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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洞房之后对于夜晚相处总有点僵硬的人竟然对于两人相拥而眠都没什么反应,可想而知齐润云出神到什么地步。
一早起来满眼的血丝如果不是宋清颐让他冰敷,估计这会儿见面要吓二老一跳。
宋清颐的话还未讲完,就被宋夫人一叠声的吩咐打断了,“对,对,赶紧坐下,快,你们去催厨房赶紧准备好午膳送上来,让大少爷……和姑爷早点用了休息一会儿。”
宋清颐能从二老和齐润云这几个弟弟的言行举止之间感受到他们对自己的不待见,不过倒是可以理解。看齐润云的一身气度,虽说他在宋家习礼苑呆了十五年,但十岁之龄已是半个大人,本朝男子通常四岁启蒙,六岁入学,十四可嫁娶,大门大户虽然会晚点,但也只是在十六之龄。像齐家这样的技艺之家更是三四岁就开始跟随师父熟悉技艺。齐润云来宋家之时必然是已经被当做他父亲的衣钵传人培养了好几年,作为长子衣钵技艺之外其他的他肯定也学得很好,才会有现在这样挺拔俊秀一身月朗风清的样子。这样的情境之下,如果不是因为宋家是齐家祖上的老东家,现今的依附之势,齐润云未必会来到宋家。——是的,在这之前宋清颐已经去了解清楚齐润云来宋家的始末了。当年因着宋家祖训里古怪的嫡子长媳挑选方式,从宋清颐出身起就在寻找合适的八字,一直寻了两年也就寻到一个十岁的齐润云。宋家许以重礼,恩威并施之下也没有动摇齐老爷的拒绝,最后是齐润云自己登了宋家的门,以一己的终身,换取宋家不再为难齐家。
这也是宋老爷对于儿子百般推脱婚事最后更是想悔婚另娶行为的恼怒所在。宋老爷对于当年那个独自上门的幼龄孩童记忆深刻,那孩子一脸镇定严肃地与自己交涉,对自己说,“没有齐家家族大我,如何有齐润云之小我,我既已享受这十年家族带来的富裕安康,眼下因我而来的阴云自有我来承担消去。”小小年纪有这样的担当让宋老爷欣赏不已。
对比长成之后的自家嫡子,宋老爷简直觉得自家孩子被他们宠的没了半点嫡子的样子,只知道享受家族带来的恩惠,却不懂得感恩回报。奈何自己和夫人就这么一个嫡子,总归人家的孩子再好也及不上自家亲子,为了亲子委屈了这个灵秀的好孩子。
想到这里宋清颐更是对齐润云心怀愧疚,很是羞愧,是他宋家逼压在先,上一世还因着他的不负责任让这人受尽苦楚,眼下受到这样的待遇他自然无话可说。只是在礼节上无论对方怎样,他都不错一毫,甚至更加恭敬。他知道自家正君思念父母,但他们两人既然已经成亲,他想继承宋家,那宋家的嫡子长媳就没有休弃一说。而且这小段时间相处下来,摒除了偏见,他发现和齐润云在一起竟然是从未有过的放松,即使是上一世深爱的那个女人,因着他疼宠非常也总会发生一些让他为难的情况。既然如此,那他只有加倍的对他好,他的父母自然也是加倍的恭敬,希望能让这人这一世也愿意留在他的身边。
正午用餐除去齐夫人,一家的老少爷们,自然就少不了酒,如果不是宋清颐心中带着事,他倒不介意齐家父子把他灌醉泄愤,眼下就只能尽力保持清醒。
或许齐润云因着这段时间宋清颐的表现真的太好,让他从一开始的冷淡对待慢慢的变成现在这种熟人以下朋友之上的相处模式,虽然因为刚刚回家见到亲人,情绪有些失控,但随着和母亲在一边慢慢相谈之下,他的心绪也平静了下来,这几年父母安泰,弟弟们孝顺,除了牵挂他,总体也算平静,因此终于有心思注意到自家夫君,结果就见到平素沉稳如父亲的人也以眼神指示弟弟们去灌宋清颐的酒,而那个平日从来洒脱不受拘束即使亲父也敢拍案对峙的夫君,竟然也乖乖地来者不拒。
齐润云皱眉,转而对身边陪他叙话的母亲说道,“母亲,让父亲他们差不多就停下吧。”他知道父亲母亲爱他愈深,当然如果不是他坚持,父亲会宁愿带着一家人离开这里也不会把他送去宋家。但是他既已晓事,明白父母之心,又怎么能不孝的让他们丢下祖宗基业为了他远涉千里从头来过。他既认命许嫁,自然不愿再让父母伤心,因此回到家中父母兄弟对宋清颐的冷待他看在眼里,宋清颐对父母的恭敬,对自己弟弟的包容他也看在眼里。虽然他不明白宋清颐成亲前后的转变,不过从他抗争自己婚姻的行为,不难看出他和自己一样都是这个宋家择媳规矩的受害者,既然同样无辜,那么稍稍让父亲弟弟泄愤即可,但是太过也没有必要。
齐润云的母亲齐老夫人闻言,并不转头去看那边,只是仔细的看着自己多年未见的孩子,“临雨,告诉娘,这些年你过得如何?和娘说实话。”
齐润云闻言顿了一下,这些年物质上过的自然是好的,宋家比齐家有过之无不及,吃穿用度比之在家里更加精细,只是毕竟少年离家,即使他少年老成,也还是会思念父母亲。无所谓好坏吧,总是寂寞的。
也或许是这样,他才会对于宋清颐的示好接受的这么轻易。十五年对宋家的怨愤面对少年长成的寂寞似乎也都那么不堪一击。他的身份与宋家是特别的存在,他是未来的嫡子长媳,却因着唯一的嫡子不爱男妻,长年离家求学,宋家的下人既不会失礼于他也不会亲近于他,即使是住了十五年的习礼苑身边照顾的人来来去去,总也没有一个交心之人,所以他才会在外人眼里那么冷冷清清,似乎丝毫不为他们的言辞所动。
只有他自己清楚,因为他寂寞无人伴,所以不得不让自己习惯清冷,习惯到自己也忘记这只是一种习惯。
所以那人对他说,即使不能相知相惜也希望和和美美相伴剩下的半辈子时,那么紧迫僵硬地说了声,“好。”
第12章 炉火
心中的思绪百转千回,齐润云却并不打算让母亲知道,“挺好的,他很尊敬我,也不拘我在后院,或许以后我还会有机会来看你和父亲弟弟们。”
担心自己这个儿子报喜不报忧,齐老夫人却拿他没有办法,只能不停地叮嘱,“如果过的不好就回家来,知道吗?”
点点头,齐润云宽慰了自己的母亲,才扶着母亲走到还在车轮战拼酒的那群人边上,“好了,难得我回来,不陪我喝,倒和别人喝的痛快。”扶着母亲坐到上位,斟了酒,齐润云自然的在宋清颐身边落座。
“你吃点东西,让我和弟弟们说会儿话。”虽然宋清颐来前没有明说,但是昨天他们聊了半日琉璃,他隐约感觉到他们的谈话大约给了他夫君一点启发,所以后来才急匆匆拉着楠叔去了书房,而他们今早出发的路上,宋清颐也询问了一些关于家里工坊的事情,不过他离家已久,记得不多,因此他有数,这趟归宁除了陪他探亲,大约宋清颐还打算和父亲谈事情的。
既然如此,他自然不会让人喝的太醉,差不多也就行了。
因为他的落座和态度,总算让齐家父子收敛起来,众人开始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分离后的事情,齐润云也就顺势让身后的婢女撤了酒换上清茶,顺便给宋清颐和喝的最厉害的二弟送了一些醒酒茶。
用过饭后,齐润云和母亲弟弟们留在大堂叙话,而宋清颐则恭敬的请教起齐老爷关于炉火对模具的影响。
却没想到宋清颐和齐老爷倒开始聊的投机起来,毕竟来之前他特地向楠叔请教过炉火的事情,楠叔作为曾经宋家琉璃厂最好的烧色师傅,关于炉温火候的控制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诀窍,虽然一番谈话不能让宋清颐学会多精细的手法,不过这么多年虽然不再烧制琉璃却反而沉淀出一些想法的楠叔倒是把一些技艺诀窍告诉了宋清颐,且并不限制他外传——楠叔虽然吃的手艺饭讲究传承,不过他学自自己师傅的技艺并没有交给宋清颐,和他讲的多数是这么几年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而他也知道宋清颐作为宋家大少爷,以后也不会真的成为一个烧色师傅,但是掌握一家琉璃厂完全不懂窍门又是不可取,所以他才有这样的做法。
而作为制模的齐家,对于炉火的敏感之处并不下于楠叔,毕竟一个好的模具如果经不起炉火的考验如果能让他内中的琉璃变得光彩夺目。
所以一开始不怎么待见宋清颐的齐老爷也开始认真的和宋清颐讲解起模具来——一开始因为多年前宋家的强势之态造成他们一家分离他自然不待见宋清颐,再加上听说这个宋家少爷不愿继承家业多数待在书院不愿回家,就更加为自己儿子焦虑。不过此次他陪着儿子回家,态度端正,对自己儿子虽然亲昵不足也尊重有加,言语间对于自家孩子也多是回护,明知自己一家故意灌他酒也不生气来者不拒,就这一点倒是让他高看了一眼,而眼下谈话间虽然有些疏漏却能看得出来对于琉璃之技的认真,因此心中的郁气终于散去了一些。当然最重要的是自己儿子的态度——聊到后来,两个人直接往后面的工坊去了。
齐润云看着只得摇了摇头,不过他也多年未踏足自家工坊了,想起小时候他的父亲带着他在工坊里手把手教他制模的场景,不免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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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坊里,齐老爷带着宋清颐走过捏模的大屋穿过院子往屋后几个有着大大小小烟囱的平窑走过去,窑后可以看到来来回回的一些师傅,有年长的,也有年轻的。
“炉火有文有武,这说法你应该不陌生,医馆的大夫开药都会交代文武火候,不过你应该不知道文武火候是怎么控制的。其实说起来也简单,不同燃料烧出来不同的火候。一般百姓家用牛粪、马粪烧出来文火,大户人家讲究一些会用糠皮这些干净的料子。而木炭烧出来的火即“武火”。不过无论是文火也好,武火也罢,其温度始终是上不去的,煎药烧菜可以,烧琉璃就不行了。”齐老爷一边走一边从炉火最根本的地方开始给宋清颐讲。
虽然这些楠叔也讲过,不过宋清颐仍旧认真的在一边听着。
“所以琉璃用的是窑火,各种不同的窑子,你看这种。”齐老爷最先指着院子靠墙的地方一个有着长条倾斜向上坡度垒起的窑子,窑子大概是场地限制不太长,两侧有像龙骨一般的凹陷处,“这是龙窑,不过我这里毕竟不是正经的烧制窑,只是为了试模子的耐火性,所以规模不大,真正的龙窑该有好几丈的长度。”
宋清颐在书中和楠叔的口中都听说过这样的窑炉,他知道这种一般在真正的窑厂里会依着山坡建很长,龙骨凹陷处有麟眼洞用于添柴加温,自家琉璃厂里肯定有,不过没想到齐家工坊里也建了一个小型的。难怪齐府会坐落在城郊,这样的窑子多了可没法在城里建。
“先人古籍中有言:‘凡铸金之状,金与锡,黑浊之气竭,黄白次之;黄白之气竭,青白次之;青白之气竭,青气次之,然后可铸也。’就说的是冶炼之火,冶炼的师傅会观察火候颜色,随着火候的上升炉火之色从暗黑色变为紫红色,也就是俗称的‘炉火通红’,再由红变黄,等火焰发亮,逐渐变白,最后由白转蓝,这就是‘炉火纯青’了。琉璃也是一样的道理。”到了龙窑边上,齐老爷拍拍正在麟眼洞边添柴的一个小童子,给宋清颐让了位置。
宋清颐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