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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女子一个寒颤,连忙起身敛衽给冉颜屈膝行礼赔罪。
妃色裙女子缓了缓怒气,转向冉颜赔笑道:“她们都是些下贱货,说出的话也都不堪入耳,您千万莫要往心里去。”
冉颜认得这女子,是她上次见过一面的红杏,于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带路吧。”
红杏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计较就有失身份,晚绿也只好忍着怒气,冷哼了一声,随着冉颜往屋里去。
“多日不见,娘子尚安否?”红杏笑吟吟地询问道。
“尚安。”冉颜目光扫过她的面,见未曾有疮,便知道当初开的中药起了作用。
又过了两个拱门,转了一个弯才看见掩映在花丛中的房舍,一踏进屋内,浓重的中药味扑鼻而来,这里还是当初安排给紫绪住的那间房,未曾挪地方。
窗前端正地跽坐着一名素服女子,即便是在屋内,她面上也覆了轻纱。
听见脚步声,女子回过头来,一双美眸疑惑地望向冉颜。
“紫绪,这就是治好你病的医生!”红杏自己的病也没有恶化,心情极好,待冉颜自然也不同一般,转而吩咐一旁侍婢道:“快去告诉阿姆,医生来了。”
侍婢应声退出去。
紫绪这才有所反应,起身向冉颜欠身行礼。
冉颜脱鞋在她对面的席上跽坐,声音淡淡地道:“坐下吧。”
紫绪没想到冉颜态度如此冷淡,略微怔了一下,随即也坐回席上。
“近几日身上脓疮愈合怎么样?”冉颜问道。
紫绪这几日精神一直处于恍惚状态,冉颜的节奏太快,省略掉招呼寒暄,直奔主题,她竟是一时反应不过来。
红杏立刻接口道:“好多了,有些地方都已经结痂脱落,阿姆说既然能控制住病情,便就耐心等着您过来。”
嫣娘倒真是能沉得住气,就这么相信她吗?还是太过自信?
冉颜仔细看紫绪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手上,脸上,许多疮已经开始结痂,有一些刚刚脱落,露出新的皮肤。
“恢复得不错,现在要为你做最后一步治疗,可能会有些疼。”冉颜示意晚绿把工具箱放在几上。
“无妨,只要能治好病,我什么都愿意忍受。”紫绪幽幽道。
因为她染上这个病,唯一的亲姐姐为了她,必须要用剩下仅有的青春年华伺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而她自己从美貌女子变成了一个丑八怪。
冉颜明白紫绪的心情,一边从箱子中取出针筒,一边道:“之后我给你一些调养的方子,病愈之后,容貌会恢复之前的七成。”
冉颜看了一眼紫绪略有些塌陷的鼻子,她只是一名法医,不是整容医生,对面部产生的这个缺陷无能无力。
紫绪心中一喜,连忙道谢。
冉颜垂眸淡淡道:“不用客气,是收钱的。”
紫绪愣愣地看着冉颜用镊子夹起泡在酒中的针头,放在一种水里洗过之后装在针筒上,手法娴熟,犹如洗茶手法一般。她倒并非是缺这点钱财,只是觉得冉颜的个性实在很是奇特,看起来十分冷漠,却又知道她内心的想法,还加以开解,若说热心,却又将界限划的清清楚楚。
“手伸出来。”冉颜从装有青霉素的瓶子里吸取少许,抬头对紫绪道。
第76章 东市残局
冉颜取下幂篱,用棉布沾着酒擦拭紫绪小臂上一小块皮肤,用手按住她的手腕,看着这个相对来说比较粗的针头,心叹,用这个做皮试……真是很有难度啊。
皮试所用的针头很细,这样才便于插入皮肤中,却不伤到肌肉和血管,针头越粗,失败的几率也就越大。
红杏和紫绪的目光一时全部被冉颜的容貌所吸引,毕竟这可是苏州城最近最家喻户晓的人物呢!纵然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紫绪看得正入神,只觉手臂一痛,下意识地便要缩回去,而冉颜似乎料到她的动作一般,死死按住手腕,等到针筒里的青霉素将她的手臂上冲出来一个包,这才拔出针头。
“不要碰它,静放等待。”冉颜用把针放到一边,又拿出针筒和针头,重新装了一只,抬头看了红杏一眼,“手臂伸出来。”
因着冉颜用药控制住了她们身上难缠的病,因此两人也都很信任她。
红杏看着紫绪纠结的眉头,怯怯地把衣袖撸了上去,露出白生生的手臂,小声问道:“疼吗?”
紫绪只顾拧着眉头,半晌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皮试比打针要疼得多,而且这疼痛会一直持续很久,对于不习惯打针的古人来说,的确很疼。
这时嫣娘也已经赶到,进屋便觉得气氛不大对劲,紫绪拧着眉头,垂眸不语,而红杏则是紧紧抿唇,脸色有些苍白。
嫣娘不禁皱眉,作为一个妓人,怎么能够对客人失礼?不管接待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要能够灵活掌握住气氛才行。
“冉医生过来,嫣娘未曾亲自相迎,实在失礼。”嫣娘走至内室时,已经敛去一切的情绪,笑盈盈地向冉颜告罪。
“嫣娘客气了,我向来不在意这些虚礼,请坐。”冉颜在红杏的小臂上擦拭酒,“我做出的药,有可能部分人不能使用,所以必须要先测试一下,这个测试没有任何风险,只是稍微疼了些。”
嫣娘颌首道:“冉医生对待病症的严谨,实在值得时下那些所谓的神医学习。”
她说着,目光落在冉颜面上,平静的眼波中闪过一丝惊艳,但瞬间这种惊艳,随着冉颜面色不改地将针头刺进红杏的皮肤中而瞬间破灭。
冉颜不言不语地将三个人的皮试一一注射好,嫣娘一直对冉颜说着话,她平素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多了,也极会观察人的神态,见冉颜并无不耐,便继续攀谈,“听城中传言,您还会验尸?”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嫣娘小心地打量她一眼。
冉颜神色淡淡地道:“验尸一回一百两,不二价,若是有人需要,尽管来找我。”
嫣娘心中暗赞,尽管冉颜说这话看起来很市侩,而且不怎么不礼貌,但其面对流言蜚语的态度,豁达得令人羡慕。
“冉医生胸襟气度令人钦佩,只是我不得不提醒一两句。”嫣娘看她微微挑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便道:“有些流言,你不理它,它便会显得可笑,随着时光逝去而逐渐消失,可是有些流言就像一把无形的利刃,中上一刀,也许永不能翻身。”
冉颜颌首道:“多谢您的忠告。”
看着冉颜没有丝毫波澜的神色,嫣娘已知道自己是多此一举了,面前这个娘子,看起来虽孤傲不群,实际上却是个灵透的女子。
过了两刻之后,皮试结果出来了,很幸运,三个人对青霉素都不过敏。冉颜再次观察了两刻左右,确定不会出现过敏反应,才为她们注射青霉素。
没有橡皮筋,冉颜只好用动物的肠子替代,处理干净风干之后,已经看不太清楚原来的形貌,还会有些弹性。幸而众人虽然很好奇,但鉴于医术是不外传的秘密,也不曾出言询问。
注射完青霉素,冉颜又嘱咐了几人注意事项,便带着晚绿匆匆返回。
赶到东市门口的马车附近时,发现右侧有些堵,时不时有人在门口驻足。
平素若有这种热闹,晚绿一定会凑上去,可她劳累了一天,此时有些气力不济,便不曾凑热闹。
冉颜和晚绿在周围转了一圈又一圈,也未曾寻见府上马车,晚绿指着那处被人围拢住的地方,“会不会被挡在后面?”
“过去看看吧。”冉颜道。
两人从人群后头绕过,晚绿不经意间透过人群缝隙,瞥见被围拢在里面的一袭灰白袍服的颀长青年,蜷缩着蹲在中央,连忙拉住冉颜道:“娘子,你看那不是桑先生?可是出了什么事?”
冉颜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每次遇见那个二货,决计不会有什么幸运的事情发生,所以下意识地不想管他,但一想到他帮了自己不少回,而且最近还欠着一次验尸不曾履行,恐怕也不能履行了,所以只好驻足。
“大声唤他。”冉颜道。
晚绿即便中气不足,扯开嗓子一吼,还是震住了不少人,“桑先生,桑先生。”
蹲在地上的桑辰听见声音,倏地站了起来,满面欢喜地张望。众人看到他这个反应,自觉顺着声音来处给让开一条道路。
晚绿扶着冉颜顺着这条道走了进来,看见桑辰脚下摆着一盘棋,一名老者拧着眉毛冥思苦想。
冉颜这才松了口气,看着情形,好像是这二货出来摆残局赚钱。
“娘子怎么会在此?”桑辰满脸喜色地问道。
冉颜随口道:“有些事情要办。”
桑辰全然没有听出冉颜敷衍的口气,脸颊微红地问道:“娘子何时回去,可否容在下搭个便车?”
他俊朗的容色染上这一层红霞,瞬间便听见周围不少妇人发出的感叹声。
“我正准备回去。”冉颜心想,你正与旁人下着棋,总不能立刻走人吧。
谁知,桑辰雀跃道:“在下也正准备马上回去,娘子稍候在下片刻。”说罢,紧张地抿着嘴,一双水亮的眼眸满是期待地盯着冉颜。
随着他期盼的眼神,旁边不知道有多少刀子眼甩到冉颜身上。
“咳!”隔着皂纱,冉颜干咳一声,道:“你快点。”
桑辰清朗的笑容带着一丝窃喜一丝羞涩,连忙蹲下开始收拾棋盘,顺便对那老者道:“前辈,在下要收摊回家了,您可以回家再想,明日再来找在下继续。”
那老者一瞪眼,“这么复杂的棋局,老朽怎么记得住。”
桑辰闻言,立刻从背篓中取出纸笔,放在纸篓背上,唰唰地画下现在棋盘上的局面。
第77章 娘子好凶悍
桑辰将棋谱图塞在老头手中,就这么连同棋子、棋盘一起塞进背篓里头,也顾不上收钱,急匆匆地挎起背篓,“娘子,在下收拾好了。”
冉颜颌首,转身往人群外走。
“这位小郎君。”捏着棋谱的老者站了起来,扬声唤道。
桑辰顿住脚步,疑惑地看向他,“前辈叫住小子有何事?”
老者甩袖作揖,“小郎君才华过人,老朽甚慕,不知小郎君名讳是……”
桑辰连忙回礼道:“在下桑辰,字随远,是周家村新来的塾师。”
“桑随远?”老者眼睛一亮,却又有些不可置信地追问道:“不知小郎君的老师是哪位?”
桑辰略略想了一下,他有许多个老师,光是太学里的那些博士,还有长安城的大儒,他都得唤老师,只不过算起来,真正教授过他知识的,只有一人而已,遂道:“小子的恩师是兴善寺的怀静法师。”
老者面色一喜,连连道:“久仰大名,过两日,老朽定然登门拜访!”
桑辰道:“小子两日后定在家中恭候前辈大驾。”
两人互相行了礼,这才算作罢。
随着棋局的结束,人群也渐渐散去,这才发现竟有六七辆马车被堵在一角不能动弹,其中有一辆就是冉府的。
冉颜和晚绿上车后,桑辰才在车夫的旁边坐下来。
马车缓缓驶出东市,一路平稳。
晚绿早看出桑辰对冉颜有意,反正路上也无聊,便就靠在车帘口,探问道:“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