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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皇帝一样被挟持了。
在李傕的兵坞里,伏寿被立为后。她感到委屈,因为刘协给她的是大汉王朝最寒酸的立后仪式。被立为后的女子,要到太庙里拜祖,这时要穿专门的谒庙服。谒庙服是皇后才能享有的,上身深青带红,下身黑色,领口和袖口都用绦条遮掩,这样深沉严整的衣服,不正是端庄威严的皇后穿的吗?
除了谒庙服,皇后还享有天下独一无二的凤冠。凤冠上面的首饰,什么假结啊,步摇啊,簪珥啊,都应该是特制的。步摇的底座必须是黄金的,枝上必须挂饰白珠。凤冠当然少不了要饰以凤头钗,凤头钗上饰以九种花形,贴以翡翠,还要加上熊、虎、赤罴、天鹿、辟邪、南山丰大特六种瑞兽装饰。伏寿时常对刘协说,她最喜欢的就是这凤头钗上的六种瑞兽了,因为《诗》上说:“君子偕老,副笄六珈”。
可是,李傕的兵坞里,立后大典上并没有合格的谒庙服和凤头钗。从洛阳到长安,再从皇宫到李傕兵坞,御用品被乱兵抢掠无数,皇家威严也被劫掠殆尽。现在,宫人们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宫女们难道就穿着这些破破烂烂的衣服参加立后大典吗?”伏寿不甘心地问刘协。
刘协下令调用御府纱缯,缝制新衣。刘协说:“我可以自己受委屈,不能再让你受委屈。”是的,一个天子,怎能让自己的女人受委屈?
“宫中有衣,为什么又制新衣呢?”李傕拦住了刘协派去御府的人。
刘协不忍心看伏寿委屈的样子,就再次下令:“把皇室用的马卖掉一百多匹!”他把卖马得来的银子,交给掌管御府的大司农大人,让他买来二万匹缯,赐给公卿以下的官员和衣不蔽体的贫民。虽然是质量低劣的杂缯,但是他足以在伏寿面前证明自己是皇帝。
“我的军用物资储备太少了!”李傕赶来了,指挥人马把皇帝刚刚买来的所有缯都运到他的军营。
“这是皇上的旨意,怎能抗拒!”贾诩挡在缯的前面说。
李傕不理睬贾诩,只是耍舞着手里的鞭子和刀子。
“你亏欠了我,所以以后要对我好!”伏寿对刘协说。
“只要我能。”刘协毫无底气地说。
刘协真的不能。李傕让刘协马马虎虎立后,其实是在一本正经地向世人昭示他控制了刘协。这让郭氾如何忍受!立后四天后,郭氾向李傕兵坞发动进攻。
郭氾乱军攻进来了,乱箭穿过帷帘,射到了刘协和伏寿的脚下。刘协所能做的,只是把伏寿紧紧地搂在怀里。
“为保圣上安全,请移驾北坞!”李傕对刘协下令。看到李傕,伏寿向刘协怀里靠得更紧了一些。李傕的左耳被射穿了,血迹溅满一脸,再加上他背上那诡秘的三把刀,这让他看上去更像一个鬼。
“不!”刘协大喊起来。刘协和伏寿在南坞,虽然也是李傕兵坞,但是李傕在北坞。他不能让伏寿和恶鬼一样的李傕住在一个地方。
可是,恶鬼没有放过刘协和伏寿。李傕一挥手中的鞭子,士兵一拥而上,围住了他俩。
就像被大火或者大水驱赶的孩子,伏寿跟着刘协来到了李傕的北坞。
这一年大旱,再加上兵燹不断,能吃上饭成了所有人的奢望。李傕派人监管坞门,内外隔绝,出外讨饭的想法也是妄想了。百官侍臣的脸上全是饥色。伏寿忍着,从来不说饿,因为这会增加刘协的痛苦。她知道,贵为天子的他,一天也只能勉强吃上两顿饭。
天子找来李傕,求赠米五斛,牛骨五具,让大家打一下牙祭。李傕说:“一早一晚两顿饭,用得着米吗?不过,牛骨还是可以给你的。”他打发人送来的是腐臭的牛骨,正值盛夏,血腥臭味让大家都吐了。
天子认为自己应该生气了,大声喊着:“把姓李的找来,我要和他说理!”
侍中杨琦上书劝说:“李傕正打算把圣上迁到黄白城,千万要忍住,不可激怒他。”天子只得继续忍耐。
杨琦劝天子忍耐,是因为他想杀掉李傕。
第二节 患难夫妻
与死亡相隔一块绢——带着她回家
杨琦、钟繇联合黄门侍郎丁冲、尚书左丞韩斌,收买了李傕手下杨奉、杨帛,秘密策划杀掉李傕。
正要动手时,李傕把杨帛杀了。杨帛是因为其他事情死的,事情虽然没有泄露,但是死了杨帛,就没人传递情报了,斩首行动搁浅。
杨奉早就想抛开李傕自己做老大了,他就把一部分军队带走,投奔了郭氾。这样一来,他的实力削弱了。李傕天天驱鬼,可他忘记了人比鬼可怕。
六月的最后一天,驻扎在弘农郡的张济来到长安。他说是为了劝和郭氾和李傕,其实是为了将皇帝挟持到自己的地盘上。伏寿还是向往帝都洛阳,她说:“在那里,皇后起码像个皇后。”刘协说:“能让你起码像皇后的机会来了!”他的想法是先回到弘农郡,那里距离洛阳近一些。
刘协派出天官令孙笃、校尉张式,向李傕宣布圣谕:圣驾要离开长安。
那怎么行,圣驾走了,我还怎么充老大?李傕不答应。
孙笃和张式灰溜溜地回来复命,刘协说:“那就再去!”
孙笃和张式再去李傕那里宣布皇帝口谕,李傕再次驳回。
刘协再次让孙笃和张式前去,李傕再次驳回。
……
可怜的孙笃和张式接连跑了十趟,鞋底都磨破了,李傕一次次被他们两个打搅,驱鬼不成,就不耐烦地说:“爱回哪儿就回哪儿吧。”
其实,李傕也不想放走刘协,但是势力减弱的他,唯恐受到郭氾和张济的合击。
盛夏七月,顶着骄阳,伏寿跟着刘协从长安宣平门出了城,向东而去。出发前,刘协对她说要回家了。家在有祖坟的地方,汉家祖坟在洛阳。
嫁给刘协,刘协在的地方就是家。
“他真的能把我带回洛阳吗?”伏寿痴痴地想。
回家的道路充满惊险。郭氾早就想过一把控制皇帝的瘾,就要求刘协移驾郿县,挟持刘协到了他的兵营。刚离虎口,又入狼窝,伏寿跟着刘协东奔西跑,一路凄惶。
杨奉要抢回刘协来,指挥军马擂鼓追杀过来。郭氾军营大乱,刘协拉起伏寿的手:快跑!
马蹄声,喊杀声,兵器相撞的声音,狂奔时大口大口的呼吸声……伏寿似乎听到了死亡的声音。
不嫁给皇帝,而是嫁给一个普通人,还会承受这一切吗?伏寿从来不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她是皇后,没有思考这个问题的权力。
杨奉打败了郭氾。伏寿看到刘协抚着胸口,惊魂甫定地说:“安全了!”
可是,她却惊恐起来,因为刘协的身后有一双阴鸷的目光,不时地狠狠地刺向她。她拉拉刘协的衣角,悄悄地问:“为什么要带着这人啊!”刘协说:“他护送我们回家啊!”
这人是董贵人的父亲董承。
眼看着刘协离他们越来越远,李傕与郭氾都后悔了,他们又联合起来,共同追赶銮舆。
在一个叫东涧的地方,刘协一行被追上了。杨奉大败,李傕和郭氾对刘协的出逃十分恼火,给士兵下令:见人就杀!事后统计,未能在这次杀戮之中幸免的公卿百官有光禄勋邓泉、尚书令士孙端、廷尉宣播、大长秋苗祀、步兵校尉魏桀、侍中朱展、射声校尉沮儁。其他官员士卒,死伤无数。
看着眼前血肉横飞的场景,伏寿无比惊恐。她求救般地看向刘协,可是刘协也是一脸惶然。世间杀戮因他而起,可是伏寿不明白他有什么过错。
“圣上,为臣护驾!”伏寿最讨厌的董承出现了。
董承和杨奉向反政府武装白波军首领李乐、韩暹、胡才以及南匈奴右贤王去卑求救。中国人缺少立场的一幕上演了,政府向反政府人士求援,反政府人士援助政府,一方为了生存,一方为了功名,没有人为最初的立场坚守到底。
李傕、郭氾联军被打退了,圣驾继续前行。董承成了有功之臣,他在刘协面前高昂着头,轻蔑地看着伏寿。
可是,董承的威风没持续太久。李傕重整残兵追上来,政府军大败。这一次的失败更惨,少府田芬、大司农张义等人战死。贼兵舍不得杀死宫女妃嫔,把她们扛起来,扔在马背上,然后随便找个草丛,剥光她们的衣服……
政府军溃散40多里,辎重、御物、符策、典籍,这些维系政权运行的物资,全被丢掉,扔满一路。伏寿跟在刘协后面,跌跌撞撞地向前逃。堂堂大汉皇后,这一刻面临被乱兵强暴的危险。
逃到陕县,大家停下了脚步,因为前面就是滔滔黄河。
熟悉地形的李乐去找船只了。大家坐在黑夜的露珠上,讨论下一步向哪里去。被西凉军阀蹂躏这么久,大家太想东还洛阳了,都说还是浮河东下吧。
太尉杨彪反对,说:“我就是这里的人,从这里向东,黄河有三十六险滩,舟破人亡,自古为患,圣上不能东下啊!”
侍中刘艾接着说:“我在陕县做过县令,知道这里危险。有军队保护尚且有船只倾覆的危险,何况现在没有军队保护呢!太尉大人所言极是。”
那就只有北渡了。
这时,虎贲营、羽林军合起来也不到一百人,李傕、郭氾的士兵就在周围,要不是夜色作掩护,大家早就暴露了。
逃!快逃!
逃跑路上,车辆早就舍弃了,刘协作为万乘之躯,只能在黑夜里步行,狼狈地赶往黄河岸。伏寿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跟着刘协。甚至,她还很感激,因为刘协没舍弃她和父亲。有资格和刘协一起北渡的,只有她和父亲伏完、哥哥伏德、杨彪、董承、宋贵人、董贵人等数十人。其余的人,自生自灭吧。
这时正是寒冬腊月,刘协一行顶着凛冽的朔风,狼狈地跋涉在荒野里,向黄河岸边逃命。
可是,经验丰富的杨彪和刘艾让皇后的哥哥伏德带上十匹绢。这是逃命去,带这些奢侈品有什么用?杨彪说,很快这些绢绸就能用得上。
这样逃亡,金枝玉叶的伏寿怎能忍受得了如此颠簸!她是多么想刘协能拉住她的手一起走啊,哪怕下一步就一起死掉。可是,刘协在护卫们的搀扶下,拼命向前奔窜,忘记了世上还有一个她。她不抱怨,因为他是皇帝。
这时,一双大手搀住了她,扶着她向前走。哥哥伏德及时出现了。莫非,后天产生的男女之情不如先天的骨肉之情靠得住吗?
哥哥一手扶着她向前走,一手挟着十匹绢,十分吃力。她从哥哥手里接过几匹绢,帮他分担一些。可是,她的这一举动却差点儿招来杀身之祸。
一把刀横在眼前,在黑暗中闪着寒光。她站住,看到符节令孙徽挡在前面。伏德呵斥:“大逆不道的家伙,竟敢阻挡皇后,想谋反吗?”
孙徽不慌不忙地说:“在下奉董将军之令,要皇后交出绢!”
忠诚的侍卫上前,护卫皇后。谁知孙徽真的动刀了,鲜血溅满伏寿的衣服。孙徽人单力薄,很快败退。
董承要对她下手,这是意料之中的,只是想不到他要的只是几匹绢。可是,在这生死逃亡时刻,只要是董承来抢的,肯定是万分珍贵的东西。伏寿这样想着,把绢抱得更紧了。
终于来到了黄河岸上,震耳欲聋的涛声就在脚下震荡。大家一看,都傻眼了:黄河大堤太高了,无法下去。
这时,有人取来马笼头,用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