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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通,便不再去想。冉颜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径直奔着放在脚边的尸体过去。
这次尸体放在了一个木台上,恰好是站着稍微弯下腰便能够到的高度,唐朝很少有这么高的桌几,一看便知道是特别定制,冉颜暗暗骂了刘刺史一句:该死的老狐狸。
揭开素布,一具面容可怖的女尸便呈现在众人面前。这具尸体还算新鲜,正如刘刺史所说,面部被划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就目测来看,至少有十一二刀,伤口主要分布在两颊和下颌,额头上只染了血迹,却并没有伤。
面部青紫肿胀,冉颜伸手翻开尸体的眼皮,发现意料之中的眼结膜下出血。
法医对死亡的思维分析方式是,先凶杀再自杀,先外因再内因,先损伤再疾病,看见翠眉这样残忍毁容而死的尸体,冉颜一定会先从凶杀的角度去检验,而外因损伤很明显。
然而,一系列检查下来,根据伤痕的排列和刀口方向,冉颜得出一个很令人不解的结果——翠眉脸上这些伤痕,居然像是死者自己造成的。
颈部也只有一道在喉下的勒痕,勒痕在脑后分八字,而不相交,这都是自缢的表现,而并非是有人先将她勒死,假作自缢。
为了验证这个结果,冉颜飞快地将尸体衣物解开,褪得一件不剩。
翠眉才死了不过一晚,身体保存完好,皮肤白皙细腻,隆起的胸部圆润丰满,双腿笔直而修长,如若不看脸部,这样曼妙的身体,很难不令人想入非非,在场的都是男人,均是头一次与别人聚集观看一个女人的身体,不禁都有些尴尬。
刘品让干咳了两声,余光瞥向萧颂,看见他脸色不变,亦丝毫不避讳地盯着冉颜在尸体上的动作,不禁感叹,怪不得年纪轻轻便能居于高位,这份岿然不动的定力,连他都难及得上。
冉颜一边细细地检查整个尸体,一边开口道:“死者面上共有十三道伤痕,切口边缘整齐外翻,有轻微的炎症现象,伤口深浅不一,呈较均匀的方式排列。判断伤口为死者生前造成,而且很有可能是她自己划伤的。”
“怎么可能?哪有人会把自己的脸划成那副样子!”封三旬立刻出言质疑,他判断是凶杀,若是轻易地被推翻,他在苏州城的名声可就一落千丈了。
刘品让也一直认为翠眉是死于谋杀,他有些不解地道:“这是为何?”
“首先,死者除了脸部的刀伤,和颈部的勒痕,身体其他地方并没有明显伤痕。如果是他人所为,死者怎么会一动不动地任由别人在她脸上划刀子?至少,凶手会死死地按住她,所用的力气必然不小,怎么会一点痕迹也没有?”冉颜解释道。
封三旬冷声反驳,“如果凶手用被子将她紧紧裹住,使其四肢不能动,也很有可能造成这样的现象。”
冉颜点点头,“的确有这个可能,但我怀疑她自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因为人会有痛感,自杀或自残时下刀时会感到痛,痛了力道就会变轻,所以一般是下刀重,提刀轻,这样刀口的深浅就不一,若刀数多的话,一般深浅不一的刀数会呈较均匀的方式排列。你看翠眉面上的伤口,完全符合这一点。”
“好端端的,为何会自残?”封三旬皱眉道。
“好端端?”冉颜看着他,声音毫无起伏地道:“人们陷入极度痛苦的状态往往跟感情有关,自杀者在实施自杀、自残、自虐行为时的心理状态也不能用常人的心理去衡量。想必您也验出她已经有近三个月的身孕了,她是彩秀馆的乐妓,并不卖身,为何会忽然怀了孩子?还有,她下阴生有杨梅状的疮三处,显然是患了花柳病,这也本不应该出现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她身上?当然,目前,只有一些特征证明她自残,具体情形,要等到解剖之后才能够确定。”
封三旬愣了愣,他做仵作几十年,所解剖的尸体寥寥可数,一是死者家属不允许,二是除非是重大伤害,比如肝脏破裂之类,否则不敢保证解剖之后就能发现死因。大唐的仵作基本都是如此。一个小娘子即便解剖,就一定能看出什么吗?封三旬不信,所以也就住了口,静观其变。
既然是自缢,冉颜便从颈部的吊痕开始解剖,当她一刀切开死者颈部皮肤,暴露出肌肉组织时,立刻发现了颈部皮肤下组织与肌肉内有出血现象,冉颜手上动作不停,却不得不为旁边这些门外汉解说,否则光她自己知道,又有何用,“诸位请看,皮肤和肌肉中有出血,这是缢死的表现之一。”
说着,冉颜用镊子为众人指出出血的部位,然后又切开不曾受缢的部分,让他们进行比较。
做完这一切,冉颜抬头,猛地对上一双黑亮的眼眸,她微微一怔,看见萧颂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而封三旬原本看见冉颜熟练的刀法,心中震惊,虽然面上不愿表现出来,但当冉颜开始解说时,他心中却是有种偷师的窃喜,因此听得十分认真。
其余人面色惨白发青,紧紧抿着嘴,防止呕吐失态,连萧颂那个护卫也是一脸不适。
既然有人听懂就行了,冉颜继续深入解剖,切到舌骨附近时,道:“颈部动脉血管横行破裂,舌骨断裂,咽后壁粘膜下有血斑和充血现象……”
冉颜边说,边一一将这些部位指出来给他们看,冉颜知道,就算其余人都不敢观看,至少有封三旬和萧颂。
解剖刀继续向下,剥离附着的肌肉,露出森森白骨,“颈椎骨折、脱臼,并有出血。”
检验完这些,冉颜并未停止,紧接着开始解剖胸腹,她手中的刀就像有生命一样,控制得极好,切到哪儿,切得多深,都十分精准,一刀下去,皮肤及皮下脂肪被切开,且绝对不会伤到内脏。
萧颂的目光不由得转移到了冉颜的面上。
第57章 尸体中的花瓣
冉颜一张小巧的脸,被口罩掩住大半,只露出眉眼,那一双黑沉沉的眼眸,在看着可怖的尸体时那种认真,幽黑渗出迸发的神采,如若被不懂得欣赏的人瞧见,定然会觉得惊悚。然而萧颂只是淡淡地看着,唇角噙着一丝笑意。
“解剖可见血液呈流动性,颜色暗红,各个内脏淤血,内脏被膜下有出血点。”冉颜飞快地检查,她把解剖重点放在了肺脏和上呼吸道:“呼吸道中有残余血液,大概是上吊的时候由于缺氧,死者无意识地呼吸吞咽,将面部伤口流出的血液吸入。”
冉颜把五脏六腑都仔仔细细地排查一遍,丝毫没有发现因为外力而造成的损伤。
解剖完毕,冉颜目光停留在翠眉那双白皙纤柔的手上,腕上还带着那只玉镯,涂满丹寇的指甲修整得仔细整齐,全部都是短短的,冉颜猜测,可能是因为有一个指甲断了,而干脆将所有都修成一样长短。
“死者生前没有经过任何打斗、反抗、挣扎,身体表面及内脏无外力原因造成的损伤,判断死因为自缢,而面上伤痕,切口整齐、皮肉外翻,并且有轻微的炎症现象,是在生前造成,若是人已死,切口整齐,但皮肉不会外翻,更不会有炎症……”冉颜直起身来,总结自己的判断。
萧颂忽而打断她,“何为炎症?”
冉颜静静看着他,努力组织出古代人能听懂的词汇,两息之后才开口解释道:“炎症俗称发炎,是皮肤受到外伤之后受到病原感染刺激,造成伤口红肿、发热、疼痛等症状。”
“何为病原?”萧颂再次问道。
冉颜暗暗攥起手,真想一拳打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明明已经可以听得懂了,却非得抓住某个陌生词汇不放,冉颜觉得他不是虚心请教,而是故意找茬。
“这位郎君,我还有一具尸体要检验,如果您有什么问题,稍后我们可以仔细探讨探讨。”冉颜声音平平地道。
萧颂察觉到她的怒气,面上的笑容更加明亮,伴着他骨子里透出的气势,怎么瞧怎么觉得这个笑容背后,含着常人所承受不起东西。
而冉颜也不遑多让,幽黑的眼眸,死气沉沉的目光,再联想方才解剖时的冷然,顿时令人从脚底板开始窜冷气。
“十七娘,过来看看这具尸体吧。”刘品让连忙打断两个人的眼神交锋,他知道萧颂的身份,即便冉氏也不能得罪得起,既然他收了冉颜的好处,自然也照顾一二。
冉颜收回目光,转身随着刘品让到了隔壁的木台上,这具尸体已经开始出现腐败,距离半丈的时候,就能够清晰地闻到腐臭气息。
冉颜揭开素布,除了封三旬和冉颜之外,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连一直淡定的萧颂,也不禁面色微变。
殷渺渺的侍婢繁春,已经死了三天以上,从这个时段开始,日后的变化会越来越恶心恐怖,冉颜微微叹了口气,缓缓道:“不管是什么样的美人,死后都一样,终究会变成一个被尸气充斥起来的黑色大胖子,长得再好看……也不会变成更漂亮一点的黑色大胖子。”
萧颂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而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繁春是怎么死的呢?
冉颜垂头仔细地看着尸体的形态,口鼻有血沫溢出,这是死后三天会出现的正常反应,而鼻唇附近皮肤上有附着一丝泛白的痕迹,引起了冉颜的注意,她心中一动,转头问封三旬道:“她是被人溺毙?”
“正是。”方才被冉颜推翻翠眉死亡的判定,封三旬决定这一回要好好表现,免得让刘刺史他们以为他已经不中用了,“尸体身上尸斑颜色淡,而且出现缓慢,皮肤苍白皱起,口鼻周围有浅红色蕈形泡沫溢出过,但似乎被人擦拭过,老夫检查之时,看见鼻端的蕈形泡沫是之后溢出。尸体双拳紧握,手中却未抓水草沙石之类,老夫认为不是在河水池塘中被溺毙。”
冉颜点头,“想知道她在哪里被溺毙,解剖之后便知道了。”
冉颜整理完手套,解开死者衣物,立刻开始解剖从颈部到胸腹这一段,如果繁春的确是活生生被溺死,那么她的呼吸道、胸腔、心脏和胃部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反应,特别是呼吸道和胃部,像繁春这样基本确定是被溺死,却又不知其在何处被溺时,便可以看看她的呼吸道和胃部,也许会有一些残留物的发现。
众所周知,人被溺在水中时,第一时间是屏住呼吸,然后四处抓救命的东西,当憋不住的时候,会被呛水,被迫吞咽许多水进入胃部。
繁春身上有许多挣扎的痕迹,颈部肩部有淤青和划伤,额头上的伤痕明显是死后被弄出来的。
冉颜一边解剖,一边向封三旬解说,肺部水肿、肺上出现的“溺死斑”,以及溺死者心脏的变化。
果然,在剖开呼吸道时,发现了一些东西,冉颜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黏在气管上的东西,一片发黄有腐烂的花瓣,从其形态和脉络上,隐隐能辨别出,它是一片花瓣,至于是什么花,暂时还不能确定。
有了这个发现,冉颜又将整个呼吸道和肺部都细细地检查一遍,在靠近肺部的地方,又发现了两片,其中一片保存比较完好,细细长长的花瓣,有些像菊,但现在是夏季,菊普遍都还没有盛开,仔细观察这个花瓣,让冉颜忽而想到了自己院子里种下的一棚金银花。
“好像是金银花?”冉颜将花瓣放到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