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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鸿章于心间感叹的时候,那边一辆马车却正往东局子走着,坐在敞篷的西式马车上,凉凉的晚风吹来,倒是让喝了不少酒的唐浩然顿时清醒许多,于席间被连灌数碗的李光泽,那带着酒意的脸上,却显得有些严肃,他偶尔会把视线投向唐浩然,就这般反复瞧着,却是一言未发。
“崇山兄,这又是为何?”
已经没多少醉意的唐浩然,笑瞧着欲言又止的李光泽。
“大人,这,那铜元,原本不是咱们去朝鲜的根本吗?”。
李光泽想不通的便是这一点,推行铜元、铸造银元,谋以钱利,这是来天津之前定下的主意,虽说谋出唐浩然自身,可毕竟要靠银元、铜元打下基业,至于天津机器局内伯明瀚的机器,原本就是要花钱买下来的。可现在到好,一场酒喝的,却把那点一点即透的门道尽道于他人。
“你的意思是这事,咱们要敝帚自珍?”
靠在坐椅上,唐浩然抬头望着满天的繁星,面上却尽是一阵得意。
“即便是咱们不告诉李中堂,只要咱们于朝鲜推行时,又岂能瞒得住,与其让其心生不快,倒不如敞快些,再说,咱们想于朝鲜办成事,就得先同北洋打好关系,毕竟,咱们现在去朝鲜,还得靠着北洋,靠着北洋给咱们撑腰!”
提及北洋,唐浩然的唇角微微一扬,在席间除去择员募勇械弹之外,更为重要的是自己上任的方式——随同造访的北洋水师主力赴仁川上任,换句来说,自己是带着舰队上任的,这便是这个时代的“炮舰外交”。
凭着北洋舰队在一旁的助威,自己可以在短期内树立威信,趁着日本人实力不济时,先把朝鲜的事情收拾妥当,而在这个过程中,自己离不开北洋的支持。
“但是……”
只要一起到制造铜元在未来数年间带来的上千万两的利润,李光泽便是一阵肉痛,那铜元表面上为朝鲜准备的,可朝鲜那地方能吸纳多少铜元?说到根上,铜元是要沿陆海路回流国内以挣取钱利。
“那铸钱之利可就可惜了!”
可不就是可惜了,朝鲜那边铸钱回流内地,再怎么着,也没有直隶这边自己铸钱兑的方便,而原本可是要靠这钱利办大事的。
“铸钱之利!”
唇角微微一扬,唐浩然只是默默不语的望着星空,李光泽他们只看到了铸钱之利,却没有看到铸利背后的陷阱,如历史上晚清的铜元泛滥一般——地方官员谁人能坐视八文钱利,无不是竞相争开铜元局日夜制钱。
这铜元,既是自己“投奔”李鸿章的“敲门砖”,可未尝又不是“毒计”,这铜元不过就是包着糖衣的穿肠毒药,一但李鸿章等地方官员为铜元铸利所引,势必将会一如历史上那般,各省为追逐余利竞铸铜元,势必将会导致铜元泛滥成灾。
而在这一过程中,铜元将会完全沦为病国病民的恶币,受损者却是最普通的平民百姓,终年辛苦所得,不过数月间便可为此恶政尽取,若论其惨烈来说,远甚于凶荒兵灾,可以说,在晚清灭亡上这铜元,也算是“出了一点力”——耗尽了满清最后一点“威信”。
若是搁几个月前,唐浩然或许会如禁烟一般,存在诸多的心理压力,但现在他甚至乐意看到铜元“坑民”的发生,并乐意于一旁推波助澜,这种心态上的变化,甚至就连同他个人都没有意识到。
虽说多少还是会有些许愧疚之意,但心里却总会响起另一个声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铸钱之利,不过只是微利罢了!”
随口道出这么一句话,唐浩然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说到底,铸造银元也好,铜元也罢,不过只是解一时之急,想要拓源,还是那四个字——殖产兴业,不想办法在这四个字做文章,其它的一切皆是空谈!”
在说话的时候,唐浩然倒是没有瞒着车夫,这车夫是镖局里出来的,王五的徒弟。
“这殖产兴业,既能用自己的银子,也能用旁人的银子,咱们得把眼光放远些,崇山兄!”
话声稍顿,唐浩然手指着路边的钱庄、商铺笑道。
“别的地方不说,天津是通商要埠,国商林立,若要是筹款得力的,单是于此地,便能筹措不下千余万两,若是再加上海、广州以及南洋,这银钱自然不是事儿!”
虽说在心底依然为筹措银钱犯难,但对于“殖产兴业”唐浩然倒是不担心,这个时代的中国民间缺的并不是银子,而是可靠的投资渠道,而这恰恰就是唐浩然欲于朝鲜办的事情!
“子然,这些人就能平白把银子交给你?”
李光泽满面疑色的问了声,其有拓源的本事,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他还能平白让别人把银子掏出来?便是李鸿章也不敢拍这个胸脯吧!
面对李光泽的疑惑,唐浩然只是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崇山兄,现在这事还不急,先把眼前的事情办法再说!”,
第47章 武备学堂(求推荐)
入了夜,武备学堂内静悄悄的,已全不见白日的喧嚣,在若大武备学堂院落间,只有几名的学兵于学堂来回巡视。
在临河的一排房屋内,半夜里滕毓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无法成眠。他索性又一次起床点起油灯,凝视片刻,却又自发出了一声叹息。
拖着脚步,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他看到前方不远处的那片大水池,那是学堂内的学生练习架设军用桥梁之处,若是在白日,可见到上百名学生与那里操练,而这会那里静悄悄的只有尚未筑成的木桥梁架悬映月影。
立于大水池边,滕毓藻深吸数口气,眉头不禁再次紧皱。
有时候人生的际遇就是这般微妙,去年他随另外三名同学奉中堂大人之命,前往德国留洋,半月前方才回国,这半个月间,一直住于武备学堂内,而中堂大人那边不过只是见过一面之后,便遣往武备学堂内候差,这一等便是半月,半月间,众人终日叹息不知将来如何。
将来又会如何?
看着若大的武备学堂,滕毓藻却又想到了自己的那些个同学,他们未出洋者现在又身于何处?他心里也明白,说起来五年前,中堂大人设立武备学堂。当日的打算是训育淮军当中年轻弁目,还有部分投效书生,成绩合格者派回本营,量才任用,以充实淮军各营。可惜一如其它各军,淮军早就成了裙带勾连的体系,哪个营头的将官都是宁愿用自己私人,不愿意用这些学生。武备学堂已经培训出两批学生了,可惜大都是不任其用,根本没地方用。少数绩优者,亦不过是留校任教,去营者至多也就是充当教习,无一得已大用。甚至还有一些人改入他行,有的进了电报局、有的进了矿务局,亦有进入铁路公司,完全是学不至用。
未来自己又能身任何职?
眉头紧锁,滕毓藻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兴甫,怎么你也睡不着?”
身后的话声,让滕毓藻回过头去,是商德全,他们一行五人于去年一同前往德国学习军事,亦是同期回国。
“夜燥难眠!”
滕毓藻随口吐出一句话来,当初赴德留学的名单上并没有他,是中堂大人亲笔点拨,他方才得已赴德留学,自然不能于人前说出自己的想法。
“兴甫你是夜燥难眠,兄却是无心安睡啊!”
商德全长叹一声,朝着池边走去,瞧着已经不见白日浑浊的水池,他的眉宇间似带着些许忧意。
“哦,子纯兄,这是为何?”
“兴甫,你我相交多年,有些事情你也知道,我与你不同,你再怎么样,家中长辈亦曾入淮军,与中堂大人有故谊摆在那,兴甫你别生气,听我说完……”
见滕毓藻似有些气恼,商德全连忙说道。
“这武备学堂说是给淮军办的种子,可淮军各营是什么样子,咱们都知道,你我既是入营不过委以教习,营中诸将裙带相连,岂能容得我这个外人?”
商德全的话,让原本似有恼意的滕毓藻随之叹道。
“这,这也没法子,大清国,那儿不都是这样?”
是啊,大清国那里不是这样?这会他反倒是怀念起普鲁士陆军了,在那里,只要自军校毕业,必定可得任用,军中更是唯才是举,反观淮军各营……别的不说,去年他们一行五人前往德国学习炮术,可待回国时,五人中的段芝泉却因与中堂大人为同乡的关系,特许其续学半年,而他们四人则先期回国,数十年间,淮军中的裙带相连、乡情相连早已积重难返,便是自己,虽说伯父与淮军有旧,但这亦又能如何?
“我,我想……”
沉吟着,商德全看着滕毓藻说道。
“我想明日去拜见唐大人!”
唐大人!
滕毓藻先是一愣,随后不无诧异的看着商德全。
“你是指新任的驻朝总理事务大臣……”
商德全朝远处看了一眼,点点头接着说道。
“这几日,你我都读了《泰西策》、《盛世危言》这两本书,唐大人与其它人不同,他不单知洋,知道办新政,还知道要练新式陆军,过去,咱们觉得这练练洋操也就行了,可,兴甫,你觉得真是练个洋操便成了吗?”。
商德全的反问让滕毓藻整个人不禁一哑,练洋操,淮军的洋操看似用英语发令,可实际上呢?不过就是一个花架子,过去还不以为意,可到了德国,见过普鲁士之军后,他便明白这军队他日绝无抵御外侮之可能。
“且不说淮军诸营操练枪炮全无章法,单就是练兵不练官,便定其之局,咱们在德国的时候,德将反复强调,军队之战力,基于军官团之优良,基于军官团教育之培养,可在咱们这……”
商德全的抱怨,让滕毓藻只是垂着首竟是无言,
“听说唐大人试办新政之中,便有操练新建陆军一事,这对咱们来说倒也是个谋出身的机会!”
又是一个话声传了过来,滕毓藻用余光一看,是吴鼎元,他同孔庆塘两人走了过来,难道说,他们已经商量好了?
“我听说这新建陆军,编制与旧军不同,具效西制,五六千人的新军,虽不知其如何编遣,但若是以旧军来看,差不多就是旧军十营,唐大人于朝中无根无萍的,于军中自无亲信任用,若是你我前去投奔,怎么着也能弄个营目队官!也能谋个出身!”
孔庆塘的话,只让一旁二人吩吩点头,可不就是这理,大家之所以投身行伍,不就是为将来的出头之日吗?若是能于朝鲜新军中谋得出身,那么他日待国朝大办新军之时,众人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可在另一方面,在滕毓藻看来,中堂大人与自己有知遇之恩,自己又岂能背身相投?想到于德留学前中堂大人宽言相勉,滕毓藻便不禁陷入为难之中。
“只怕有些难……练新军是好,可练新军的械炮呢?兵饷呢?虽说唐大人全权朝鲜,可那里毕竟是朝鲜,若是唐大人过去是给朝鲜王练兵?咱们去了,别最后却落得一个没了下场!”
滕毓藻的这句话,与其说是说给别人听,倒不是说是在劝自己,希望用这样的理由让自己的心志更加坚定,不为所诱。
“饷械,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