风化了,我无缘见到。”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无限惋惜。
“这些和嘉米尔族有关系吗?”
“嗯,父亲认为嘉米尔文化是太平洋上史前文明最纯正的传承,它们拥有相同的图腾,相同的文字,相同的基因。考古人员分析,这位古人很可能是嘉米尔的先祖。”
这些话本来不该对外人诉说,不知为何,见了穆,亲切之感油然而生,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他。他依稀记得,一本哲学书上写的:人生所有的偶遇都是久别重逢。他不启而言,把所见所闻全部抖露出来。穆垂下眼皮,保持着沉默。
塞特见他不说话,自嘲的笑了。
“我说的像天方夜谭吗?这些事,最初我也不信。后来我学着辨认象形文字,从玛雅、印度、美索不达米亚的古籍里找到了许多相同符号,mu这个共同的发音,就是太平洋文化圈的标志。”
他从枕头下掏出泛黄的旧书握在手中。
“《伊修托利亚》,这本书是1979年从特奥蒂瓦坎【3】遗址出土的,上面全是象形文字,父亲和他的朋友翻译了很久。与其说是书,不如说是预言诗。”
“第五个太阳季,狂风将席卷世界,日月被沙尘吞噬,星辰黯淡无光,羽蛇【4】重回玛雅,带领他的孩子回归伊利西亚【5】。。。。。。”
他的嗓音稚气犹存,一段古诗娓娓念诵,在这深山之中倍感惊悚。
“是末日论吗?”
“不,我相信古人的智慧。古代玛雅人绘制星图,定出了历法,有很多遗产是现代科技难以企及的。文献记载,太平洋文明在一万年前遭遇□□,国力衰减,贵族们迁徙到其它地方,建立自己的王国。玛雅帝国、印度、巴比伦、都是他们创建的。还有被高原隐藏,无人知晓的嘉米尔族,传说他们是继承传统最完整的后裔,我一直希望能见到一个。”
穆侧过身子,面对天花板,若有所思。他知道塞特有所指,但是不想回应。
“这些都只是猜测,还没有得到考证,也许我们曲解了古人的意思。”
“不,我坚信,我一定会找到穆大陆存在的证据。”
他的声音有些激动。
“父亲这些年一直在南海探查,据说他在海底发现了很多遗迹,还有。。。。。。”
他犹豫着要不要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毕竟都是些尚未公诸于众的秘密。
他不说,穆居然也不问。
“你独自一人,不远万里,就是为了寻找证据吗?其实你可以和父亲一起,这样做太危险了。”
“这不是一时兴起,我已经想了很久了。”
塞特忍不住抗议。
“这本书里有这个伊修托利的记载,它属于穆大陆最后一个纯血的主人,它曾受过四大长老的祝福。我计划分别到四个古国遗迹,一定会找出重启这个面具的方法。”
“重启?有这种可能吗?它只是一件古物,主人早已死去,希望你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吧。这些不是科考队做的吗?你长大了也许会成为父亲一样的人物,可现在你还太小。”
穆转过头来对着他,神情像在劝说一个执拗的孩子。燃烧殆尽的木柴发出一声轻响,塌陷下去。火光跃上他瓷器般精致的脸庞,忽明忽暗,就着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如真似幻。
塞特瞧得痴了,他忽然发现,这个伊休托利的样子和他一模一样!五官和脸廓的形状,几乎是从他脸上描摹下来的,除了嘴唇的颜色。在见到穆之前,塞特从没想过世上真有人类长成这个样子。他终于明白过来,他一定是穆大陆的遗民,塞特坚信无疑。
过了半晌,他突然发问。
“穆,我可以用你的名字来命名这个面具吗?”
“嗯?”
“玛雅传说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伊休托利,寄存灵魂,面具和主人同样拥有姓名。你看,它和你真像,既然是穆大陆的遗物,叫这个名字很合适。”
“我想,没有问题吧…”
“谢谢你。”
“这个东西既然是考古界的珍宝,你这样随便带出来合适吗。”
穆随口一问,又说中了少年的心事。
“我马上就满16岁了,父亲答应过我,16岁生日要送我一件礼物,我可以在他所有的东西里随意挑选,我只是提前把它拿走了…”
他的辩解毫无说服力。
“你未成年就满世界乱跑,这样好吗?”
穆看着他稚气未脱的脸 ,心情复杂。
塞像只被人踩到尾巴的猫。他一昧的表明心迹,证明自己不是痴人说梦,结果越描越黑。
“父亲的研究绝不会带上我,可他想隐瞒的事,我都知道。他在南太平洋海底发现了一艘星船,很可能是宇宙飞船。而且这副面具的主人不是地球人。他残存的细胞经过研究,有四条DNA链,比我们多了一倍,我从他的研究笔记上看到了。在我出生之前,实验室发生了一场事故,那人的资料销毁殆尽。但我知道,父亲从来没有放弃,我会找到那片大陆,让他看到。”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心跳加速,不住的喘气。他忘了这里海拔六千米,并不支持如此的激情演讲。穆没有完全否定他的话,某种意义上,他认为是真的。自从跟随史昂去了圣域,他的世界观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包括外星人、妖魔鬼怪。
可惜圣域关于穆大陆的记载实在太少,还不及逆反期少年从他父亲那偷看到的丰富。史昂的确是嘉米尔人,穆听到这番言论,不免思索,表面上却纹丝不动。
“我知道了。你冷静点,这里空气稀薄说太多话会缺氧。”
他起身坐到塞特身边,替他拍背。
“无论如何,保住性命才最重要。”
塞特对穆的反应很是失望。他把所知的一切全告诉了他,那些任何人听到都会惊叹的话。而穆却不以为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少年的一腔热情遭了冷遇。
他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抱怨。
“你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呼吸都困难。”
穆倒了一杯开水递给他。
“言多必失,你在美洲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一样要到这里来受罪吗?挡都挡不住…”
塞特再次无言以对。穆比他大不了几岁,说话的口气俨然训导主任。他有些无力,喝过水,胸口舒服一些,他一头栽倒在羊毛毡上,火苗倒映在他血色的瞳孔里,熠熠生辉。
他的思绪开始游荡,玛雅、星船、古人、面具……最后在他心底沉淀下来,越来越清晰的,是穆白日里哼唱的曲子。简洁的音符,蕴藏着无限凄凉。他十六年不到的人生,竟然隐生共鸣,那种无可奈何的伤感。
“那支曲子叫什么?”
他仰着头,充满神往。
“哪一支?”
穆已经躺回自己的位置,准备睡觉。
“就是你白天唱的那支,能教我吗?”
“…”
“求求你…”
“我也不知道歌名,过去有一位老人唱过,我听多了,便会了。”
他心中一酸,想起了史昂。
“有歌词吗?”
“有,不过是嘉米尔语,只能说个大意。”
“能告诉我吗?”
在黎明到来,阳光高照之前,在田里播种。
在大雨来临,雨水淋湿我的头发之前,在田里播种。
葡萄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