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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冠冕堂皇的腔调,秘书开始从金边眼镜框下挑起眼神看了看杨克,随后开始了他的记录,而后者不安地在椅子上扭了扭,双手交叉,开始揉搓起来。
“你在听吗,拉尔夫侦探?”哈金斯浓重的鼻音再次哼哼起来。
“是……”他在那张胖脸上看到了难堪的表情,“不,不,不是,我是说,我没有什么意见。”
“很好,那让我们言归正传,你触犯了一名侦探应该遵守的条例,你对此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杨克小声嗫嚅道。
“哦,杨克,放松些,”汉考克倒是格外地显出关怀来,仿佛他是跟他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的,“这不是审判,这只是调查,杨克,我们的行事程序不同于法庭的程序,打起精神来。”
“啊,是的,我,我触犯了条例。”杨克巴不得这场莫名的游戏赶快结束,好让自己尽快赶到医院去看看。
“你触犯了两项条例,”哈金斯继续往下说,“首先,在爆炸结束之后,你并没有及时通知排弹组,对房间进行彻底的检查,因此,导致今天中午在搜取证物的过程中,引发了新的爆炸。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你未经任何人的同意,带着两名与本案调查完全无关的人进入现场,你承认你这样的做法是错误的吗?”哈金斯说这番话的时候,肚子一起一伏,不断碰触着桌沿。
杨克看到了,因而觉得很可笑。“是的,我承认。”好在他没有笑出声来。
这倒是挺快捷的,局长和侦探长交换了个眼神。
“你没有什么要作出解释的吗?没有什么话要说?”
聪明人在这个时候准会开口,可杨克偏不。他应该指出,本案的嫌疑人是在迈阿密被捕的,所以做为迈阿密当地调查员,斯皮德是有权协助调查的——尽管实际上不完全是那么回事,但斯皮德一通打回迈阿密的电话就可以把事情搞定。至于赛斯'沃勒,他的在场自然有些牵强,可陆军部是块硬招牌,而心理学者的名头也不是编出来的,杨克请他参与,也不是师出无名。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他一旦这么说,会令局里年头稍久的成员——比如汉考克回忆起一些东西——杨克是怎么调到普利茅斯的?那个一言九鼎的老年绅士,他的权力与关系强大得令人咋舌。
可杨克的心思不在这小小的房间里,问题也因此由技术性,上升为原则性。三个人嘀咕了一阵,哈金斯宣布了“判决”:杨克被停职,不得再接触本案,问题移交中情局处理。
会议室里的戏慢慢地缓缓地往下演,到这时,速度显然加快了。仿佛雪亮的镁光一闪,整个舞台立刻陷入一片黑暗,只听得台下的观众喊出一片“哦,耶稣基督!”……
汉考克对这个决定也感到有些突然了。事实上,自从他飞到迈阿密至今;他压根不知道赛斯和斯皮德的存在。所以,当今天的爆炸案发生之后,他理所当然地有些愤怒。“菜鸟”杨克居然背着自己搞出个小团体!他立马报告了局长,打算把杨克的“私心”毫不留情地压下去。
可如果真的将杨克移交中情局审查,那么最有可能的结果是,“菜鸟”会被永远地剔出警察队伍,这对自己来说是个不小的损失——毕竟杨克是个很好利用的家伙。
汉考克权衡了一番之后,便以极为诚恳的面孔,十分尊敬的语气说道:“局长大人,请您展露出宽容的一面来,念及杨克还是个新手,予以从轻处罚。”他这样说着,伸手在桌子下面,轻松地拍拍局长的手背。后者立刻想到这其中有些隐秘的事情,可自己的话已经出口,不好随意收回。
汉考克见状又补充道:“杨克'拉尔夫被取消了此案的调查权,对于违规事件,要写出一份深刻的书面检查,至于移交中情局的事情,我们以观后效。”
局长大人“宽容”地首肯,杨克'拉尔夫的违规风波,就被这样内部处理掉了。
“至于那个赛斯'沃勒,”汉考克出门后十分“亲昵”地拍着杨克宽宽的肩膀,“当然了,我首先对于他的不幸感到由衷的难过。然而,”他那略带着舞台腔的话锋一转,“如果此事深究起来,那么他难免因涉嫌毁坏证物而接受调查机关的询问。如果罪名成立,搞不好他会锒铛入狱的。而我,”他格外腔调了“我”这个字眼,“考虑到他是你的朋友,把这件事情给瞒了下去。”
涉世不深的杨克,连忙对侦探长表达了自己的谢意,甚至都不曾考虑一下局长是接到了谁的通报。汉考克用极为简单的手腕,就将杨克一脚踢出了调查圈子,连一杯羹都不用分给他;而且,这做法都不容别人说三道四,他是站在“正义”的立场上的,是严格遵守调查规则的。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应该被作为榜样,受到顶礼膜拜。
琳达看到汉考克与杨克一同走出,便猜得八九不离十。她避开了那张令人作呕的虚假面孔,好在汉考克心事重重,也没有去注意她。
琳达本想在杨克走出后,给予他最温柔的安慰——她站在门口这么半天就是在琢磨这件事。然而在杨克出来后,她却并没有走向他,给他一个温暖的怀抱。甚至,直到杨克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她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她尽量装做若无其事,慢慢又踱步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停尸房——那些最槽糕的东西。可她还是没能改变什么……
“埃赫纳顿是古埃及第十八王朝的法老,在那以前,埃及的信仰是以太阳神阿蒙神为主的多神信仰。所以他刚上台的时候自称阿蒙霍特普四世,表示对阿蒙神的崇拜。可在私底下,他开始转向另一位太阳神——阿顿,并给自己改名为埃赫纳顿。接下来他开始迁都并废止对于阿蒙神的信仰。不过,由于他在军事上毫无建树,也没有真正解决人民的实际问题,导致其死后,多神信仰重新夺回了宗教统治地位。但是不论如何,埃赫纳顿的宗教改革,却促使了当时的宗教从多元(多神)到一元(一神)的转变。有的学者认为,犹太教的形成很可能是受到了埃赫纳顿宗教改革的影响,因此才有了摩西出埃及的故事。”雷那德坐在病床边,一只手搭在赛斯'沃勒的腿上。
“您讲的东西很有趣,”赛斯靠着床头半坐着,眼睛外包了一圈纱布,“可我还是没闹明白,这和我的文身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啊,这是另有原因的,沃勒先生,您对于法老雕像有什么了解吗?”
“不,没有,请您指教。”
“是的,我曾经亲自考察过,当然这也是项很危险的工作,一两次出人意料的坍塌弄折了我不少骨头,可总算没有丢了老命,”雷那德边说边揉了揉僵硬的右手,那里断了两根指头,“根据古埃及的传统,雕塑家为当朝的法老塑像的时候,是按照人体美学的标准塑像,而不是再现法老真实的生理特征。因此,除了埃赫纳顿以外,所以的法老雕像都是健美的人体造型。可是埃赫纳顿的造型很奇怪,他没有让雕塑家把自己塑造为一个健美男子的形象,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半男不女的造型。长长的脸,细长的手指,突起的胸部,丰满的臀部,然而,并没有呈现出男性生殖器。”
“这到底是问什么呢?”赛斯毫不掩饰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对于这个现象,学子们众说纷纭。大致形成了一下几个观点:一种观点认为,埃赫纳顿把自己化身成一个无性的神;而另一种观点强调其生理上可能确实存在缺陷,由于信仰的改变,他要求雕塑家按照自己的真实外貌进行再现;至于第三种,则有些像是无稽之谈,说那是埃赫纳顿妻子的雕像,而不是他本人。不过关静的是,你身上的文身具有类似的特点。”
“嗯,我能明白您的意思,埃赫纳顿是一个男性外表的无性征雕像;而我与之恰恰相反,我的文身是一个女性外貌,但没有乳房,也没有下体。”
“是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蛇,关于蛇被作为图腾而崇拜,很多原始宗教中都会出现——或者被膜拜,或者被视为罪恶的来源。而你的文身上半身,却与埃赫纳顿完全相反,不知道是不是制作者的用意所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它当然并非天生就有的,而那个雕刻着是谁,他有何目的,则完全是个谜。”
雷那德与赛斯的交谈被杨克的到来打断了。
“你的眼睛还好吗?”杨克靠在门边,好奇地打量起赛斯,不像爆炸刚刚发生之后,此刻缠满绷带的赛斯显得干净、整洁,他的左手也忽然丧失了吸引力。
“快进来坐下吧,”赛斯欠欠身子,“视杆细胞和视锥细胞的小把戏,你在警校生理课上应该学过。不用担心,暂时性的,医生说过几天就能恢复了。”
暂时性的,杨克想起了那些并非暂时性的问题,那只左手,和无法治愈的象人症。他因此而难过,却不知如何开口。
“快坐下来吧,那枚炸弹没什么的,我和斯皮德讨论了一路,因而还冷落了雷那德先生。”
雷那德先生和悦地笑起来,给杨克搬了把椅子,示意他坐下。
“我没跟我们的侦探先生汇报这件事,”赛斯继续说道,“任何爆炸装置都由三部分组成,首先是感应器——炸弹的第一部分,可以由接触引发,比如拉力;随后是传导系统,这没什么好说的,一般由电线构成;最后一部分则是起爆器,炸药的混合物,造成砰的一声巨响!就这样,很好理解的三段路。我和斯皮德的争执在于它的感应器,也就是说,究竟是什么引发了传感器,导致爆炸呢?斯皮德起先认为这是最为普遍的张力装置,我拉动画像,因此启动了炸弹。不过我否定了这一说法,因为在把画拿下来之前,沿着墙壁做了向上的运动,把它从钩子上面退下来,那时候并没有立刻爆炸。而当画像离开墙壁的时候,感应器被启动了,因此,我猜测它应该是一枚光电池。很狡猾的做法,我的动作没有问题,然而画像离开墙壁之后,阳光投射到画像的背面,从而给光电池补充了能源,于是,砰!不知道全国能有几起光电源爆炸案!反正我从没听说过。如果凶手加大爆炸药剂,那么不光是我们,整个房子都会灰飞烟灭。我修正一下之前的观点,这案子更加复杂了,看起来就像两个人所为,其中一个作出那枚土制燃烧弹,用于杀死接触尸体的人;而刚才那颗,则精密很多,但它威力不足,看起来只想表明一个观点,这画像与房子是一体的,它和它密不可分,是整个灵魂的一部分;除了凶手,任何人也不能动它,否则,它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啊,唠唠叨叨这么多,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
雷那德端了一杯水,送到赛斯手里:“这么一个劲地说话,对你的身体可没有好处。”赛斯微笑着接过来。
杨克在这段时间里始终一言不发,这时候,才不得不张嘴:“谢谢你,沃勒先生,不过你不需要跟我解释这些,我已经被取消调查权了。”他无力地耸拉着脑袋。
整个病房沉默了大约一分钟,赛斯抿了抿嘴唇:“是我们给你带来的麻烦吧?”
“那些都不重要,沃勒先生,我来一是为了看望你,二是要告诉你我离开前听到的最后一个消息……关于文森特一案,将会在两周后的星期一开庭。”
“这么快?!”
“是的,你的时间不多了,而我爱莫能助。文森特想翻盘的机会十分渺茫。目前就我所知,警方掌握的线索已经够要他命的了。第一被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