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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双青自然不会拒绝,观察片刻就开始动笔。
我左看右看也没觉得这娃娃哪里好,身上的衣服花里胡哨的,不知道曹冉是从哪弄到这么一块金钱豹似的布料,一个基佬玩什么直男审美,丢人。
他站在楚双青身后看他作画,目光微微下垂,唇角轻轻勾起,真个人温柔得就好似一潭春水。
我觉得心里堵得慌,偏偏又不能离开小畜生太远,想眼不见心不烦,索性穿落地窗而过,坐到窗外的空调箱子上。
房间在三十层,比我摔死的楼层还高出一倍,我坐在狭窄的铁皮箱子上,脚下悬空,车水马龙的道路仿佛成了万丈深渊。
时值隆冬,北风呼啸,天寒地冻,但我不觉得冷,更不觉怕。
吹啊吹啊我的骄傲放纵,吹啊吹啊我的无所畏惧,曹大傻逼,楚小畜生,你们看我在勇敢的微笑,你们敢看吗?
画画讲究慢工出细活,楚双青进入状态了在那专心致志的笔运丹青,而曹冉其实没啥耐心,估计是等不动了,后来就跑到窗边抽烟。
我们隔着一道玻璃,他站着,我坐着,我的头正好到他胸口的位置。
于是我就向后靠去,假装自己可以像以前那样依偎在他的怀中,假装自己可以想活着时候,再次感受到体温的暖意。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凝视着我,目光犹如实质。
我一惊,随即释然,天已经黑了,房内又点着灯,在曹冉眼中,这块玻璃大概和一面镜子也没什么两样,他也许是在观赏自己的酷炫身姿吧。
但我还是挺开心的,被无视惯了的鬼,稍微得到一点来自他人的“垂青”,就行走在沙漠中像渴极了的人,喝白水也能感觉到甜味。
“曹冉,你这个大傻逼。”我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地开骂。
“你就是个陈世美第二,潘金莲再世,应该拉去浸猪笼。”反正他也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他也揍不到我了。
“你知道老子是怎么死的吗,老子尸骨未寒,你看看你,怎么就管不住那点鸡、巴蛋?”我痛心疾首地质问着他,接着就看到他猛地吸了口烟,把烟蒂扔在脚下,碾了碾。
我说:“你可真没公德,你这么没公德,我不要你了。”
他当然不会有任何反应,但好在抽完了烟,也没转身就走。
我又自欺欺人地“靠着”他坐了一会儿,然后告诉他:“曹冉,我想通了,这事真不怪你,我释然了,也不想报仇,但你说我为什么就走不了呢?”
我回身,在箱子上站起来,这样就比曹冉还高了。
他的目光没有随着我移动,还是盯着之前的那一处。
我低着头看了他半晌,然后弯下腰,隔着玻璃把轻吻印在他的双唇间。
果然还是什么都感受不到,真叫人空虚寂寞冻啊……
“大概还是有放不下的人吧。”我说。
☆、07
春节的时候,我爸妈重新接受了曹冉的身份,郑重其事地邀请他来家中过年。
当年我出柜的时候,过程堪比八年抗战,光我爸打碎在我身上的塑料凳子,就有一打儿不止,怎么到了楚双青这儿,好像什么都变得更容易了些呢?
年三十晚上,曹冉来我家守岁。
我看着爸妈、弟弟,和曹冉几个人在一起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样子,除了失落以外,更多的还是欣慰。
这是个完整的家庭该有的样子,不多什么,也不少什么。
连带着我甚至都不那么恨楚双青了,至少他还活着,他的存在让家人感到幸福。
所以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还是不能去投胎?
地府办事处工作效率太差了,系统全是漏洞,身为阴间公民有权利上访投诉吗?
这他妈真急死鬼了。
大年初一,曹冉带楚双青回自己家拜年。
他爸妈都是高官,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接受自己儿子泡死了哥哥泡弟弟的事实,还真是紧跟时代潮流,思想前卫先进。
这二老给我的印象一直以来就是严肃、稳重、不好亲近,这次来才发现,原来他们也是会在背后叨咕别人的主。
我听到他妈跟他爸说:“这孩子看起来好像要比他哥哥温柔些。”
他爸点头称是,似乎对楚双青也挺满意的,道:“如果不是他,恐怕冉冉很难这么快走出来,只是不知是福是祸。”
他妈就劝道:“还能怎样,人死如灯灭,他既然已经过了最初那个坎,现在又有青青陪在身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阿姨,有没有你这样的啊,我和你儿子在一起前前后后七八年,你叫过我一声白白没有,您这也太偏心了!
我懒得再听他们拿我和小畜生作比较,索性在可活动范围内四处瞎走,逛到一间屋子门前,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我试探着又往前走了一步,堪堪穿门而入,就再也不能继续动了,只能维持着背靠门的姿势。
房里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听起来好像正再跟闺蜜讲电话。
我认得她,曹芮,是曹冉的亲生妹妹。
只听曹芮气哼哼地道:“你说有没有他们那样的,双白哥才走了多久啊,就跟他弟弟搞到一起去了,这不就是狼心狗肺负心汉么?亏我当初还为我哥感动了一把,简直没办法再相信爱情了。”
那边问了一句什么,曹芮就继续没好气地告诉道:“还不就是双白哥刚出事那会,我哥从医院回来,不吃不喝整整三天,后来还想从楼上跳下去殉情,你不感动?后来也不知道我爸找来的那个大和尚跟他说了什么,竟然就不了了之了,甚至好像忘了有过那么个人似的,转眼就和双白哥的弟弟好上了。”
她停了一会儿,等对方说完,神秘兮兮地道:“好看啊,他和双白哥是孪生兄弟,不过我看两人气质差得挺大的,据说楚双青以前有心脏病,后来把双白哥的心脏换给了他,现在好了。”
电话那头又说了几句,曹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那不就成了狗血替身情节了?哈哈哈哈……”
后面的我没有再听,从曹芮房间出来的时候,狼狈得如同落荒而逃。
我不禁有些自恋的想着,曹冉有没有可能是真的在把继承了我的心脏、和我有着同样一张脸的楚双青,当成另一个我呢?
要真是那样,这件事里牵扯到的三个人,他自己、我、我弟弟,他一个都对不起。
从曹家告辞离开的时候,曹冉的爸爸把他叫住单独说了几句话,楚双青听不到,但我却听见了。
他爸说:“过完年去西安走一趟吧,好好谢谢静听禅师,救你出魔障。”
曹冉点头应下,转身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小声嘀咕:“现在还早。”
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待续
今天一天写了这些
感觉极限了
明儿继续吧
☆、08
鬼日子过得飞快,有时候感觉就像在看一场票房惨淡的电影。
曹冉和楚双青开始同居了,房子还是我活着的时候跟他一起去看的。
现在想想真心有余悸,幸好老子没出首付款,这是何等的高瞻远瞩、深谋远虑。
楚双青大概自带“让别人想照顾他”的天赋技能,曹冉这种懒人,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饿极了等不到外卖,恨不得自己吃自己都不肯花五分钟泡一碗面,跟楚双青同居以后,竟然开始学着做饭了。
高考完那年,我爸妈送楚双青去外地求学,有几天家里只剩我自己,曹冉就过来陪我住。
一天晚上,我饿得眼发绿胃绞痛,曹冉被逼无奈,只好下厨房给我炒了碗花饭,我吃了一口,差点没哭出来。
他在炒饭里放了老陈醋,好像还是用白糖搅的蛋液,他妈的要多难吃有多难吃。
不过以我目测,他现在的厨艺进步非凡,至少楚双青喝了他每日的爱心汤以后,表情自然平静,也没有拉肚子的迹象。
好男人都是被磨出来的,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上楚双青要比我有能耐。
不过他俩还是没上本垒,我开始相信曹冉是真的很怜惜楚双青,许多次我都看到他躲在卫生间里苦逼兮兮地自己解决。
有时候我气不过,就使坏把手伸到他下、面翻搅闹腾,想冰一冰那玩意,可操蛋大约真憋得够呛,被阴森的凉意一刺激,竟然射得更快了。
“傻逼,你说你装什么正人君子,啊?以前一礼拜□□八遍的能耐都被狗吃了么?”我弹着曹冉的小头,恶狠狠地质问着。
曹冉听不见,他打了个寒噤,裤子一提就出去了。
到六月底,暑假来了,楚双青的身体也越发硬朗,他每天在家闲得无聊,就办了个绘画特长班,从附近招了一批小孩儿到家里来学习。
小朋友学员们中,有个男孩子才三岁半,小小一团话都说不利索,就被家长强行送来感受艺术气息、挖掘艺术细胞了。
孩子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有排斥恶人的本能。
人人都喜欢温柔亲切的楚双青,唯独这小孩,一见了他就大哭不止,怎么劝都劝不住。
后来我被闹得烦了,就从隔壁穿墙而过现了身,打算吓唬吓唬他,学着电视上僵尸的样子,双脚并拢平举手臂往前跳。
刚把舌头伸出来,那小孩就停止了哭泣,眨巴着大眼睛盯着我看,看了一会儿,小嘴一咧,笑了起来。
嘿,这位小同志可真是骨骼惊奇,人家看到鬼哭,他看到鬼却笑,是我不够吓人啊还是你丫胆儿太大?
有辱鬼格,不能忍。
我冲他呲牙咧嘴瞪眼睛,他笑得更开心了。
楚双青松了口气,抓着他的小手,刮了刮鼻尖,问:“怎么啦乖乖?瞧你又哭又笑的,变脸比变天还快。”
小孩说:“一个楚老师,两个楚老师,咯咯咯。”
日,他真能看见我啊!
吓得我转身就跑,一连穿了好几堵墙,躲在厕所里直到绘画课结束孩子们放学,都不敢再出来晃悠。
楚双青听懂那孩子的话了吗?他又作何感想呢?
那个小朋友再也没来上过课,听楚双青和曹冉说,他那天回家以后就发了场高烧,爸妈意识到自由天性和健康的重要,也就不再逼迫他追求艺术了。
转眼又到了中元节,按阴历算的话,那天是我的一周年忌日。
曹冉跟楚双青说:“咱们去看看他吧。”
楚双青当然不情愿,就找借口说:“那天有课,等阳历日子跟我爸妈一起吧。”
一向对他百依百顺的曹冉,这次却执意要去,搞得我还有点感动。
结果就听他告诉楚双青:“有些话不能当着伯父伯母说,我想谢谢双白给了你的身体这颗宝贵的心脏。”
楚双青乐了,屁颠屁颠地跑去给学生家长打电话,取消了中元节那天的课程。
曹冉,我□□妈。
☆、09
中元节那天,曹冉一大早起床,做了顿丰盛的早餐。
楚双青喝了一碗皮蛋粥后就不再吃了,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
我知道他对谋杀我这件事也不是真如表面看起来那般不以为意。
曹冉难得不主动与他搭话,俩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闷,他们驱车前往郊区的公墓,路上,楚双青问曹冉:“你还是放不下哥哥吧?”
曹冉目光淡然,直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车也开得从容。
我很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出点怀念、追思,甚至晦暗不明的神色,但事实就是,他很平静,非常平静。
“青青,别问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