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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动大人,因为朝廷想保住朝鲜,想保住天朝上国最后的面子,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太后的面子在那,那边不是已经和宫中搭上线了吗?
有人于宫中说上几句好话,总会起到一定的作用,左右权衡之后,李光泽现在反倒不担心大人调离的问题了,当然,未来还需要加大这方面的“投资”。
而相比于李光泽的自信,唐绍仪倒是更谨慎一些。
“大人,现在外交诸事表面上业已稳定,可众所周知的俄日两国于朝鲜野心勃勃,大人若要久居朝鲜,恐怕还得想些其它办法,比如在朝中想些办法!”
“少川,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李光泽摇摇头说。
“现在的事情不在于大人在不在朝中想办法,自大人废王之后,朝中诸人对大人自然也不能不有所顾虑,所以,现在,最紧要的不时的向朝廷证明——朝鲜之事非大人而不可为。”
他的话让唐浩然笑笑。
“你的意思是携事以自重?”
在晚清携事以自重的又何止一人?但凡地方大员有几人不是如此?如李鸿章者,非但携事。亦是携洋,自重数十年,满清虽是心知。又只能任其携事携洋。
“还请崇山教我!”
“大人,此事,还要容我想想!”
见李光泽的话音落下后,唐大人的眉头一蹙,唐绍仪连忙说道。
“大人,其实这也不是事儿,至少眼下朝廷那边是不会动大人的。没准过阵子,事便找上门来了,到时候有了事。朝廷自然不敢轻易易员!”
宽慰一声,唐绍仪双笑说道。
“大人可记得那日初来汉城前夜,你我与馆外所提之事往承恩祠一事,今日有空。反正也没事。我陪你去看看如何?”
“也罢!”
无奈的摇下头,走一步是一步吧!一听他提到承恩祠,唐浩然便点头说道。
“这些日子给这些事给牵绊着,差点把这事给忘了,亏你想了起来。我们现在就去,把刘四带上就行了,就我们四人去看看,再不要惊动别人了。”
穿着一身便衣。由唐绍仪、李光泽陪着走出南别宫。刘四照着以往腰间别着两支短枪,短衣绑腿的。当做仆人状紧随其后。三人出了驿站便一路骑马,向东边走去。
两个多钟头后,一行四人来到了位于山丘的祠堂前,只见一道一人半高的青砖砌成的四方围墙,围住一个小院落。院子正中是一座虽不高但占地也还宽阔的青瓦青砖木柱木梁的厅堂。一边有四五间低矮的草房。院子里杂草丛生,几只母鸡在到处觅食,却并不见人影。
砖墙上泥浆剥落,砖缝中时见青苔壁虎,灰暗冷落中透露出浓厚的衰败之气。祠堂大门门额上的“承恩祠”匾牌,也是油漆斑驳,蛛网四结,两边楹柱上依稀似乎还有数百年前题写的中门联。
一行三人进了祠堂。祠堂中间是一个大厅,东西两厢有着四间小房。大厅正中是一幅残破的画像,那描绘着明朝官兵的画像被烟火熏得黑黄黑黄的同,似乎曾几何时,这里也曾香火繁忙。站在祠堂内,唐浩然仔细地端详着,他看到那牌位早没了踪影。
残破的画像前面是一个极大的长条形石炉,这是香炉,但上面还有几根香火的竹签子都没有。石炉与平台之间摆供果烛台的供桌也不见了。再看两边的厢房,只有一间空闲着,其它三间都摆放着些许破败的家具,看起来不是祠堂的厢房,倒像是人寄宿之处。
这就是朝鲜人为对朝鲜有再造之恩的明军修建的“承恩祠”吗?
呆望着眼前那座灰蒙蒙的破败的祠堂,唐浩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瞧着被烟火熏得黑黄的画像,也许曾经这里也是四季香烟缭绕,灯火长明,供果不断,凭吊者川流不息。那种崇高庄严肃穆的气氛,令人崇敬之情油然而生,不能不对阵亡于此的明军官兵顶礼膜拜。
但,这一切都是过去了,大明——这个名词,在246年前的甲申年便成为了历史,慢慢的这座曾香火不断的祠堂,被冷落颓圮也是正常的!
而一旁的唐绍仪望着这破败的祠堂,这里他也是第一次来,虽说这山上埋着的是中国军人,可毕竟是前朝军将,作为清朝的官自然不拜来此,若非是为安唐浩然之心,怕他也想不起这地方。
虽是如此,但置身于这祠堂中,他却不禁对当年李如松将军纵横朝鲜变得心生驰往来,不禁念起了李如松生前做的一首诗。
“提兵星夜到江干,为说三韩国未安。明主日悬旌节报,微臣夜释酒杯欢。春来杀气心犹壮,此去妖氛骨已寒。探笑敢言非胜算,梦中常忆跨征鞍。”
唐绍仪轻吟的诗,在唐浩然的耳中却觉有些陌生,又听他解释道。
“大人,这是前朝总兵李如松将军率领大军包围平壤城时赠朝鲜都休察使柳成龙的诗!”
默默点下头,望着这破败的祠堂说道。
“两百年华已过,然当年明军纵马驰骋之背影,依稀可见……”
见唐浩然立于祠内无语久伫,知他必为祠堂的败象而神伤,景况之糟同样也出乎他的意料。于是他悄悄吩咐刘四出去买些香烛果品来。
半个多钟头后,在刘四来回来时,却领着一个三十来岁朝鲜男子进来,那男人见到唐浩然,连忙跪在地上大声说道。
“不知天官大人驾到,小人有罪,”
刘四这才在旁边轻语道,这人祖上便于此守祠堂,刚才买香烛时,听说后便训了这人几句,又隐隐透露了唐浩然的身分。唐浩然望着这朝鲜男子,对他汉语说的这般流利却是有些好奇,这人显然不是读书人。
“起来吧,你是守祠堂的?”
“是的,小人祖上就在这里守祠堂。”
“听你说话,这官话倒是说的不错。”
“小,小人祖上是江苏人。”
他的回答让唐浩然一愣,而唐绍仪更没想到会在朝鲜这地方碰到世居于此江苏人。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回大人话。”
男子心神已安定下来,连忙回答道。
“小人名叫胡存礼,先祖曾是辽东军户,后因故滞留于朝鲜,从那时起小人先祖便一直看守承思祠,到小人这一代,已经是第九代了,小人先父去世,小人才接替先父看祠堂。”
听着眼前这人,虽说只是简单的言语,但唐浩然却隐约猜出这人先祖的些许经历,或是战败,或是不甘为奴,而远赴朝鲜,留存在汉家的发冠。
“这只有你一个人看守吗?”。
“回大人,”
胡存礼连忙答道。
“先祖那会蒙官府照顾,在这里看祠堂。官府每人每月发一吊钱,直到小人曾祖时,官府按月发,后来便总是拖欠,也无人管。这样拖了三五年,有人呆不下去,走了。到后来,都走光了,只剩下我父一人,靠着些许薄田勉强度日,临死时他叫我来接替。他说,好歹这里埋的也是……”
胡存礼的话没说完,而是垂头不语了,那些语显然是不能在清国的官面前说的。而他未说完的话,却让立于祠内的唐浩然点点头,
“这里埋的也是我大明的官兵,你留在这里好歹也有人经他们添个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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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名正言顺(第三更)
“我大明!”
这三字传入耳中时,不单胡存礼诧异的看着这个清国的官儿,虽说他居于乡下,可却也知道,眼前这位可是清国派来朝鲜的统监大人,等于朝鲜的太上皇,便是朝鲜王对其也是极为恭顺,可,可这清国的官怎么会这般说话?
别说是胡存礼,就连同唐绍仪也惊愕的望着唐浩然,这国朝有几人敢说出这三字来,那,那不是……更何况,他,他可是堂堂的三品大员,朝中要臣,朝鲜统监,岂能,岂能……
倒是李光泽却显得极为平静,就像没听到似的,只是瞧着这破败的“承恩祠”全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对于身边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沉浸于对历史的感伤中的唐浩然却像是没有觉察到似的,而只是瞧着身这破败的祠堂,心想到:怪不得祠堂弄成这个样子,连两吊钱薪水都不发,他怎么会用心来看管?在朝鲜官府眼里,哪里还有当年再造朝鲜的大明官兵的一丝半点地位?
想到这,脸色越发难看的唐浩然指了指房里堆的杂物问道。
“那是些东西?”
胡存礼瞥了一眼后忙说道。
“回大人,小人也是没有办法,靠几亩薄田勉强度日,只,只能住在这……”
胡存礼的话越说越小,唐浩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又问道。
“这地方就一直这么破落吗?”
胡存礼连忙答道。
“早年间,这里倒还算富丽。牌位、供桌一应俱全,在小人祖父那会,因为乡人欲收回祠田。便捣了祠堂,烧了牌位,小人祖父禀告官府,官府不闻不问。小人祖父实在是拿不出钱来重制牌位,只好用半吊钱请个画匠照着原画重画了一幅画来。”
原来如此!相对于朝鲜官府百姓的淡薄无情来,这个天朝遗民还算是有点情义。
刘四捧着一大把灯烛果品进来了。
唐绍仪颇有深义的看一眼唐浩然说道。
“朱大人要祭奠前……明朝官兵,你把祠堂左右清理一下。再把那间厢房打扫好,烧点开水,也让大人坐下歇一歇。”
“是。是。”
胡存礼忙答应着出了门。片刻工夫,他重新走进来对唐浩然说道。
“请大人到外面院子稍坐一会,小人把这里打扫一下。”
唐浩然、唐绍仪走出祠堂。只见院子里已摆好一张小四方桌,方桌上摆上了茶点。旁边放着四条凳子。唐浩然、唐绍仪便坐了下来。胡存礼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在屋里忙碌着,才一袋烟工夫,当两人再次走进祠堂时,与刚才大为变了样,至少整洁了许多。
抬头看那个画像,四周的蛛网也给抹去了,只是黑黄黑黄的烟灰尘土无法清除。这是岁月留下的积淀,岂是人力所能掸抹?一个长形供桌也不知从哪里拱出来了。上面尽是斑斑驳驳的油渍裂缝。大树带来的各色瓜果已被几个碟子装好,石炉已摆正。上面摆起了燃着火光的白烛黄香,烟雾袅袅,香气弥漫。有了这一股迷迷蒙蒙遮遮掩掩的烟雾气,祠堂仿佛立时神秘起来、崇高起来。
这用于祭祀忠烈的祠堂应当长年四季都是这个模样才对。唐浩然喃喃自语,从石炉里拈起三根香,跪在临时摆好的草垫上,向着那副描述着大明官兵的画像磕了三个头,然后挺直着腰膀,然后默默想了一会,然后便祷告道。
“诸先烈在上,托祖先保佑,后辈今天终于能前来祭奠。祠堂这般冷清,想必诸先烈在天之灵深受委屈。后辈既身处朝鲜,就不能眼看这种景况继续下去,现大事已定,后辈必重修祠堂,改换旧貌,再祭忠魂,让诸先烈神主面前日日鲜花供果,夜夜烟火缭绕。愿诸先烈在天之灵安息,愿我祖先庇佑晚辈所谋之事顺利成功,届时定让我华夏衣冠再现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