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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点心虽然可口美味，但到底不是正餐，子达吃了二块便让阻了下来，但看到那双晶晶亮亮充满期待又带点儿委屈的眼睛，赵磊的手哪里还听使唤，自动自发的递上一块，嘴里像是说给子达听、但更像是警告自己：「最後一块了，不能再多了，再吃要耽误晚餐的。」
子达眉开眼笑的接过，至於那句多馀的话…早随耳边风给吹走了。
像是算准了时间一样，子达吃完第三块点心时，门被推开了，看到林夕扶著的那人，最後一口点心便哽在喉咙再也咽不下去。
赵磊当然也听到声音，礼貌性示意一下，再转回头看到子达噎得满脸通红，连忙倒水拍背，还不忘低声安抚：「别怕，我在。」直到他气顺了才停下来。
子达半躲在赵磊身後，扫了林夕一眼便垂下眼帘，看都不看三少一眼。
林夕轻咳一声，打破屋里凝窒的气氛：「子达，你再想想，真的不记得三少了吗？」
他这话问得多馀，子达自然是不记得的，要是记得，三少恐怕也就不会出现了。
子达摇摇头：「不记得。」
林夕轻叹一声，说道：「三少是我们离开孤儿院後第一份工作的老板，他很照顾我们，你的厨艺还是他教的呢！ 後来我们换了工作，三少还是很惦记你，一听到你的事，心里著急的不得了，不过他身体一直不好，直到现在才能来看你。」
子达飞快的瞄了三少一眼，轻轻应了声：「喔。」便再无声息。
这话有回跟没回一样，也看不出更多子达的情绪，三少上前一步，迳自坐在病床边上，虽然是在床尾，离著子达还有段距离，不过还是把子达吓得身体一缩。
这样的反应不禁让三少的脸色有些难看，轻咳一声，掩去不悦，三少说道：「子达以前胆子可大了，无法无天的谁也管不住，现在竟然见著我就怕，真是一点儿都不像你了。」
子达抿抿嘴唇，想说什麽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三少见了便道：「想说什麽就说，别害怕。」
有了赵磊当依靠，子达心里比刚才踏实得多，不过对三少还是非常戒备，小小声的说：「我就是怕你，说再多以前的事也没用。」声音虽然怯怯的，口气却是一付理所当然。
三少也没生气，对著子达笑笑，然後拉起袖子，露出一只手臂，众人看了不由倒抽口气，原来手臂上满满都是严重烧伤留下的伤痕，凹凸狰狞的，看来十分可怖。
「你背上和腿上也有一样的伤对吧！」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子达点点头。
三少把袖子放下来，淡然道：「不晓得你是不是连这件事也忘了，车祸当天，我们是在一辆车上，那场车祸差点夺走我们的性命，或许是这样，你才会看到我就感到害怕吧！」说完没看子达，反倒向林夕瞥了一眼。
林夕接到暗示，连忙接口：「三少当时为了救你差点失去性命，他身体多处受创严重，连医生都不乐观，昏迷好几个月才清醒，辗转病榻多年，直到现在还深受後遗症所苦。」
不得不说三少手段高明，几句话便把子达看见他的异样恐惧连结到车祸上去，还让子达最信任的林夕出面说出他是子达的救命恩人。
背叛 64
不得不说三少手段高明，几句话便把子达看见他的异样恐惧连结到车祸上去，还让子达最信任的林夕出面说出他是子达的救命恩人。
明知这些话不尽翔实也扭曲部份事实，但赵磊也无法多说什麽，一来是刚才的协议，二来…自己和顾家不也利用子达的失忆，编造了不少似是而非的故事…三少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他们都是一样的，本性贪婪、自私而卑鄙。
子达终於正眼望向三少，脸上的恐惧褪了一些：「那场车祸肯定很严重吧！」
「可不是，」三少也露出清浅笑容：「即使现在想起，还是像恶梦一样可怕。」这话很技巧的再次把子达的害怕牵引到车祸上去。
「难怪！」子达吐吐舌头，稍微恢复本性，接著说道：「所以您能明白我看见您就感到害怕的感觉？」
三少点点头。
「那您不会怪我罗？」
「怎麽会。」三少微笑道。
「那…」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子达搔搔头，才道：「您刚才让我有话直说…」说到这里，还是迟疑的停下来。
「说吧！ 无论你说什麽我都不会怪你。」三少再次给出肯定而包容的答案。
「那我就不客气直说了，」子达清清喉咙，慎重而小心的说道：「您…能理解我的害怕，相信一定也能体谅我不想看见您的心情。」
这话直白的让林夕和三少顿时变了脸色，林夕是惶恐，三少则是阴晦不明。
赵磊虽然也吃了一惊，但想想又不是太意外，他刚才就注意到子达称三少一直用敬语”您”，这是醒来後他连自己父母都不曾用的称呼，足见他心里对三少的阴影有多深。
如果在以前，明确的上下关系和诸多牵制协迫，子达肯定隐忍，但现在，他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除了忘却一切，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感觉到始终抓著自己的手力量逐渐增大，赵磊心里也逐渐笑开…所有的辛苦和努力都是有代价的，在不知不觉中，他终於成为某人骄纵任性的靠山了呀！
捏捏子达的手，主要表示自己的支持，当然还有一点只有赵磊自己知道的欣慰。
尴尬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三少收敛情绪，只露出一抹苦笑：「因为车祸後遗症的关系，我现在走不得、站不得，甚至坐都坐不久…但我从来不曾後悔过，只是…」幽幽叹了口气：「刚才听到子达这麽说，不免有些难过。」
「子达，三少为你付出的一切远远超过你所能想像，」林夕语气中带著明显的责备：「你这麽说，实在太无情了。」
林夕帮助三少圆谎自然也有一番矛盾挣扎，但三少竟然低声下气的对自己一个属下坦承他对子达的爱意也承诺绝对不再伤害子达，再想到三少为护子达落得如今下场，林夕怎能不为所动。
况且除了对三少的同情，林夕自然也有私心，子达和三少在一起，他便还能像从前一样和子达朝夕相处，受他依赖信任、对他爱护照顾，而不像现在，明显被排除在子达的生活圈外。
看看林夕，又偷偷瞄了三少一眼，然後才望向赵磊，神情有些委屈，子达低声嘟囔：「他自己让我说的，而且…明明很害怕讨厌，难道要我装作很开心高兴的样子吗？」他这话根本不介意人听，虽然声音压得低，却也远远超过自言自语的音量。
林夕和三少一直到现在才完全明白，子达真的不再是以前那个子达，和不堪记忆一起抛弃的还有隐忍退让的性格和委屈求全的脾气。
在自己身边二十年的人，从儿童、少年一直教养到青年的孩子…现在却是这样的陌生，三少一时之间实在无法接受，神色也转为复杂。
林夕早知道子达手术後有些改变，却没料到变得如此彻底，受到的打击实在不比三少少。
唯有赵磊，这性子有一半是他娇惯出来的，此刻不但不感到奇怪，反而有些自豪安慰。
背叛 65
唯有赵磊，这性子有一半是他娇惯出来的，此刻不但不感到奇怪，反而有些自豪安慰。
子达没管脸色郁闷的两人，倒是朝著赵磊挑挑眼角，示意还要一块点心。
赵磊微微摇著手指，不行，一会儿肯定不吃饭了。
皱皱眉头，再一块就好了。
微微摇头，没得商量。
嘟嘟唇瓣，小气！ 以後求我也不吃了。
摸摸头发，乖，等吃过饭再吃。
伸出手指，打勾勾…
看到二人旁若无人的沟通方式，三少脸色更加阴沈…旁若无人…果然还是同一个人啊！
三少想起第一次见到子达的情景，自己出现时，所有的人都一涌而上包围著自己，唯独那个孩子，静静的坐在一隅，漂亮的眼睛轻轻扫过自己一眼，便又看起自己手里的书，彷佛自己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虽然他早厌烦时刻围绕的崇敬、仰慕、谄媚、拍马…但当有人不那麽做时，却又让他异常不悦，没有人能对他视若无睹、更加没有人能忽视他的存在，尤其那不过是一个分家的孩子、仰赖他而活的贱民…
所以才要他匍匐於自己脚下，奉自己为天地、尊自己为主人，不想那小小人儿脾气却是那麽倔强，不过愈是如此，那摧折的快感、掌控的虚荣也愈是强烈，玩弄旁人人生的游戏简直令人欲罢不能，直到最後把自己的心也陷了进去…最後那双清澈的眼神变得空洞绝望，恬淡的表情变得恐惧惊惶，他却常常想起最初那轻扫而过的一瞥淡然，他真的想过，如果时光能够倒流…
此刻，三少的心乱了，从来不曾在他字典里出现的惶乱竟也出现在他脸上：「子达，我会再来看你。」
然後像是害怕听到子达的拒绝似的，几乎逃一般的离去，林夕深深看了子达一眼，也跟著离开。
望著二人狼狈远离的背影，子达无奈的撇撇嘴：「他没听清楚我刚才说的话吗？」
子达醒来後，林夕和他相处的时间不长，三少更是第一次见他，所以他们都没有赵磊了解他，解脱的只是被压抑扭曲的部份，但人的本质哪里会变，天生的良善又岂会因为失去记忆而不同。
在林夕和三少眼中，他们看到的是子达的凉薄无情、任性无礼，可赵磊看到的却是深入灵魂的恐惧。
轻叹口气，赵磊说道：「你真的那麽害怕三少？ 怕到不敢再见他？」
扁扁嘴，子达点点头：「说起来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知道自己这样很糟糕、很差劲，可…我真的怕他。」
「为什麽怕呢？」
眼睛一瞪，子达不耐应道：「就是怕，一看到就怕，哪有为什麽！」他要是记得还用这麽怕吗？
还好有过之前”讨厌”问话的经验，赵磊拍拍子达的手背安抚这快炸毛的猫，温声说道：「别急，慢慢来，你想想是哪一种害怕，是怕他抢你的点心，还是怕他不准你吃点心，或是怕他不买点心给你吃？」
明知赵磊是逗他，子达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以为我的人生只有吃点心这件事啊！」
「就算不是只有这件事，也是顶重要的事吧！」赵磊也笑道。
横了赵磊一眼，心里的烦乱连同惧怕降了许多，子达自己转回正题：「看到他，我就觉得随时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在紧绷戒慎，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愈说子达的神情愈是迷惘：「绝对不能惹他不高兴，一点点都不行，就算他现在笑著，下一瞬间也可能用尽手段让我痛不欲生…我很怕他，真的很怕…他不只会伤害我，还会伤害我爱的人…」
背叛 66
「…我很怕他，真的很怕…他不只会伤害我，还会伤害我爱的人…」
「好了，不说了…」察觉到子达的异样，赵磊连忙抱住他，阻断他的话：「我都知道了，我们不说了。」
可是子达好像著了魔般，眼神突然间空了，抱著头哭泣起来，声音凄厉：「赵磊，我很痛…我好害怕…可是没有人能帮我，只有我一个人…好痛、好痛…为什麽他要这麽对我？ 为什麽我还不死掉？ 为什麽…」
赵磊紧紧抱著子达，心痛得几乎要碎了，到底是怎样的伤害和痛苦，在选择遗忘之後还紧紧撕扯著这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到底要怎样，才能帮他解脱？
眼泪无可抑制的淌下，赵磊只能用著哽咽的声音，不住的安抚：「不会痛了，我在，我会保护你，再也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嘘，没事了，都过去了…不怕，相信我…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