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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点也不想失去你这个好朋友。”晏之临忽然抬头望她,目光恳切。
郁竹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于是赶紧回避他的目光。
“那些粽子,我全吃啦。”他忽道。
“粽子?”郁竹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她表情茫然,晏之临神色一变,“难道那盒粽子不是你搁在石桌上的么?”
“哦,”郁竹的脸有些发红,“是我放的。”
晏之临似乎长长出了口气。
他看着她,“你送我一盒粽子,我也都吃了,以前的不愉快就勾销了罢?”
郁竹侧首想了想,点头道:“好罢,我同意了。”
笑容在晏之临嘴角缓缓漾起,瞬间照亮了他整个脸庞。
“过两天,你还到隆福宫来,我在老地方等你。”
郁竹点点头,忽然又摇头道:“怕是袁太师不会同意我再去你那里。”
晏之临突然哼了一声,道“隆福宫的主人是我,他一个外臣,凭甚么对我的客人指手画脚!”
他本是个温文淡然的少年,可这时,他的脸微微仰起,眉间立现傲然之色,天朝勋贵之本色显露无疑。
他,毕竟是位王爷呢,郁竹心想。
晏之临很快回复了原先的温雅平和。他笑道:“粽子固然好吃,可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没做。”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掌中,递到郁竹面前。
那是两根五彩的丝线。
“哎呀,”郁竹微笑道,“这盒粽子是我在熙春大街的“和记”买的,那里的掌柜会做生意,免费奉送了两根百索,我倒忘了。”
晏之临将百索递给郁竹,又将自己右手的袖子往上捋了捋。按照东越风俗,自己胳膊上的百索一定要别人系上方为有效。
郁竹半跪在轮椅旁,将百索松松地系在晏之临手腕上,口中祝道:“平安吉祥。”
然后,晏之临同样在郁竹手腕上系上百索,亦道:“平安吉祥。”
两人相视一笑。
风,吹得树叶簌簌乱响。花香隐隐,拂入窗来。
“郁竹,你能推我到东窗旁吗?我想看看那里的海棠花。”
“好,”郁竹双手搭着椅后扶手,轻推而去。
轮椅粼粼,划过青砖地。两人的身影,缓缓掠过入窗而来的阳光。窗外,海棠摇曳生姿。郁竹还不知道,从此刻起,她的命运,将紧紧地和这个轮椅中的少年连在一起,直到――
永远。
本章完。
天命(十二)
初夏,晨间的阳光里,庭院花圃里大片的蔷薇如云锦般灿烂。
郁竹穿着银红的窄袖短襦,下系浅碧的百褶长裙,长长的秀发在胸前飘来荡去。她拿着把竹剪刀,努力伸展胳膊,去剪一朵远离她的白蔷薇。竹篱下,已躺着一摞刚摘下的花;花瓣上,晶莹的露珠犹在滚动。
“小心些,花下有刺。”篱笆一侧,坐在轮椅里的晏之临,清瘦而俊逸,神情甚是关切。
忽然,郁竹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往花丛中倒去。
“哎呀――”晏之临惊呼出声,双手扳动轮椅,急忙往郁竹身边赶。
郁竹反应极快,身手又敏捷,双腿一用力,便牢牢地稳住了重心,随即站直了身体。
“呼――”她擦擦额头冒出的星星冷汗,喃喃道:“好险!”
晏之临也已赶到她身边,见她无事,也长长出了口气。
“郁竹,好歹够用就行啦――”见郁竹不甘不愿地又拿起竹剪刀,他急忙劝道。
“不行,”郁竹轻轻地跺脚,皱眉道:“我们还没白色的花呢。”
花海里,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色蔷薇迎风婆娑起舞,雪白的花瓣重重堆叠,剔透得仿佛美玉雕就。
这种玉雪无瑕的白色蔷薇,正是晏之临的最爱。
郁竹伸长身子努力去够那朵花。
晏之临轻触她的胳膊,道:“还是我来罢。”说着,就从轮椅里站起来。
他的身姿其实颇为挺拔,身量也高,更兼长手长脚,胳膊轻轻一伸,便毫不费力地抓住了那朵蔷薇。
郁竹赶紧递过剪刀。
晏之临接过剪刀,“喀嚓“剪断枝条。
“你瞧,这不摘到了么?”他一边笑,一边将花递给郁竹。
可是,他的身子突地往旁一歪。郁竹也顾不得去接花,急忙上前扶住他。
晏之临倚着郁竹,几乎将身体的重量都放在她身上,这才慢慢地稳住了身形。郁竹扶着他,小心翼翼地让他坐回轮椅。
初夏的风和着浓冽的花木香气拂上人面,熏得人几欲醉去。这个十九岁少年的脸,竟也微微地红了。
他抬起眼睛迅速地瞄了一眼郁竹。
面前的少女星眸漆黑,唇瓣嫣红,宛若又一朵迎风冉冉盛开的花。她俯着身子,正欣赏横搁在他膝上的白蔷薇,眉间肃然而若有所思。
书房里,窗户洞开,竹帘高卷,金色的阳光洒了一地。
书案一角供着只粉彩蕉纹花瓶,里面插满刚从庭院里摘下的花,鲜绿的叶子衬着十几朵怒放的蔷薇,整个书房由此而生机勃勃。
郁竹拍去手上灰尘,退开几步,侧首端详片刻,笑道:“好啦!”
晏之临坐在扶手椅里,温柔地笑笑,道:“忙了这半天,歇会罢。”
郁竹坐到窗下,托起延兰端上的茶盅,轻呡一口。香涩的味道从舌尖滑过喉咙,一路淌至胸腹。她望了望书案后的晏之临。后者眼帘低垂,正慢条斯理地整理书笺。他的面容,沉静而安详。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位温文淡然、与世无争的王爷居然做了一件令人吃惊的事。这件事导致的直接后果是--从此以后,她可以自由出入隆福宫了。
一个多月前,也就是在两人在海棠小阁分手后不久,永王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紫极宫的宴会上。这令在场几十位围坐闲谈的娘娘、夫人、小姐个个目瞪口呆。这位王爷平时深居内宫,极少与人交往,寻常聚会更是从不参加。倒底甚么事让他亲自步出隆福宫,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目睽睽之下,永王的轮椅径直停在同样不明所以的赵贵妃面前。一番寒喧问好之后,永王便和颜悦色道:
“本王前日遇见赵郁竹赵姑娘,相谈之下,感觉投缘,不知娘娘可否允许本王和她做朋友?”
他这番话虽极唐突,却极清楚明白。然而,在众人眼里,那天永王的言行举止极高深莫测。大家开始暗暗猜测他的话中之意。站在娘娘身后的郁竹虽明白他的用意,却也愣了愣。
宴会的气氛一时凝滞。
娘娘自然也措手不及。但娘娘毕竟是娘娘,短暂沉默后,她便笑道:“能蒙王爷垂青,是这丫头的福气了。”说着,转身唤郁竹到前面来。
永王朝郁竹点点头,又道:“既然做了朋友,本王亦想邀她常去隆福宫坐坐,不知可否?”他的脸色依然沉静温和,目光却直视殿中央的赵贵妃。
在场诸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贵妃身上。贵妃皱着眉踌躇,然而没过多久,她笑道:“这个自然可以,只要王爷得便,竹丫头一定听候差遣。”
永王欠身致谢,又道:“今日本王宫中倒沏了壶少见的好茶,既然娘娘应允了,那本王就带她去了。”说完,他客客气气地辞别娘娘和诸女眷,携着郁竹,淡淡退出了紫极宫。
晏之临带着郁竹回到隆福宫。
才进内殿,晏之临脸上罩着的那层莫测表情,就如薄瓷坠地般,“砰”地就碎了。他朝郁竹眨眨眼睛,道:“你瞧,事情不是很简单么?”
郁竹再也隐忍不住,扑哧笑了。连日来的担心顷刻间化为乌有。娘娘既为后宫之首,维持内廷之敦睦是她职责所系。如今,面对隆福宫永王的主动示好,她当着众人的面,怎能硬生生拒绝?再者,在场诸女个个眼尖舌长,这等微妙之事,回去后怎不大肆宣扬?今日之事必将传遍宫廷内外;今后,娘娘也好,袁太师也罢,若存心阻挠两人,也必定小心行事,最起码要掂量掂量由此产生的后果。
只是――
郁竹微笑道:“这么一来,今日之事可就闹得人尽皆知啦!”
晏之临叹息一声,凝视郁竹,低声道:“我和你做朋友的事,难道就不能让旁人知道么?”
两人对视。
忽然,郁竹纤眉一扬,昂然道:“不错!我们堂堂正正做朋友,这件事就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也没甚么了不得!”
从此之后,每逢郁竹进宫,晏之临必遣宫女来接,贵妃果然从不阻拦。
热汽在杯口袅袅升腾、盘旋,郁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将之搅乱。窗外花圃里,芭蕉吐翠,修竹摇曳,青藤蔓绕的石笋下,一株芍药绿萼红苞,开得绚烂夺目。几只小鸟在花木间扑愣翅膀,喳喳地叫个不停。
“郁竹,你在想甚么?”案后的晏之临含笑问道。
郁竹摇摇头,亦笑,“没甚么。”过得一会,她又道:“真的没甚么。”
除每日固定的请安典仪外,隆福宫少有客至,幽深的回廊间光影斑驳,悄无人声,宫女们说话也是轻声细语。郁竹和晏之临,都是好静之人。大多时候,两人只坐在书房里安安稳稳地聊天,一个谈论诗书,一个则讲述宫外发生的逸闻趣事。天气清朗之时,两人也去庭院散步。郁竹喜欢在那里练剑,晏之临就坐在一边观赏;若是体力允许,他便由郁竹搀扶着,慢慢地走上一段路。
宁静深远的隆福宫,宛如一方独立的小天地,将尘世间的喧嚣和纷扰隔绝在外;又如一叶小小扁舟,载着这两人,排开暗流汹涌的宫海,缓缓驶向迷离的远方。
郁竹偶尔会在宫中见到四皇子晏之原。他总不和她打招呼,只怒气冲冲地瞪她两眼,然后拂袖而去。假如目光可以当刀使,她相信,自己早给他的目光剐得尸骨无存。不过,她并不怕晏之原,这个世界上,只有区区几样东西可以牵动她的喜怒哀乐,而这个外表华丽的轻浮少年,根本不能拨动她心底任何一根感情之弦。
他身边总有三、五个美丽的女孩。这些女孩,无论她认不认识,个个衣饰华贵,表情矜持。
却不知甚么缘故,自己居然也入了这位皇子的眼,郁竹暗忖,所以才在内廷花园说那番话,假如自己答应了,恐怕此刻也站在他身边这些女孩之中了罢!
郁竹却不知道,晏之原对于那次挫折的感受,强烈到远远超乎她的想像。这位皇子,从小给人众星捧月般奉承惯了的,因此一向自命不凡,可那天居然给个小丫头一番戏侮,别的且不论,单那条湿答答、胖乎乎的刺毛虫,就让这位素有洁癖的皇子足足恶心了半月之久。他憋着一肚皮气,立下了寻机报复的誓愿。怎奈寻常宫廷聚会上经常找不到赵郁竹的身影,即使偶尔出现,这位警惕的赵大小姐也是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