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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么我?”晏之原一甩流苏般的袍袖,露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掌,“本皇子叫你过来,你偏磨磨蹭蹭的,非要去受过一箭,再来吃我一刀,真是个没用的贱奴才!”说完,当胸一脚重重踹去。
灰衣人仰面摔在坑里,就此一动不动。
晏之原负手前走两步,伸出足尖,将灰衣人的脸来回拨拉了两下。
他眉毛一扬,长长地舒了口气。忽然,他从怀里抽出一方白丝巾,俯下身去,将丝巾垫在金丝缠绕的刀柄上,用力将匕首拔出。
刀刃上血迹斑斑。
他皱着眉头,用丝巾好生擦拭了一番,又迎着阳光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将匕首插回刀鞘,重又笼入袖中。
郁竹“啪”地扔下弓。
听到响动,晏之原很快抬头。
“赵郁竹,你的箭术可不怎样。”他笑得云淡风清,仿佛是在郊外重逢了久别的老友一般。
郁竹心里一阵发怵。
坑洞的一侧,坡度较缓,没费多大劲,她就爬了上去。
秋阳暖暖地照在身上,四周景色依旧,鸟声婉转。她仰脸望了望碧蓝的天空,大大地松了口气。
方才发生的一切,真像一场噩梦呢。
那边,晏之原也正哼哼唧唧地,快要爬出来。
噩梦,还远没结束呢。
天命(十五)
郁竹不愿多说话,她轻轻拍去身上的灰尘,又拨了拨垂到脸畔的头发,辨清道路,拔腿便走。不料,身后晏之原叫了一声:
“哎!”
郁竹只好停下脚步,扭过头去。
晏之原坐在树下的小土坡上,正看着她。
“你往哪里去?”
“回抱风谷。”郁竹淡淡答道。
“不行!”晏之原一皱眉头,“那条路你不能走,其他方向随你便!”
郁竹回头望望树影斑驳的山间小道。
“我是从那里来的,道旁的树上还拴着我的马呢。”
“我也是从那里来的,”晏之原一脸不耐烦,“刺客同样是从那里来。咱们好不容易干掉一个,你总不愿意再遇见一个罢?”
“我小心点便是了。”郁竹道。
浓密的树荫里,晏之原重重哼一声,“再怎么小心也不管用,他们也许就在那边等着呢,你一出现,他们便会晓得本皇子八成还没死。”
“既然有刺客,那么――那女孩怎么办?”
“哪个女孩?”晏之原似乎有些迷惑。过得一会,他屈指一弹额头,“你说阿萝啊,随她去罢,若是不死,她自会回去的。”
郁竹冷冷瞪他一眼,不再发话,一转身踏上来时的小道。
“你怎么还往那里走?”晏之原大叫。
“我寻着了她,和她一起回去;你随便找个地方躲个一时半刻罢,他们不一定能找到你。”郁竹头也不愿回。
“喂――喂――”晏之原猛地站了起来。
然后,郁竹就听到了他的抽气声。犹豫了片刻,她扭过了头。
晏之原倚树而立,眼睛半闭,唇角抽搐,神色似乎颇为痛苦。
郁竹的心蓦地一动。
这样的情景――
隆福宫的后园里,离开轮椅的之临也这么着站在一棵大枫杨下,神情相类。
随后赶来的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坐回去。
“谢谢你,郁竹。”之临微笑地抬起眼睛迎向她略带责备的脸。
“虽然早已认命,可总有些不甘心――”
之临黑黑的眸子在她脑海里晃动。
她慢慢折了回去。
“你怎么啦?”她来到树下。
“脚扭啦!”晏之原低着头,十分没好气,“今天甚么日子,净撞霉运!”他突然抬起头来。就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愣住了。
郁竹正俯下身来看他。她的目光澄澈柔和,神色也不像以往那样冷淡,而是充满关注。
微风拂过,她额际几缕头发轻轻飘动。
晏之原猛地低下头。
“可能是刚才摔下去时扭到的,”他咳嗽一声,口气也没那么冲了,“疼得很。”
“先坐下罢。”郁竹将胳膊伸到他面前,“你可以扶着我。”
晏之原瞧了她一眼,真的将手搭在她胳膊上,跷着一只脚,费力地坐回地上。
郁竹屈膝坐在他对面。
晏之原又飞快地瞅了她一眼。
这回,她的表情不似方才那般温柔地骇人,不过,也不再生硬地像块木板了。
他的气息渐渐顺畅起来。
“哎呀呀――”他揉着自己的脚踝,开始龇牙咧嘴,“痛啊!”
“你能走路么?”郁竹问。
晏之原白了她一眼,“你说我这个样子,像是会走路的人么?”
郁竹站了起来。
“喂――喂――”晏之原一双黑眸直瞪着她,“你就抛下我不管啦?”
郁竹轻哼道:“为什么不可以?反正你也常坐这种事。”
“你这个人,真是奇怪!”晏之原抚着眉心,一脸无奈,“阿萝是你家亲戚么?从头至尾,刺客要杀的人不是你,也不是她,而是我!我跟你打赌,这会子她一定正哭哭啼啼地往回走呢。”
“他们为什么要刺杀你?”
郁竹心思敏锐,却怎么也没想到无端出现的刺客和晏之原有直接关联。她想到的,是另外一些事情。
晏之原轻扯嘴角,仰望天空,眼神变幻不定。
“嘿,乘着西岭世子在此,演一出混水摸鱼的戏码,还算高明。可惜,我不是很傻,你们也还是沉不住气,派出的人又太过脓包――”
忽然,他将目光转向郁竹,上上下下打量她。
“你真的甚么也不知道么?”他问,目光跳动。
“甚么?”郁竹挑眉。
“晏之原笑了笑,”瞧你一副傻呼呼的模样,我就断定你当真一无所知。不过,女孩子嘛,确实没必要动这种脑筋,打扮得漂漂亮亮等候男人的垂青才是正道!”
他扶着树干想站起来。
“这里太危险啦,我们得赶紧回去。”
足部的痛楚又令他紧皱眉头。他时常一脸嬉笑,亦或慵懒惫怠,然而,此刻那抿唇垂睫的模样,却颇像他的长兄,晏之临。
郁竹的目光微微闪烁。
“我背你罢。”
“啊?”
晏之原神色迷惑,一副怀疑自己听错了的表情。
郁竹默默地转过去,俯身,乌油油的长辫从脑后一直拖到背心。
晏之原扶着树慢慢站起来。
“这可是你说的,本皇子――本皇子就不客气啦!”他一边嘀咕,一边将手搭到郁竹肩上,然后,“嘿”地一声,真就趴到她背上去了。
郁竹背着他,慢慢直起身。她的个头较一般女孩为高,力气殊是不小。晏之原的一双脚居然就离了地面。
“咦!哈!”晏之原趴在郁竹肩头大呼小叫,“乖乖!赵郁竹!你也好生厉害!力气大得跟头牛似的!”
郁竹没去理会他。她的目光在两条小道间逡巡。左面一条,是来时走的;右面一条,与前者基本并行,只是夹道的树生得极为茂密,一眼望去,十分阴暗。
她尚在思量,晏之原已在耳边叽叽呱呱:
“走右边那条!走右边那条!”
右边这条小道平时大概少有人行。时值秋天,地上积着厚厚的落叶,上面覆了层灰白的霜气。人走在上面,阴冷的潮气从脚底一直通到心底。
很长时间里,两个人都不曾开口。晏之原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安静。毕竟,遭了场刺杀,差点丢了性命,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太轻松。
郁竹努力调匀呼吸――被晏之原的胳膊紧箍着肩膀,她觉得胸口沉甸甸的,右面耳朵背后也是又湿又热。
“殿下?”
“唔?”晏之原懒洋洋地哼了声。
“请挪一挪您的脸。”
“啊?为甚么?好罢――”晏之原仍是懒懒的,不过总算依言动了动脑袋。
这回,右耳的荼毒是解除了,可是片刻之后,暖洋洋的鼻息吹拂起她的左耳来。
郁竹只好认命。
道路越发崎岖幽暗,地上的枯叶也越来越厚,头上的树枝开始重合交叉。阴森幽静的树林里传出啾啾的鸟鸣,那鸣声似乎并不悦耳。
趴在郁竹肩头的晏之原突然长长叹了口气,道:
“我们好像迷路了。”
岂止是迷路,郁竹心道,我还走不动了。
晏之原身材瘦长,份量却着实不轻;再者,郁竹毕竟是个养尊处优的女孩儿。
过得一会,晏之原突然用力捶郁竹的肩膀,大叫道:
“你听!你听!”
郁竹被他捶得几乎岔气,但是,一阵“叮叮咚咚“的声响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
是流水声!
“快走快走!“晏之原催促着,还在她身上扭来扭去。
郁竹背着他,踩着湿滑的青苔,迈过伏地的腐木,循着水声,来到一处开阔地带。
原本茂密的树林在这里突然稀疏起来,天空依旧碧蓝,空地上洒满阳光。
一条潺潺的小溪从林间跃出,沿着缓坡,蜿蜒而下。浅浅的河床两边,躺满大大小小被磨得溜光的石头。清澈的溪水在石头罅隙里穿梭跳跃,喷珠泻玉一般流淌而去。
郁竹停住脚步,道:“我们休息一会罢。”说实话,她也真有些撑不住了。
晏之原倒也没反对,道一声“好”,便蹭啊蹭的,从郁竹背上蹭下来,两只脚小心翼翼地落了地。
他一瘸一拐地挪到溪边,找了块平整的石头,一屁股坐了下去。
郁竹也走过去。
溪水浅浅,澄澈见底,水底平铺洁白的细沙。
郁竹坐下去。那边晏之原早已高高地卷起两条裤腿,脱下袜子,将两只脚丫浸到水里。
“哎呀呀――”他扬起一道黑眉,仰天叹道:“真舒服!半天走了这么多路,真是累人啊!”瞧他模样,仿佛刚才是他背着郁竹,而不是郁竹背着他走了这么一段路。
过了一会,他想起了郁竹,于是又偏头笑道:
“赵郁竹,这溪水甚是清凉,你也来泡一泡罢!”
他那张玉一般的脸上,眉眼笑得弯弯,唇角边甚至挂了个浅浅的酒窝。谁能想到,这个犹带些稚气的俊俏公子哥,方才不动声色间便杀了个人呢?
郁竹托着腮帮,眼望溪水,默然不语。
晏之原翘起眉毛,掬起一捧溪水,猛地泼向郁竹。
郁竹蓦然惊醒。她侧脸瞪了他一眼。
“你坐在那里呆呆傻傻的,像个白痴!”晏之原朝她扮了个鬼脸。
“我在考虑如何回抱风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