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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美珍也越来越神经质,她不许黎落留长头发,只要她的头发一长李美珍就会拿剪刀把头发剪短,剪得乱七八糟。每次她打完黎落之后都会哭,哭得像死了人似的。确实是因为死了人才哭的,黎落想。她丈夫是被她害死的,她就是被冠上了这个罪名所以才挨打的,她都认了。
无论李美珍怎么打她她都无所谓,可是左川不一样。黎落想再看到左川的笑,可是自从李美珍告诉左川黎落害死了他爸爸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对黎落笑过,甚至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黎落想到这个就觉得难受,好像世界末日来临一般,所有的悲伤都聚集到了一起,她第一次在阁楼里哭到晕厥。伤心过度,又加上身上的伤口发了炎,黎落在阁楼里昏迷了三天三夜,高烧烧到四十度,一直到左川发现她,背着她去医院。
黎落以为自己死定了,她弱弱地趴在左川的背上,断断续续地问他:你妈说是我害死了你爸爸,你信么?
左川不说话,星星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泪光。
黎落又说:你妈妈那么恨我,恨不得杀了我,你为什么不?
左川又是什么话也没说,抱着黎落的脚的手紧了紧。
你可以现在放我下来,让我自生自灭,黎落说,这样,你妈就不会恨我了,你也不会不开心了。
然后黎落哭啊哭啊,直到把左川干净的白衬衫弄湿了。
乖,不哭,我不恨你,真的。左川背着黎落,一步步朝医院走去。黎落终于可以安心地闭上眼睛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黎落永远都不会忘记从医院醒来时左川对她说的话。他说,我其实也恨过你,虽然你不是直接害死我爸爸的凶手。可是他也是因为你才死的,我也想像我妈那样打你骂你,我曾经恨不得你立刻死掉,可是那样,我爸爸就会回来吗?所以,落落,我们都要活下去,无论未来如何,我们都要活下去。
所以黎落要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幸福地活下去。因为还有人对她说过,你一定要幸福。所以黎落要努力地让自己幸福起来,让左川幸福起来。
仿佛是与灵魂签下了契约,黎落发誓要对左川很好很好,虽然她没有办法让他死去的爸爸重新活过来,可是她想代替他来爱左川。所以,从现在开始,左川就是自己最爱的人,不管左川要求什么,她都要做到。左川没死之前她绝对不可以死。
所以,我们都要好好地活下去,并且要幸福地活下去。
而左川从那时开始渐渐恢复了笑容,黎落不知道他是真的想得那么开还是在强颜欢笑,她不明白,就是想不明白。
左川还是背着李美珍画画,他的画里永远只有一个人,但是他不说那个人是谁。
他们住的村子里有很多的菜地,左川最喜欢整片整片油菜花地,春天的时候它们就变成金黄色,非常漂亮。他带着黎落去那里画画。黎落在油菜地里快乐地奔跑,他就在一旁画画。
左川的画他从不带走,又怕被他妈妈发现,所以都留在她的阁楼里。黎落把他们整理好,藏了起来。那是梨落觉得最珍贵的东西。就算她什么都没有了,她还有左川的画,那个承载着他们那个夏天的所有回忆。只不过,左川的画的主角都是那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黎落曾经就以为那是她,所以开心了好久好久。
有时候左川带黎落去采桑葚,春天的时候桑葚都变成了紫色,那是很多没有多少零花钱的孩子最喜欢的零食。左川通常都会折下很大的一根树枝下来扔给黎落,说你慢慢吃。然后他自己就坐在树上一边摘一边吃,也不管那上面是否有虫子爬过的痕迹。
吃桑葚的后果通常是左川的白衬衫被染成紫色,而且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左川不敢给他妈洗,黎落就偷偷地帮他洗干净,以免被李美珍骂。
因为念贵族学校的原因,左川在村子里没有什么朋友,大家根本就玩不到一块,左川在新千泾弯里算是个传奇人物,大家都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从来没有哪个孩子想跟他成为朋友。而这时候黎落觉得自己好幸福,因为她是左川的朋友,并因此自豪着。
有天左川和黎落在稻田里捡到了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狗,他们把它带回去偷偷养在阁楼里。但是他们不知道李美珍是不喜欢狗的,当她听到小狗的叫声之后,就把那只狗从阁楼上扔了下去。三层楼的高度啊!那只小狗从上面掉下去之后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呼吸。
那个时候左川已经去了学校,黎落捂住嘴巴,看着那只无辜的小狗就这么没了生命,她不敢哭出来,怕李美珍也会把她像扔小狗那样扔下去。
左川回来的时候问黎落小狗去哪了,黎落骗他说原来那只小狗是某某家的,他们已经抱回去了,左川相信了。黎落却很难受,她是第一次骗左川。可是左川并没有再追问下去,他说,他第一次见到那只小狗的时候就觉得它不会跟他们在一起太久,所以也没对它动太多的感情。黎落却因此伤心了好久。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小狗,他们的命是一样的。
暑假的时候左川会在家里待很长一段时间,黎落就觉得那段时间是她最快乐的。因为有更多的时间跟左川待在一起,左川会教她一些她还没过的东西,比如功课,比如她还不曾知道的历史知识。他们常常坐在一起打游戏,黎落常常看左川把他不知道从哪带回来的插卡游戏机连在电视机上打游戏,他常常玩的一个游戏是超级玛丽,他一下就可以打到第六关,但是换成黎落玩的时候却只能勉强打到第二关。还有魂斗罗,左川和黎落选了有三十条命的,但是黎落常常不怕死地冲在最前面,而常常也是死得最快的,她的命用完了就偷左川的,然后左川的三十条命也用完了,最后GAME OVER。雪人兄弟也很好玩的,黎落和左川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通关,终于把游戏里的公主救了出来。
左川有时候会午睡,通常会很随意地躺在地板上就睡了。电风扇放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不停地摇头晃脑。黎落最喜欢偷偷地躺在他旁边,感受着他时有时无的碰触。她不敢靠太近,也舍不得离太远。他露在外面的手臂随着他均匀的呼吸一下一下地触碰着她的手臂。
黎落在他身上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她不敢说这是什么味道,反正就是很熟悉。
她常常想,如果能永远安详地睡着就好了,安静的世界多令人向往。她不知道要怎么给他爱,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要么,就这么安静地待在他身边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黎落从不叫左川哥哥,除非李美珍在。她知道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因为领养才给他们强加了兄妹的关系,所以她只当他是个普通的男孩子。但是左川跟别人介绍的时候都会说,她叫落落,是我妹妹。
黎落就很郁闷地想,你爸不是我爸,我妈不知道是谁,反正不会是你妈,我们哪世成了兄妹要延续到这一世?但是她不会说出来的。这里的人都很注重教养,左川是很有教养的,毕竟是在贵族学校念书的,黎落自然不能给他丢脸。
黎落一直都在等,等左川身上出现一种她期待了很久的东西。可是她等啊等啊,等了好几年,她开始怀疑自己究竟会不会等到,也忘了最初要等待的究竟是什么。
黎落上五年级的时候,左川上初一。班里的女生像雨后春笋般突然就长得很高,甚至比男生还高。黎落也在长,可是没她们那么明显,所以她依旧在班里是最矮的那一个。她不知道自己要等多久才能蜕变成蝴蝶。她只有埋头读书,努力地把自己的成绩提上来,然后在老师同学眼里渐渐成为一个好学生。大家都注意她的学习成绩,就会忽略掉她的外表了。黎落是这么想的。
李美珍开了一家店,专做服装生意。她没多少时间来虐待黎落了,但是黎落渐渐养成了习惯。每天天没亮就会起来做好早饭等李美珍吃完再去补会觉,午饭是不用她担心的,而晚饭,黎落会做好等李美珍回来。她从没奢望过某天回家的时候(暂且称那里是家)有一桌冒着热气的饭菜等着她,除非是在梦里。家里没有一个角落是有灰尘的,这都是黎落的功劳。
黎落最怕的就是学校开家长会,因为她没有家长,李美珍也不可能去参加的。而那时候,她就要接受班里同学们带着鄙夷和同情的目光的洗礼。
但是黎落不明白,没有父母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还是照样上学,还是像灰姑娘一样地过着蜕变之前的生活。
她想,总有一天,她会成为真正的公主。
总有一天。
可是李美珍不允许她成为公主。某天,她看到放学回来的黎落走在夕阳里,心被某种东西触动,然后抄起手边的扫帚就朝黎落打去。
这种没来由的恨让黎落感到害怕,但是她常常安慰自己,是因为自己背负着一个叫做黎恩的男人的性命,所以她要偿还,所以即使李美珍对她的所有暴虐她都要忍受,直到她死,或者她死。
只有李美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发狂。她看着黎落慢慢长大,然后她的心仿佛是在暴风雨里被冲击着,但是却永远洗刷不了她的痛楚。
某个午后,左川坐在房间里,铺开一张纸专心地画画。背景是蔚蓝的天空和碧绿的草地。草地上,一个穿白色裙子的女孩快乐地奔跑着。
黎落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想吓他一下。
落落,你回来了?!左川不回头,却早已根据她的脚步声猜出了她。
哎,又被你发现了。落落沮丧,左川,你怎么老是猜到是我啊?
因为我有心啊,左川微笑,我们是有心电感应的。还有,你不准叫我的名字,要叫我哥哥。
为什么?你又不是我亲哥哥。黎落很不乐意,你不也叫我落落么?
那不一样……左川说着却又说不下去了。
怎么不一样了,我觉得都一样么……黎落不依。
好了,不说这个了,左川收起了笑容,有些难过地说,再过几天就是爸爸的忌日。
黎落“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她知道的,只要接近左川爸爸的忌日,李美珍的脾气就会变得莫明的暴躁,而这段时间她也尽量不出现在她面前,省得遭受皮肉之苦。
左川思考了很久后说:你那天来我学校吧,我带你出去玩。他知道她在家一定免不了被打的,虽然他不忍心,可是他从来没有勇气去阻止他妈妈。因为他一直都是有教养的孩子,有教养的孩子是不会顶撞自己的妈妈的。
所以黎落也从未奢望过有一天左川会拦住李美珍,那是她欠他们的,欠黎家的,欠李美珍和黎左川的。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们现在也许还是幸福的一家人,李美珍也不用那么辛苦地出去做生意。语文老师在解释“累赘”这个次的时候黎落就明白了,原来自己就是累赘,而且她这个累赘还负债累累。人家欠的是钱,她欠的是命。
左川父亲的忌日那天黎落没有回家,她知道李美珍也不会回去,所以不急着回去做晚饭。她按照左川给她的地址找到了左川就读的重点初中,当她看到初中的大门的时候就惊呆了。或许这就是贵族学校和其他学校的不同,连学校的大名都是金光闪闪的,而且连门口的保安都穿得那么隆重,黎落第一次有了想要进贵族学校念书的虚荣心。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