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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的快了许多。
独孤贵妃见公主精神甚佳,病已将愈,自然高兴,皇帝前来探视亦是欣慰不已。韩王依然日日前来,我知他来此处并非仅为探视公主,其实别有所图。但见芙晴每日并无异样,也并不担心。卢杞有时亦随韩王进宫,陪公主说话,与我们聊天玩笑。
忽有一日晌午,演练完毕,我依栏凝望院落中的蒲萄树,那树本系天竺异种,藤蔓交错,攀缘楼栏而上,已有小小的蒲萄果粒,累累垂垂,甚是可爱,正欲站起去摘,只听身后一人笑道:“尚未成熟之果,何必攀摘?”正是卢杞。却未见韩王,以前总是他二人同至,今日却不知因何不见。
听彤月言道卢杞一年前已任御史中丞,深受朝廷器重,若再晋升,便是御史大夫。但他对我们这些公主侍女一直以礼相待,并不居高自傲,我们亦不避忌于他,相熟后对他说话也不似原来那般文诌诌的客套。那日他摧落茉莉花叶,我当时虽是有些气,后来却是觉得好玩,也并不在意。
我见他如此说,遂笑道:“见过卢大人。我只是觉得那果子可爱,并非要去摘取。…不知韩王殿下可是随大人同来?”他眼光斜斜看过我,懒懒的道:“韩王日日到此,你还这样想念于他?我好不容易进宫一趟,你竟不问我为何而来,倒先问韩王,不怕我不高兴么?”我知道他故意取笑,便赌气说道:“韩王是公主兄长,我如此挂念他,亦是为奴婢之本分。不知大人常常前来却是为何?可惜公主适才指点我们演练乏了,此刻正在歇息大人来得甚是不巧。”分明也是笑他因挂念公主而常至上阳宫。
只见卢杞淡淡一笑道:“我来此处所为何人,你心中应该最清楚。韩王和我同至,稍后即过来。我今日却有一件东西要赠与你。”说着自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递与我。我疑惑接过,只觉得奇怪,他怎会无故赠我礼物?打开锦盒,只见锦盒之内是美玉雕成的一朵茉莉花,花旁一片小小绿叶,造型精巧,玉质莹润,光华流动。他走近一步,低低说道:“那日打落你心爱之花叶,乃迫不得已而为,甚是歉疚。这玉饰系我亲手雕琢而成,颇费时日,望能弥补我昔日之过失。”
我心中暗忖如此精巧之物,不知他耗费多少时日打磨而成,心中颇为感动。抬头正要说话,却只见他的眼神之中,似含有无限情意,就那样痴痴的看着我。
一时间,思绪纷乱无比,眼中,心中竟只有他那潇洒飘逸的身影、平日里言谈欢笑的神态和那朵花形玉饰,这才惊觉不知何时开始,或许早在花溪初遇之时,卢杞早已占据了我的心神。迟疑之间,他已将我拥入怀中,轻轻的道:“茉儿,桃花溪畔初见,宫中又遇到你,相信是缘分所致。不知我今日这番心意你可明白?”话语无限真挚,我缓缓将头靠在他胸前;亦轻轻说道:“我明白。能在宫中再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他低头视我,眼中闪过喜悦之色。只觉他心跳之声骤然加速,以他之内力修为,若非心情极度激动定然不会如此,知道他心中应是十分在意于我,心中泛过丝丝甜意,竟然隐隐希望能够一辈子就这样在他怀中。
忽然闻得有男子轻咳一声,我们抬头只见韩王站在偏殿门口,微笑注视我们,我不觉大为窘迫,急忙离开卢杞怀中,匆忙下拜:“奴婢拜见韩王殿下!”韩王摆摆手示意我起来,视卢杞笑道:“本王早已看出你对她有些不同,不想果然如此,恭喜你得偿所愿。”卢杞不以为意,笑道:“若论多情,微臣犹恐不及殿下。”韩王亦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是将来妹妹下嫁于你,自然命她随侍,此事本王定然替你玉成。”
此话出口,我才发觉自己处境尴尬。公主恋慕卢杞,上阳宫中皆知,只怕皇帝贵妃亦有察觉。况且卢家门庭显贵,又系皇亲,公主与他正是天作之合,卢杞将来定是要娶公主的。那我算什么?真的随公主嫁给他吗?想到此处,不禁神色黯然。卢杞应是暗中察我神情,知韩王如此说话让我心生难过,忙道:“多谢殿下。公主之意微臣尚且不知,以后之事尚难以逆料。”韩王闻言即道:“公主之意你应该知道。她心地善良,宽宏大量,料必不会为难你们。”韩王定是以为卢杞之言是担心公主不能容我,却全然错会了意思。卢杞也不再分辩,只是笑着看看我。
他二人见公主歇下,不便久留,起身离去。我送他们出偏殿之时,韩王对卢杞神秘的笑一笑道:“本王在宫外玉清池畔等你片刻,你速来即可。”言毕先行离去。卢杞见他有意避开,回身又将我揽入怀中,凝视我正色道:“韩王戏言,你切勿胡乱猜疑。诸事未定,你只须相信,自今日开始,我必定尽力而为,不让你受半分委屈,不让任何人伤害于你。”我轻轻点头,他欲待离去,又依依不舍,将我的手握于掌中,放至唇边轻吻一记,方道:“我今日且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我目送他远去,仔细再看那锦盒之中玉饰,只觉心中对他无限依恋,但想到自己如今身陷深宫,前途未卜,又是空自怅惘。
一夜轻风蘋末起
我转身回公主寝殿,公主尚未醒来。只见彤月正将磨好的香料换进熏炉之中,见我进来即摆手示意我过去,我蹑手蹑脚走近,她附耳笑道:“今日卢大人来此……”我料她定是已知此事,甚觉不好意思,忙道:“姐姐切勿告诉公主,我……我其实亦不知他心中到底如何打算。”彤月微微笑道:“你莫非以为公主真的不知卢大人钟情于你么?卢大人每次来时,总是有意无意在公主面前提到你,还有他看你的眼神,亦与看我们不同,公主那么聪明,又岂会不知?恐怕不明白的,仅是你一人而已!”
我闻言惊道:“公主既然知道,却为何……”彤月笑道:“你与其空自揣测公主的心思,何不自己去问她?”我急急道:“姐姐不要说笑,我怎能为了此事……”话犹未完,只听纱帐之内公主轻轻咳了一声,道:“可是彤月茉语在那里?”我二人见公主醒来,忙道“是”,到公主帐前。
彤月将纱帐挽起,公主视我笑道:“适才我歇午觉之时,卢杞可是来过?”我面上微红,答道:“是。因见公主休息,与奴婢闲话几句即随韩王殿下去了。”公主道:“这上阳宫中,他倒是特别看重你。”我听公主如此说,不知她究竟何意,只听公主吩咐彤月出去后,方对我笑道:“你到本公主身边,亦有不少时日,你自觉本公主待你如何?”
我思及进宫之时虽有些勉强,但贵妃和公主待我却是不薄,从不让我操持宫女差役,偶尔小有过失,亦是一笑置之,从不责叱;所赏用之物,皆是宫中上等;公主素性宽和,亦与我相厚,名为主仆,却从未真的待我如宫女。心中感动,不由说道:“公主待奴婢恩泽隆重,奴婢心中甚是感激。”
公主轻执我手道:“你亦知我如何待你便好。我从小并无同龄姐妹,与你甚是投缘,亦难得有贴心之人。你自到我身边,尽心陪伴我,哄我开心,即使本性不喜那绿腰之舞,亦肯用心学习,我心中甚是感动,故而想要你此后长随身侧。日后……日后我若是选了驸马,亦想你随我而去,只是不知你可愿意。”我本以为公主若知我与卢杞之事,心中定要怨恨我,却不料韩王昨日之言不差,她居然真的不在意。
我实在难以明白为何公主明明恋慕卢杞,却又愿意与别的女子分享他的感情。只听公主喟然叹道:“我自幼长于宫中,父皇虽深爱母妃,依然有六宫妃嫔无数,母妃为此,亦不知暗地伤心多少回。且宫中人心难测,母妃经风历雨受尽挫折,方有今日之地位。王公贵族多有妻妾,我生性不愿与人相争,既然迟早会有别人,莫若此人是自己亲近之人,或可免些烦恼。”
公主视我半日,又道:“卢杞为人,我亦深知。他从不轻易予人承诺,一旦相知,亦定不会负你。我又怎能拂他之意,见他伤心难过?况且你心地善良,真诚以待,我何不成全你们?”
我听得公主说完,暗叹公主对卢杞之深情,竟然可以如此为他打算,且对自己将来思虑周全,我与她将近同龄,却从未想过自己将来会是如何结局,只是随遇而安。心中既是感动,又是心服,觉得卢杞有公主这般红颜知己,实为此生之幸。因见公主问我是否愿此生跟随于她,定定心神答道:“奴婢深为感佩公主心意,只要公主不弃,愿意跟随公主。”
公主笑道:“如此甚好我亦可安心了。以后卢杞前来,你也不须避忌于我,反让他不自在。”我面上微红,答道:“是。”心中却思绪起伏,公主今日之言,已将我此生归宿安排好,却不知将来能否如此。
只听外面小内侍高声报道:“贵妃娘娘驾到!”我扶公主起身,便至外殿相侯。独孤贵妃带着几个宫人款款而来。
公主和我们见过贵妃后,独孤贵妃仔细观看公主神色,似是舒了口气道:“你如今可确是大好了!后日便已是祈福期满之日,那法师果然有些本领。母亲已奏请你父皇,后日晚间在明月楼中设宴贺你痊愈,到时那些祈福宫女,你父皇亦有封赏,送她们出宫。”我听到此处,不由想到自己,不知芙晴她们届时出宫,却又是如何处置我?
贵妃转头向我道:“茉语,宣你入宫旨意已下,以后就安心跟着公主。今日崔大人已特向本宫谢恩,让本宫转告你,勿以家中为念,用心当差。”我耳听得“勿以家中为念,用心当差”数字,想必舅父是深感荣幸,感激独孤贵妃不已,只是不知父亲母亲又是如何想法?等了许多时日,目前依然无法脱离宫中,只得回答:“奴婢多谢贵妃娘娘提携,定当尽心竭力服侍公主,请娘娘放心。”公主亦是开心,视我而笑,且对贵妃道:“母妃,儿臣前日已将去年所作绿腰舞令她们重新演练,如今颇为可观,到时让她们舞给父皇看,父皇定会高兴。”贵妃喜道:“那是自然。只是你指点她们,切勿过于费神。”公主答应着,又叙些别话。
不知为何,我总觉独孤贵妃今日似乎有些心事。过了半晌,只听贵妃对公主说道:“你父皇前日朝堂之上,已正式宣诏立沈妃为睿真皇后了。母亲今生,恐怕亦只能如此了……”公主见她面有忧色,亦不再多话,贵妃坐了片时,便自离去。
晚间我回到房中,正要告诉芙晴出宫的好消息,却不料她并不在此。以往她总是先我而回,今日不知为何不见踪影。我私自忖度她大约在隔壁万纤纤那里,也不以为意。
灯下又展开卢杞所赠锦盒,仔细端详,见那花形玉饰中有一小圆孔,遂用碧色丝线穿起,对镜戴于项中,心中想到卢杞设计此孔亦是想要我随身而带,心中甚是甜蜜,朦朦胧胧俯在桌案上睡去。梦中依稀可见卢杞带我策马出宫而去……
忽然之间,只闻有人急促敲门,唤道:“杨姐姐!杨姐姐!”我蓦然惊醒,听得是万纤纤的声音,睡意全无,忙整衣开门道:“何事如此惊慌?”开门只见她神色惊惶,六神无主,急急言道:“杨姐姐,不好了!听说刚才东宫太子殿下遇刺,芙晴被宫中侍卫押走了!”
我闻听此言,只觉一阵晕眩,险些站立不稳,抓住她手问道:“你快告诉我,具体情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