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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颐明白了齐老爷的位置,接手了小童的工作,从麟眼洞里添柴,顺便根据齐老爷的话查看炉火,就见两个成人拳头大的麟眼洞里热气滚着炉火赤红带黄的火焰不断从洞口窜出。
“这龙窑的温度只能达到‘炉火通红’以上,‘炉火纯青’以下,可以烧制三色或者四色的琉璃,再多混色,这炉火就不够烧了。”看着宋清颐添柴的动作从笨拙到顺畅,齐老爷在他身后微微笑起来。
等齐润云由二弟陪着进了工坊后院看见的就是自家夫君在窑边添柴,父亲在他身后一边看一边时不时说几句的场景。
“咦?看来这宋少爷有点本事,这么快消了爹爹的气还能让爹爹指导他烧窑的事。”身后的二弟有些惊讶。
齐润云心内通透,自家父亲是因着自己与宋清颐的亲事已成定局,今后两人要相伴一生,而宋清颐此次的表现让父亲尚算满意,而自家夫君则是认真地在履行那晚所说的话,两方都有心之下才会有现下的场景。
第13章 返程
齐润云走过去的时候,齐老爷正在给宋清颐讲关于炉火的野史传说,“传说曾经有一位工匠想要烧一个祭红大瓶,却怎么也达不到他想要的火候,最后他的女儿纵身一跳,炉火顿然纯青,除此之外还有干将莫邪宝剑的锻造传说,也是夫妻二人共同祭炉。这些说法说到底不过是要炉温火候能够达到‘纯青’的地步,现下这样的事情少了,是因为龙窑平窑能让炉火比过去更加热,更加适合冶炼烧制而已。”
“那是不是就是说如果找到合适的燃料能增加火候?”本来搬柴火的宋清颐突然灵光一闪,顿住动作,抬头问自家岳丈。
“我记得父亲您曾经说过那些祭炉之人能得纯青炉火不过是因为人脂可燃加注了柴火的燃性,既然如此是不是可以用牲畜?同样是皮毛血肉所差的不过是身上一层绫罗麻衣。”没想到接话的却是身后走过来的齐润云。
宋清颐回首看着缓缓走来的正君,一身白衣的清俊男子在这满是灰色的工匠之间像是突兀降临的神仙公子,齐润云的五官本来就雅致,在这烟火蒸腾的地方背着光更是柔和了棱角有一种雌雄莫辩的迤逦。
宋清颐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有些心跳加速,下意识地掩了掩鼻子,察觉到自己动作之后又有些讪讪地放了下来。
却没想到忘记了自己刚刚在添柴,手上难免沾了烟灰,这一动作之下,人中处多了两撇歪斜的“胡子”引得齐润云身后的二弟嗤笑出声,就是齐润云也难掩目光中的笑意。
宋清颐倒是没反应过来众人突然的笑声,齐老爷也不提醒,只是对着长子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齐润云上前,从袖袋中取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锦帕递给宋清颐指了指他的人中让他擦擦污渍,才转头看向父亲。“父亲,是这个道理吗?”
看着宋清颐有些呆愣地接过儿子给的帕子,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擦起“小胡子”,目光还绕着儿子刚刚指着他的指尖转悠,完全不复刚刚和自己聊说琉璃时的聪敏。心下有些通透,又有些惆怅,也不说破,只是接着儿子的话说道:“是,不过也不尽是。这几年间我也试过用牲畜,火候确实有所加深,但还是到不了纯青,偶尔有个一两次将白转蓝,却临了没有成功。”
听到岳丈的回复,宋清颐总算回过神,手上却鬼使神差的把擦脏了的锦帕收进了自己的袖袋,“父亲用的是什么牲畜,柴火都有大小多少,牲畜比之人来说应该也有重量上的差异,会不会有这个原因。”
齐润云瞥了一眼宋清颐的袖袋,终也没有开口要回自己的锦帕,和齐老爷一起思索起宋清颐的话。
齐老爷先是点点头,“这也是有些道理,不过还是要试过才知道,今儿个是没办法了,你们俩日落之前就要返家,或者你可以在你自家的窑厂里试试。”要准备牲畜还要校验着不同重量对炉火的影响,这准备起来就需要不短的时间了。
宋清颐点点头,“到时候我把记录送一份到父亲这边来。”齐老爷专心在这烧模的炉火这么多年,既然自己眼下要试,最后的结果自然不吝于讨好一下岳丈。
从齐府返家的路上,两人仍旧和来时一样窝在宋家豪华宽敞的马车了。不同的是,看过父母之后放下一件心事的齐润云开始注意到马车中两人独处的那份尴尬。
虽然宋家的马车不小,但毕竟还是一辆由马拉的车,再大也有限,两个成年男子坐躺进去,少不得摩肩接踵的碰触,虽然不拥挤,但如果不特意避开,总会有些部位是挨在一起的。此刻没了心事记挂齐润云总觉得腿侧相贴之下灼热的慌,想挪开一些,又怕有些刻意,平素里冷清的表情虽然看不出异样,未被头发遮住的耳廓却有些显眼的发热。
倒是宋清颐因为齐老爷那处得来的一些未被证实的想法心潮有些澎湃,反而未曾注意到自家正君的异常,只是在自己那侧支着手靠在车厢壁上一边思索一边习惯性地用着手指敲击两人之间狭长的案几。
忽而察觉到车厢内异样的安静,宋清颐转头想询问,目光却落在了自家正君专心书册而半垂落着的长睫,微微翻翘的睫毛敛住了平素清冽的眼神,这个角度看过去有股异样的温柔。随后眼角才扫到那泛红的耳廓,迟钝地想到似乎许久没有听见齐润云翻书的声音了。
虽然不知道自家正君突来的羞涩是为了什么,不过不得不说平日里总是淡淡的人突然泛出这样诱人的色彩实在是让人心动不已,宋清颐能察觉到自己再度擂起的心跳。
“临雨在看什么?好久不翻页。”宋清颐不否认自己是故意的,突然起兴子想逗弄逗弄自家正君,看看他会不会有些别的反应。
大约是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就见齐润云颤了一下,一下子缩了腿,才出声,“没……”大概是觉得声音有些黯哑,顿下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没,看看以前父亲让我了解的功课。”这趟返家,除了看望父母弟弟,齐润云还把自己故居里收藏的书册搬了一部分回来,其中很多是幼年时齐父交代他看的功课,也就是和齐家手艺相关的一些杂书。
因为齐润云的突然抽脚,宋清颐觉得原本相贴的腿侧一凉,终于反应过来刚刚自家正君在别扭什么,轻笑出声,“怕什么,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还怕相公贴着你的腿?”不可否认宋清颐的坏心,这声相公除了洞房那日的怜惜,齐润云再未出口过,这是距离那日的亲密之后第一次被他青天白日的提起。
不出所料本来红润的耳廓更加爆红起来,连浅白的脸颊都像是被晕染到了一般。
“你……怎么……”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应对宋清颐的轻佻之态,齐润云说话都有些打结,脸上的红云开始从羞到怒。“请爷慎言!”
“咳。”听到齐润云本来低低哑哑的嗓音突然开始拔高,也知道自己逗弄的有些过头,两人那晚洞房之后虽然共处一屋,却再没有逾礼之处,因此宋清颐虽然带着逗弄的意思,但又何尝不是想着打开僵局,总不能夫妻两人一直这么相敬如“冰”吧。不过这次的逗弄显然有些超出自家正君的负荷,虽然在宋清颐看来怒起的齐润云更加鲜活一些。
不过,过犹不及,怕一次性真惹恼了人,宋清颐就顺着正君转了话题。
“等这趟回去,我禀了父亲之后去窑厂试一下那些个想法,临雨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今后我总要自己试试手,临雨来帮我制模吧。”
第14章 入夜
齐润云闻言一顿,顾不上面上的热度,看向身侧的人,就见他一双英目带着浅浅笑意温柔地看着自己,目光中不可错认的认真。
“我不过是十岁之前由父亲带着学习过,哪里真的制过模。”去了窘迫的声音再度变的低哑沉静。
“十岁之前你是父亲一心栽培的继承人,十岁之后我相信你也从没放下过。”宋清颐说这样的话自然是因为他曾在上一世无意之间见到过那个沉静而郁郁的正妻独自一人坐在偏僻的院落里认真地捏着泥塑,动作之间娴熟流利,捏的小动物更是栩栩如生。那时候他只是觉得这个正君不务正业,现在想想那时他的正君哪里有“正业”可以操持,而那个泥塑的手艺应该就是曾经学自齐父的捏模。
或许是没有想到宋清颐会知道自己私下打发时间的动作,一抹惊讶从齐润云眼中划过。齐润云确实从没放下过父亲的教导,虽然来到宋家后一直身在习礼苑,苑中的日子却并不像外人想象中的那样无所事事。宋家习礼苑教导的是宋家的嫡子长媳,不仅要如同宋家嫡系小姐一般读书识字,琴棋书画,煮茶品茗这些苑里会有专门的夫子教授,而女红中馈,为妻之道更是会有专精的嬷嬷和绣娘来教授。宋家因着是琉璃名家,齐润云更是专门被教授过琉璃鉴赏之道。因此可以说习礼苑的十五年,从早到晚排满了课程,而父亲教授的东西,他只能每日午间与睡前休息之时再认真练习,这才没有忘记了这些齐家的技艺。
因此他并不真的认为自己不会制模,但是他确实是缺乏厂窑里工匠的经验。
“我虽然并没有落下父亲教授的技艺,但确实从来未真正的给一副琉璃做过模子。”
宋清颐笑起来,笑容中是对于齐润云言语间对于自己技艺娴熟之自信的欣赏。“怕什么,相公我也从未真正烧过琉璃,说了是试手,自然不可能一蹴而就,你终究已经比我强了,起码一个技艺闭门造车了十年,我可是从零开始。”宋清颐的话可并不假,就他曾经看过的那个泥塑,他家正君的手艺可以说并不输给那些老师傅,不过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毕竟没有办法真的在习礼苑练习捏模,缺的就是个经验。而宋清颐前世今生对于琉璃制技都是仅止于耳熟能详。
第二次从宋清颐口中听到那个称呼,齐润云已经没有像之前那样的反应,不过离的近了还是能发现退了红的耳廓又有再度起色的兆头。“嗯。”既然宋清颐都这么说了,齐润云就应了话,既然这人说要他一起去窑厂试手,那么经验总也有慢慢学习补足的时候。不过想起他说自己从零开始,齐润云想起之前下人们对这个宋家大少的传言差别不是一般的大。想着自己眼下的日子和先前心底隐隐的担忧,或者这样的差异对他来说才是一种幸运吧。
从齐府返回宋家时天色已幕,两人分别去回了宋老爷和宋老夫人的话,请了安才回到自己的小院用膳。
“我和父亲回禀过了,后日会去窑厂里住上几日,楠叔给我临时找了个师傅,到时候先去认认料,你明日好好休息,或者去逛逛准备些出门的东西,后日和我一起出发。”用过饭,宋清颐净了口一边接过婢女递上的热巾一边回首对着齐润云说道。
齐润云伸手接过宋清颐擦完的巾子和着自己的一起交给一边候着的婢女,然后挥手让她们退下——因为两人是男子成婚,宋清颐就把原先伺夜的婢女丫鬟换成了小厮,只要她们伺候白日的活计,入夜净面之后她们就可以退下休息,而他们院子里除了琉光、灵宝这两个主子的随身小厮,还有原本就跟着宋清颐的璃盏、华珏、管璧,入夜就由他们轮班值守。
“好。有什么用的惯的?”端谨两字齐润云似乎还没有习惯称呼,经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