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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躺了一会儿,只听那声音似乎有增无减,冉颜才出声问道:“邢娘,出了何事?”
刘氏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回娘子,今儿早上忽然涌来好多病患,说是听闻娘子能起死回生,特地来请娘子救命的。”
起死回生?冉颜无奈一笑,也许是救治晚绿和周三郎的事情被传开了,恐怕眼下传言比事实要夸张百倍,他们都以为她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吧。只是很奇怪,那日见到她救治晚绿的都是些世家权贵,就算他们那么无聊,喜欢讲八卦,也不可能一夜之间风风雨雨啊!
救周三郎之事,附近村民都知晓此事,他们没有上门求救,一来是因为没有到垂死地步的病人,二来是冉颜的身份高贵,村民们也不敢拿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烦她,那么,这回来的人必然是不简单了?
果然不出冉颜所料,只听刘氏道:“娘子,门外那些人看上去都是有身份的,恐怕不能轻易得罪。”
冉颜揉了揉额角,其实好名声对于她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包括与秦家的婚事也可以迎刃而解,原本冉氏就比秦家强盛,秦家能结上这门亲事,一是因为冉颜本身疾病缠身命不久矣,二是因为继室的撺掇,现在冉颜病好了,名声又盛,而秦四郎行为不检惹上人命,正是冉家退婚的大好时机,相信冉闻心中会有很大动摇,但就怕传言过甚,物极必反。
如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恐怕到头来好事变坏事。
梅毒、婚事、欲杀晚绿的凶手,接踵而来,一件事情还未解决,现在又弄得满城风雨,逼得人喘不过气来,冉颜逼自己要冷静,要沉住气。
眼下迫在眉睫的一件事要解决——她才拜师吴修和没几天,立刻变成传闻中医术高超之人,这到时候要如何解释?拜师的时间只有邢娘、晚绿、吴修和三人知道,只要他们不说漏,倒也没有多大问题,看来,还是要赶快巴结巴结便宜师父要紧。
这厢冉颜正头痛,却不知道,造成冉颜这番头痛的人正笑得见牙不见眼地与冉闻寒暄。
冉府之中,也是宾客盈门,偌大的府门口停着十余辆马车,人人面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的神情,若是不知内情,还道是冉府办喜事。
“这次多亏了冉十七娘,将重要人证起死回生,为官府破案做出重大贡献,老夫特别来致谢!”刘品让笑道。
冉闻也是满脸喜气,很好地掩饰眼中的骄傲,客气道:“哪里哪里。”
之前的苏州刺史杜言衡乃是京城杜氏的嫡系子孙,为人刚硬,是个说一不二的硬性子,在苏州也没有人敢得罪他,几个大族暗地里十分不喜欢杜言衡,而刘品让世故圆滑,该给的方便一点也不劳他们操心,官府与世家大族之间,达到了一个彼此牵制、彼此忌惮、彼此尊重的和谐状态,他们对刘品让很满意,所以对他也更加客气。
刘品让看见冉府的管家一遍又一遍地过来通报有访客,便开玩笑道:“看来今日贤达(冉闻的字)忙得很,没空留老夫吃饭,那我还是赶快回府衙,免得赶不上午膳!哈哈!”
冉闻心情大好,“刘刺史这么说可是怪罪我了?这可不行,今日我们定要痛饮三百杯!”
刘品让连忙摆手道:“玩笑,玩笑而已!老夫这一把老骨头可顶不住三百杯,近来案件颇多,府衙里还有事,我就不久留了。”
“既是如此,我也不便强留,改日定然好酒佳宴招待刘刺史。”冉闻见刘品让已经起身,便也就顺口客套一句,随即送他出主厅。
刘品让与冉闻出了厅堂,顺着游廊往外走,快到大门的时候,刘品让顿住脚步,道:“老夫有句话或许不应当讲,不过……秦司虽是我得力的下属,但他儿子……”
说到一半无奈笑着摆了摆手,“罢了,儿女自有儿女福,要我这个老头子多什么嘴!”
刘品让这话里,半句没有提到秦家和冉家的婚事,但意思已经明明白白地传达到了,而且反正他又没有说什么,就算到时候婚事真的坏了,也不关他什么事。
冉闻心里原本就已经动摇,加上刘品让这句话,心中更觉得,冉颜嫁给秦四郎是大材小用了。
送走刘品让,冉闻快步赶回偏厅,那里已经聚集了一帮宾客,他心里惴惴,平时冉家也是访客不断,但不知道今日这是怎么了,呼啦啦来了这许多人。
冉闻刚刚步入偏厅,便明显地感觉到了紧绷的气氛,原本在席上正襟危坐的客人们,见冉闻进来,纷纷起身迎了上来。
冉闻一边与众人寒暄,一边环视厅堂一周,看见有几个衣衫华丽的妇人,有两个还是苏州城口碑极好的冰人(媒人),心下有了计较。
待到众人归座之后,冉闻也在主座上跽坐,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问道:“诸位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众人还未来得及答话,却被一个身着金红蝴蝶穿花的妇人抢了先,“冉郎君,奴家庄氏,是严家请来的冰人(媒人),替严家二郎求亲来的。”说着笑盈盈地看了屋内众人一眼,“想必大家的来意也都一样,这种事,倒也论不上尊卑贵贱,奴家就斗胆抢先了,诸位还请见谅!”
其余人心中闷气,就算是论尊卑贵贱,她也是代表苏州严氏的冰人,谁敢说她卑贱?而且对方撮合的对象是严家二郎,谁不知道严二郎是严氏嫡出?而且是贞观十年与杨司判是同科进士,十九岁便任乌程县主簿,可谓少年得意,前途无量。
“严二郎满腹才华,前途无量,人又生得俊美无匹,而且严家与冉家世家也相配,这可是天赐姻缘,奴家最喜帮人家保这样的媒,因此受严郎君之托,帮忙前来求娶冉十七娘。”庄氏满面恰到好处的喜气,多一分则显轻浮,少一分则不够感染别人。
唐朝的冰人是个正当职业,并不是所有媒婆都穿得花花绿绿不堪入目,真正有身份的冰人,不仅穿着打扮华贵得体,便是连行动举止都优雅有礼,那种满脸掉粉,甩着手帕的媒婆,根本都不入流。而庄氏,不仅是个合格的冰人,还是苏州城最有名、名声最好的冰人。
经庄氏这么一说,众人都有片刻的沉默,这的确是一桩好婚事,其他人家虽也都是世家,可比之严氏,还是少了几分底气。
冉闻更加高兴,心中庆幸还没有换庚帖,与秦家的婚事现在作罢也不晚,再说,不过就是个区区上佐,得罪了也没有大碍。原以为郑氏留下的是根草,没想到却是块宝!
其他人既然来了,也不能就这么回去,纷纷说出了来意。
冉闻正是春风得意,说起话来越发客气,“诸位对小女的青睐,冉某感激不尽,但婚姻之事我也不能全权做主,还得问过小女的意思,今日暂且不能给诸位答复,真是抱歉。”
满屋子人纷纷腹诽,也没见你和秦家联姻时有这个说法啊!但面上还得做出一副赞同的态度,而后旁敲侧击地说自家儿郎的好处。
刘品让回到府衙,皱巴巴的老脸上闪过一抹笑意,咕哝道:“小娘子,这份人情,我可还清了。”
他也不曾做什么实质性的动作,就是推动了一下传言的散播,轻轻地撺掇了几个家族去冉府提亲。秦上佐官位高,可是这些有根基的世家没一个真正怕了他,况且定亲之事,也是少部分人知道,他们完全可以装糊涂。
这在他堂堂一个刺史眼里,不过是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冉颜不想嫁给秦四郎,他便随手搅和一下,还了人家小娘子一个人情,至于她最终嫁给谁,与他又有什么相干?
刘品让不过是一番随手搅和,却是把冉颜忙坏了,一早将过来求诊的七八个人均仔细询问了一遍,他们都是被派来求医的,根本没有病患亲自前来,但根据询问的症状来看,居然个个都是疑难杂症!
冉颜只好依照轻重缓急,给他们排了序,从明日开始,每天只医治两位。
而今天,冉颜专门腾出时间收买自家师父。
吴修和平时喜欢收集名贵草药,另外就是喝酒、美食。
冉颜一穷二白,一时间也弄不到名药、美酒,便打算亲自下厨弄几道菜。
冉颜怕邢娘起疑,只说了去孝敬师傅,便让她和刘氏一起去照顾晚绿,令小厮邵明把东西都放到吴修和院中的厨房里,顺便帮忙烧火。
这个庄子附近有大片的牡丹园,以前冉家人喜欢到此处来游玩或避暑,是以每个院子都有小厨房,而且器具齐全。
吴修和坐在廊下晒药,听冉颜说要做菜孝敬他却也没放在心上,一个娇娘子,能做出个什么来?心中还暗暗决定,若是卖相实在差,他坚决不会吃。
关于冉颜这些天的表现,以及外面风传她得事迹,吴修和一字不落地听过,但在他眼里,这是十分正常的变化,他曾经用六壬术推算过她的命格……
吴修和挠挠乱糟糟的头发,心道,上回告诉徒弟自己是哪个门派来着?还是说师承扁鹊?要么,说的是师承华佗?
捋着胡须沉吟半晌,吴修和最终觉得,可能是说师承张景仲!
第40章 殷渺渺来访
邵明蹲在灶膛前添火,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冉颜手中上下翻飞的刀影,再加上冉颜那张冷艳严肃的脸,邵明就觉得头皮发麻,心道,不就是做个饭,至于这么认真吗?
冉颜厨艺学得繁杂,鲁菜、川菜、苏菜、西餐,都粗略地懂一些,均有拿手的几道菜,对于她来说,做菜就像是解剖一样,只要各个方面把握得恰到好处,不怕不出成果。
邵明看着从冉颜手里诞生的一朵晶莹如玉的花儿,不禁目瞪口呆,连火都忘记添了。
“加柴。”冉颜提醒道,锅里还闷着奶汤八宝布袋鸡,火不能断。
邵明收回魂,连忙加火。
俗话说,吃人的嘴软,冉颜下定决心,务必要使出浑身解数,一举攻破便宜师父的味觉。因此做的菜,无论是新意还是色香味,都下足了功夫。
吴修和蹲在廊上眯着眼睛晒太阳,忽然嗅到一股扑鼻的香味,双眼微微一睁,看向小厨房。里面刺拉拉的声音传来,和着勾人馋虫的香气,吴修和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
等了一刻又一刻,还是没有要上菜的意思,吴修和瘪瘪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犹豫了半晌,蹑手蹑脚地穿上屐鞋,悄悄凑了过去。
吴修和趴在窗子前,深吸这股香气,又咽了口口水,顺着缝隙里偷看。
看了半天,却不曾瞧见灶台的方向,他心里着急,正准备沾点唾沫把窗户纸捅个窟窿,门却在此时吱呀一声打开。
吴修和冷不防地还保持着欲戳窗户的姿势,两下相对,吴修和脸不红心不跳地把手背在身后,干咳两声,道:“廊上太阳大,我过来避一避日头。”
“师父,用饭吧。”冉颜心里好笑,同时也觉得自己选择做菜算是蒙对了。
吴修和心中就算再急切,还是要保持体面的,理了理自己皱巴巴的衣襟,踱步进了厅中。
邵明端着托盘跟随冉颜身后进去,等到吴修和在席上跽坐,冉颜亲自把一道道菜端上几。
精致的素色瓷盘中,几片翠绿的“叶子”拥着一簇如玉的花,花瓣繁复,几乎透明,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里面浅碧色的脉络,在这一簇花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