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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想起来了。”慕容复连连点头,忙道。“那就约在午时好了!”
《全唐诗》历时八年终于编撰完成,一共得诗二十余万首,可说是将唐时流传下来的诗词一网打尽。如此文坛盛事足以名垂青史,秦观与晁补之自然兴奋莫名,急着要将这《全唐诗》付梓印刷,通行天下。然而慕容复却屡番拖延,只说不是时候,怎能不让这两位确然名垂青史的文人骚客着急?如今慕容复已然回京大半个月,秦观与晁补之竟能忍到明日再来见他,这同门之谊着实深厚了!
怎知阿碧闻言竟瞪了慕容复一眼,语带不满地道:“公子爷,你不用膳了?”阿碧虽不懂政务,可她却十分了解慕容复,知道他一旦忙起公务来便是废寝忘食,自然不乐意在午膳时间给慕容复安排客人。
慕容复见阿碧态度坚决顿知不用多费唇舌,未免阿碧喋喋不休,他即刻拍板道:“那就请世子陪我用餐便饭!”
能与太皇太后跟前的大红人慕容复同桌吃饭,段誉自然不会拒绝。第二日中午,他便携镇南王府高长史一同前往慕容府拜见。
这位与段誉随行的高长史乃是大理宰相高智升的族侄,比起天真烂漫的镇南王世子段誉,高长史显然更为深谙官场规矩。他原以为这所谓的午餐邀约不过是一句客套话,哪知待他与段誉一同抵达慕容府,简单地与慕容复见过礼道明身份,慕容复便直接将他们二人引去了餐厅,口中笑道:“粗茶淡饭,两位随意。”说罢,便率先坐了下来。
高长史见慕容复这般雷厉风行不禁微微一怔,反而是段誉在江湖混久了有些不拘小节,当下道了声谢便在慕容复的对面坐了下来。
慕容复说是粗茶淡饭,但实际上这顿便饭却并不简慢。待仆从们陆续端上八盘十六碟,又为桌上三人斟满酒,慕容复方笑道:“段世子,令尊镇南王失踪一事我已悉知。本官这儿却是有个疑问,还请段世子不吝赐教!”
慕容复把话说地这么客气,段誉忙起身深揖一礼。“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坐,坐!”慕容复笑呵呵地虚摁了段誉一把。“大理国属我大宋外藩,一应事务由枢密院处置。本官不在枢密院,段世子如何将名帖投到了本官府上?”
高长史闻言即刻笑道:“慕容大人圣眷正隆……”镇南王失踪一事该寻枢密院帮忙,高长史岂能不知?他心里明白,慕容复有此一问不过是借着圣眷在身,设法索贿罢了。
哪知他话说半截,段誉便已拦住他,坦白道:“不瞒慕容大人,在下有一结义兄长于大宋政局略知一二,是他指点在下来寻慕容大人相助。”
段誉这般老实,慕容复立时一噎。高长史所料不错,慕容复有此一问的确是为了索贿。他的职务不涉枢密院,段誉想让他插手旁人的公务,自然要拿点好处来助他摆平枢密院的一应大小官员。总不能让慕容复自掏腰包为段誉奔走,岂非大大地引人侧目?哪知段誉于这官场潜规则是一窍不通,竟当真实话实说。
“结义兄长?”只见慕容复侧目望了段誉片刻,放下酒杯笑道。“可是前丐帮帮主萧峰?”
慕容复话音未落,一旁的阿碧手臂微微一颤,竟将那浓香的参汤洒在了桌案上。“公子爷恕罪!”她忙微微屈膝。
慕容复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阿碧,只待阿碧收拾了残局方令道:“先下去罢!”说着,又扭头向两位客人歉然道。“乡野村仆,粗手大脚,两位见谅!”
段誉天性爱美怜弱,眼见阿碧温柔秀气,说话时隐隐带着江南口音更显糯软酥脆,已是大生好感。此时听慕容复这般所言,他竟忍不住出言为阿碧辩驳道:“慕容大人,江南女子柔美如水,怎能说是粗手大脚?”
段誉此言一出,慕容复登时面色一冷。他久居上位威势早成,此时面露不悦,二人顿觉气氛沉凝汗不敢出。隔了半晌,段誉方听得慕容复冷冷言道:“我这婢女自幼跟在我身边,请段世子恕本官不能割爱!”
段誉听清楚了这句话方才明白到自己在这种场面上夸赞阿碧着实不得体,只见他双颊通红两手乱摇,结结巴巴地道:“误会!误会!慕容大人,在下指天誓日,绝无此意啊!”
高长史亦是汗出如浆,忙起身为段誉谢罪道:“大人见谅,世子自幼沉溺诗书不通世情。方才所言只为肺腑绝无他意!”偷眼见着慕容复仍旧面无余色,高长史立时把心一横,噗通一声跪在了慕容复的面前哀求道。“镇南王失踪一年有余,世子与王爷父子情深日夜牵挂,敢请大人援手!”
高长史行此大礼,慕容复这才神色稍霁,当下撇开如木鸡般枯坐一旁的段誉,只转头向高长史缓缓道:“长史大人不必如此,快快请起!”
高长史跪都跪了,自然要将利益最大化,即刻眼巴巴地望住了慕容复。说实话,高长史与镇南王感情不深。段正淳喜好玩乐沉迷武功,与身边的四位武将过从甚密,对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自然有些瞧不上。然而,也正是因为段正淳的性格实在太像个昏君,才更得他的族叔高智升看重,一心要以段正淳接替其兄段正明的帝位,便于高氏一族继续掌控大理政局。既然高智升有令一定要设法寻回段正淳,高长史也只得劳心劳力。
慕容复却不惯于被人要挟,当即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高长史正不知如何下台,段誉却实在天性率真,此时竟也起身道:“请大人援手!”说着,便要掀袍下跪。
段誉身为大理世子、未来的大理国主,这大宋地界唯有小皇帝能受他一拜。慕容复哪里能让段誉跪他,急忙出手扶住对方,无奈叹道:“世子一片纯孝,罢了,本官岂能坐视?”
段誉闻言立时一喜,忙在慕容复的招呼下坐回位置上,将段正淳失踪一事细细道来,最后叹道:“伯父于年初时曾上书朝廷请求援手,然则……”然则段正淳是私下来大宋游玩后自行失踪,并非因公务履足宋土。此事非关国体,范纯仁又怎会费心去寻他?段誉显然也已明白这个道理,不由黯然摇头。“在下于中秋后便来到京城求见左相范大人,范大人公务繁忙,只见了在下半刻钟便急急而去。在下便又去求见右相苏大人,苏大人却说枢密院并非他职责所在……若非慕容大人及时回京,在下、在下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段誉这番话显然又犯了官场忌讳。他四处寻人相助,若是最后果然寻到人,这功劳却该算谁的?但如今,慕容复已然深知段誉的秉性,实在懒得教他。权当不曾听到“左相”、“右相”这些前缀,只单刀直入地道:“世子,请恕本官直言。世子所说镇南王失踪一事,着实无凭无据!”
段誉闻言即刻急道:“在下再不孝,也不敢拿父亲的安危说谎啊!家父的确是在少林大会后失踪,此事千真万确!”
“世子误会了!”眼见段誉又要指天誓日,慕容复忙出手拦住他道。“本官的意思是,世子以为镇南王失踪,可对镇南王本人而言,是不是也是失踪?”
“大人的意思是……”段誉闻言不由怔愣地望住了对方。
“大宋天宝物华,镇南王可是乐不思蜀?”慕容复轻声道。“世子也说镇南王及他身边侍卫的武功十分了得,寻常歹人怕是近不得身。何况镇南王身份高贵,更不可能在大宋结下什么仇家,非要取他性命。本官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便是镇南王不愿回大理。”
段誉与高长史听了慕容复的分析,即刻便想到了段正淳追花逐蜜的本性,两人竟同时一噎答不上话来。隔了许久,高长史方振作精神道:“大宋再好,王爷也终究是镇南王,不会这般没有交代!”
“然则,你们却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镇南王乃是身不由己回不了大理,而并非不愿回大理。这件事莫说范相与苏相不会管,便是正旦大朝上明告太皇太后与官家,他们也不会管。”慕容复斩钉截铁地道。
听到慕容复提及正旦大朝,段誉即刻一阵失措。这回大理派来的使节正是段誉,而他也早已想好正旦大朝上求太皇太后和官家帮忙寻人。想不到这设想还未实现,慕容复便已直白地告诉他:不可能!“为什么?”段誉不禁语无伦次地发问,“我大理国侍大宋向来恭敬……”
“史记所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换个说法便是,天子所拥有的特权不超过庶民,何况镇南王?世子既然不能证明镇南王遭遇不测,官府便不能插手过问镇南王的行踪。”慕容复正色道。
慕容复这番话直堵地高长史两眼翻白。他就不信万一大宋皇帝丢了,慕容复能好端端地坐在这说什么“没有证据,不能插手。”之类的废话。然而他刚想出言反驳,又猛然想到如若慕容复当真不愿插手,又何必请这一顿便饭?……看来要请这位慕容大人办事,这代价绝然不低啊!高长史只在心中暗叹了一声,便又沉下心来等着慕容复的下文。
慕容复果然又道:“世子如今能做的,便是返回大理耐心等镇南王自行回王府。又或者……”
“什么?”段誉迫不及待地追问。
“世子可自行派人设法查访镇南王的下落,在下这两年巡缉全国各路,与各地太守颇有交情,却是可以去信给世子行个方便!”慕容复一展衣袖,漫不经心地续道。“另有镇南王既然喜好武学,说不准便是一时兴起去寻哪位世外高人了。江湖上的事,却要六扇门相助。”
段誉双眼一亮,忙不迭道:“一切,全托赖大人了!若能寻回爹爹,段誉结草衔环、感激不尽!”
待说服段誉不在正旦大朝上向太皇太后与官家禀明段正淳失踪一事,时间已经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午时三刻。那餐桌上的十七八碟纵有热水保温,此时也早已微凉不能入口。慕容复只略微喝了一点参汤便起身返回书房,心无旁骛地处置公务。
不一会,阿碧上前来指挥仆役将酒菜收拾干净。哪知其中一名仆役的手刚触到慕容复位置上的那只酒杯,这酒杯便忽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瞬间四分五裂!
“阿碧姑娘,这、这……”那仆役登即不知所措地望向了阿碧。“小人方才没有用力啊!”
阿碧却知道,这只酒杯是慕容复以内力震裂的。那股内力既霸道又隐忍,虽早将这酒杯震成千万片,可从表面看来却无半点伤痕。直至有外力触动,方显了真容。“不关你的事,”阿碧摇头安抚那名仆役。“不关你的事……”可话虽如此,她的眼泪却忍也忍不住地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理想中的对话场景:
慕容:你爹失踪不归我管,找我没用啊!
段誉:我知道你是大红人,一定能帮忙!
慕容:那我也不能捞过界啊!
段誉:【大礼包】小小心意,请大人多多帮忙!
慕容:哈哈哈!那本官就不客气了!你放心,你爹的事包在我身上!
慕容现实中的对话场景:
慕容:你爹失踪不归我管,找我没用啊!
段誉:我义兄萧峰让我来找你!
慕容:尼玛!我就不该跟他打官腔!
第131章 除夕夜谈
时光如梭,不等慕容复抽空将段誉寻父一事警醒诸葛正我,元祐八年的除夕便已悄然而至。慕容复两年不曾回京,难得回来过除夕,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