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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慕疑惑地挑了挑眉。
那少年自来熟得很,自顾自坐了下来,摸个杯子斟了杯茶道:“少侠我看你眼熟得紧,好似在哪里见过?”
薛慕以往走镖时,有过不少萍水相逢的点头之交。听了小公子此言,便仔细端详了下他,又细细回想一番,确定没见过此人,便摇摇头,“公子怕是认错人了罢。”
小公子开朗地笑了笑,也学着薛慕的样子,细细打量他一番,而后似模似样地也摇了摇头,“唔,确实是认错了人。”
薛慕淡淡笑了笑,不接他话。
那小公子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继续搭讪,“不过话说回来,少侠你和我一位故人神似得很。”
薛慕礼貌地笑了笑,“是在下的荣幸。”
那小公子拈了块桃花饼道,“少侠是外乡人罢?这桃花饼是本地特产,和别处的都有些不同。”
薛慕亦是尝出了不同,但又辨不分明,不知那苦后回甘是加了何物,这小公子一提,便起了些兴趣,回道:“我是从御剑城来的……这桃花饼里那苦苦的是何物?这饼子里加了它,不仅不齁了,还解腻得很。”
“少侠真是聪颖,一尝便尝出来了。”那公子赞叹道。
薛慕无语,但凡是个有味觉的人,都能尝得出来好么,但又实在好奇加的是什么,便追问道:“那苦而不涩的究竟是何物?”
那俊俏公子也不卖关子了,解释道:“黄连!嘿嘿,没猜到吧。”
薛慕疑惑,“若是黄连,怎会带有回甘?”
那公子道:“自然是处理过的,黄连先拿滚水烫过,脱了那涩味儿,而后放到蜂蜜罐子里头泡三个月,三个月后取出晒干,磨成细细的粉末,制糕饼时加上点,那可不就苦而不涩,回味无穷了么。”
薛慕恍然,对他拱手道:“谢公子解惑。”
那俊俏公子摆摆手,“客气!客气!这人海茫茫,相逢即是有缘,况且我对公子一见如故,竟像是上辈子就见过一般。我姓林,上立下之,既然这么熟了,你也不要公子公子地叫了,生分得很,不如叫我立之罢。”顺势握住薛慕桌上的手,一脸诚恳道:“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薛慕抽了抽嘴角,收回被握住的手道:“林公子真是风趣,在下姓薛名慕,你叫我薛慕就行了。”
林立之往薛慕靠了靠,肩头挨着他肩头,问道:“薛慕你年方几何?”
薛慕往旁边挪了挪,“二十有五了。”
林立之赞叹道:“好年纪啊!我今年恰好双十,比你小几岁。”说着又捉住薛慕手潸然道:“不瞒你说,你同我逝去的兄长有几分相似,我一见你,一见你就亲切得很。往后我叫你大哥可好?”
薛慕正要委婉拒绝,一柄乌木描金折扇当空拍下,啪的一声敲在林立之握住他的手腕上。
林立之吃痛收手,抬头一看,只见苏帷冷冷地看着他,“据我所知,师弟你三代单传,不知何时又冒出个兄长来了?”
林立之退后三步,摆出防御的姿势,笑嘻嘻道:“我一见大哥倾国之色,脑子就转不动了,现下重新想来,我似乎确实没有兄长。”
见苏帷似乎没有揍他的意图,林立之站直身体,揶揄道:“我上回见师兄你,你还住在那花魁娘子的闺房里,怎么如今……换了口味了。”
苏帷觑了觑薛慕,见他神色如常,足尖一点跃到林立之跟前,乌木扇柄狠狠朝他脑门儿拍下,“我上回见你时,师弟似乎并没有这般讨嫌。莫不是多日未见,须得师兄给你抻抻筋骨了?”
苏帷这手下了狠劲儿,林立之额头立刻鼓起了小包,他忙赔笑道:“开……开个玩笑,师兄怎么就见了怪了。”
苏帷不理他,坐到薛慕身旁,见他嘴角有点糕饼碎屑,抬手给他抹了去,又别过脸问林立之,“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师父呢?”
林立之在他俩对面也坐了下来,摸着肿痛的额头道:“我到处游玩么,昨儿夜里在这里投宿,今早下楼时正巧见着你们在跟小二说话,刚要来找你,你就从另一边楼道上去了,我这不就先和大哥熟络熟络么。”
苏帷不咸不淡瞥他一眼,林立之赶忙改口,“薛兄!薛兄!”
苏帷满意地点点头,又问,“怎么没和师父一块儿?”
林立之:“你又不是不知道,师父他惯常神出鬼没,我上回见他还是年前,他好像又往御剑山庄去了,之后一直没他音信。”
苏帷唔了声,“说起来我也好长时间没见着他了。”
林立之见旁边一条大条凳,苏帷跟没看见似的,偏要去和薛慕挤成一团儿坐着,又握住他手细细抚着,不由得起了玩闹的心思,于是使坏道:“上月我在秦淮人家遇着了那花魁柳如梦,啧,如梦姑娘憔悴了不少呢,托我给你带句话,日日思君不见君,公子好狠的心呐!”
苏帷一柄乌木折扇箭也似的飞向林立之,林立之早有准备,话音方落便飕地跃出,留下句“师兄你可不能始乱终弃啊,得空还得去见见如梦姑娘呀!”而后便落荒而逃了。
苏帷拾起折扇,暗骂句小兔崽子,而后回身执起薛慕手道,“莫听他疯言疯语,胡说八道。”
薛慕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啜了口。
到了傍晚,仍旧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两人听小二说去南山得渡过条小河,眼下这天象,那河上必定也是波浪滔滔的。小河挺小,水却不浅,若是翻了船,也淹得死人。两人商议一番,都认为眼下这天气不宜出行,况且南山离得不远,字条上写的又是七日后,于是便决定等风停雨歇后再行上路。
夜里苏帷将薛慕按在床上嘿咻嘿咻时,薛慕有些闷闷不乐,不吭声地由他动作。苏帷释放了一回,揽着薛慕道:“我和柳姑娘是清白的,你信我!”
薛慕仍旧闷闷不乐,一脸你骗我你们肯定有什么的委屈表情。
苏帷指天画地,“真的是清白的!柳姑娘是苏家在教坊间的眼线,卖艺不卖身的,我也就是偶尔奉老爷子命令去巡视下,顶天了听她弹个小曲儿,你别听林立之那小兔崽子胡说八道!”
薛慕有些开心,但还是问道:“真的?”
苏帷一脸坚毅,“真的!”
薛慕:“你发誓!要是撒谎就终生不举!”
苏帷:“……要是撒谎我就终生不举!”
于是薛慕就开开心心地和苏帷嘿咻了起来。
嘿咻了大半夜,两人抱在一块儿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俩师父。
薛慕好奇道:“你师父和我师父到底是为什么决裂的呀?”
苏帷漫不经心道:“似乎是你师父和御剑山庄庄主的私情被我师父发现了……”
☆、十九
薛慕条件反射道:“不可能!”
苏帷道:“为何不可能?我从前无意间听过师父们的争执,我师父质问你师父,为何深夜出入庄主卧房,和庄主是否暗通曲款,你师父倒是否认了,但却支支吾吾地给不出个理由来。”
薛慕:“我师父不是否认了么,那就肯定没有。”
苏帷凑近在他嘴上亲了亲,而后反问道:“那你师父何故夜会庄主?若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为何讲不出因由?”
薛慕被问得愣了一回,而后道:“就算我师父和庄主有私情,又干你师父何事?他为何要为此和我师父决裂?”想了想又觉此问多余,喃喃道:“是了,庄主有妻有子,若是真有此事,确实不合礼法。”
苏帷意味深长道:“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可薛慕已经陷入了沉思,仔细思量下,发觉自己幼时和薛衍同屋共寝时,倒确有好几回夜里醒来,发现薛衍不知所踪。
于是这也可以解释薛衍为何被庄内弟子排挤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想必是薛衍夜会庄主走漏了风声,庄内子弟替庄主夫人不忿,是以默默排挤。而从未当面给过他们难堪,估计是碍着薛衍的身手和庄主的威仪。
越想越是有鼻子有眼,薛慕赶紧打住。
而后纠结地对苏帷道:“说倒是说得通,只是我师父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了,肯定不会做那样的腌臜事。不给出缘由,那必定是因为有什么苦衷。”话说得掷地有声,其实心里有两分不确定,尾音就有些发飘。
苏帷见他眉心皱成了一个小疙瘩,楼过他笑了笑,又亲了亲他眉头,和煦道:“你说的情况也不无可能,横竖是上一辈的恩怨,由得他们自行了结好了,你勿要为此忧虑。”
手沿着下颌往下,在薛锁骨上似有若无地摩挲着,扳过他身子看了看,见那殷红的两点被他玩儿得破了皮,肿得不成样子,凑到他耳边轻声问:“疼吗?”
薛慕乖顺地摇了摇头,“还好。”
苏帷吃吃地笑了起来,都肿成两个小肉团了,那叫还好?心里欢喜得狠了,将头埋进他脖颈间,似有若无地亲吻着,笑道:“你怎么这么喜欢我啊。”
苏帷用的是肯定句,薛慕闻言愣了一回。听他笑得暖心,眼角眉梢不由得也带上了笑意。
窗外暴雨如注,更远些的天空中一道白色闪电划破夜空。夜已经深了,除了风雨雷电肆虐之声外,几乎就是万籁俱寂。
屋里两人沉浸在自己的小小世界中,搂得一丝缝隙也无,甜得像两个化在一起的糖人儿。
第二日早晨,化了一夜的糖人儿终于分开了点,洗漱完毕,并肩下了楼。
到得大堂,苏帷让小二上了些稀粥并开胃小菜。窗外雨势丝毫未减,仍是个大雨滂沱的留客天。两人见今日必定也是无法上路的,于是也不着急,慢慢吞吞用着早膳。
薛慕啜了口白粥,抬头看了眼苏帷,一看之下,竟然发起了楞。
苏帷家教甚佳,用餐的姿态相当好看。熹微的晨光破窗而入,映得他更加俊逸非凡,眉目如画。
薛慕捏着筷子,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胡思乱想着,一会儿想着这人长得真好看啊,怎么这么好看呢?一会儿又想着,这人是不是给自己下降头了,不然自己怎么这么喜欢他。
挠着头从楼上下来的林立之正巧瞧见他这副情态,差点儿没酸倒了牙。顺着薛慕的视线看去,心里嗤了一声,切,也就一般般么,哪里有本大爷英俊,个薛小慕审美情趣亟待提高啊!
正腹诽间,那边苏帷抬头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林立之立刻萎了,一时心虚自己脑补的戏码被苏帷看了穿,又想起昨天自己给苏帷下的绊子,生怕他记仇收拾自己,于是脸上堆起笑容,下了楼往二人走去,谄媚道:“一夜不见,二位精神愈发矍铄了啊!”
薛慕乍闻他声响,立刻从对苏帷的遐想中回过了神,红着耳廓埋头喝粥。感觉到薛慕带着爱意的视线消失,苏帷面色如常,心里将林立之剁成了十八段。
林立之老着脸皮自顾自坐下,见苏帷跟前多出了一碗粥,理所当然般伸手去端。苏帷抬手格开他手腕,林立之被激起了好胜之心,手上带了力道,为着一碗粥的归属,和苏帷你来我往过起了招,过了半柱香时间,仍旧没能摸到粥碗分毫。林立之瞥了眼薛慕,计上心头。一抬头又向粥碗攻去,苏帷照例防御,哪知林立之半途突然转向,攻向了薛慕那边。
苏帷果然舍弃了粥碗,起身护住薛慕。林立之却不和他硬碰,一招声东击西,一回手探向粥碗,终于摸到了碗沿,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起粥咕咚咕咚喝见了底。末了将空碗嗒的一声放在桌上,得意洋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