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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睡醒,抱着布娃娃左翻翻右翻翻,被突然映入眼帘的一张猥琐的笑脸给吓了一跳,顿时清醒了。
砚铭的品位还是那么的……特别。
我父母回来吃了晚饭。晚饭后,我请我妈替你诊脉,开了几服补身体的药。
晚上,我俩同睡一张床。你睡相极好,睡着以后就一动不动了。
一月十六日
我带你去镇国寺祈福,还顺便给你做了导游。可你却一心想着咸鸭蛋特产。
一月十九日
张祈一家三口回高邮过年了。他爸和我爸是多年老友,两家的房子挨得也近。
一月二十四日
你貌似很招小孩子喜欢,才几天的功夫,就和张祈的儿子混熟了。“你叫什么名字呀?”“张凉月” “你今年几岁了呀?”“六岁”
我也学着你的语气跟凉月说话:“到叔叔家玩好不好呀?叔叔教你拉二胡呀。”他理都没理我。
凉月是个音乐奇才,有绝对音感。而且他本人也特别喜欢琵琶。但是张祈却不急着让他学基础乐理,他说等到小学毕业后再说,小孩子的主要工作就是玩。
我知道的,因为外公的死,张祈立志要做一名医生,但是因为他色弱,这个梦想破碎了。
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他让凉月延续他的梦想。他无法做到的,让凉月来做。
我本来不想管他们父子的麻烦事,现在看到你和凉月处得这么好,便觉此事可能尚有转圜余地。于是将事情原委说与你听,你马上一身正气地接下了这份差事。
二月二十九日
我妈开的中药,我很尽职地在熬。中药的味道,仅用难喝来形容明显不够力度。我怕你不愿喝,便去买了一大盒大白兔奶糖,让你喝完后来一颗。
如此周到的服务,世上怕是找不出第二家了。可你却还是有诸多意见:“我不要大白兔,我要龙须糖。”
你说要龙须糖,那我便去买。只要你肯吃药,其他问题都不是问题。
三月五日
砚铭顺利地将她儿子孙和生下来了。
我当舅舅了。
砚铭还豪气冲天地说:“我将用我的后半生去看一个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
三月二十三日
孙和被查出先天性心脏病。
他现在还小,身体状况还未达标,根治性手术至少要等三周岁以后,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拖。砚铭将孙和带来杭州,是希望他能有一个好的医疗环境。
五月二十六日
两个月间,砚铭收到了五份病危通知书。
☆、六、三十六岁 二十九岁
十二月三日
初冬,凛冽的北风已经吹到杭州。窗外的树,只剩下了漆黑的枝桠。
孙和在寒风中静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你拖着重感冒的身体陪我参加了孙和的葬礼。我看着失声痛哭的砚铭,脑海里浮现的是她那天有点小骄傲的表情:“我将用我的后半生去看一个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
葬礼过后,孙笃钱为了给砚铭换心情,带着她四处旅行。
我这几天不拉二胡不练字了,经常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发呆。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十二月七日
我说要去西湖散心,你想陪我同去。
“脑子烧糊涂了?乖乖在家躺着。”你当做没听见,艰难地从床上起身。“行了行了,我不去了,就坐这儿陪你。”
你坐起身,看着我的眼睛,正色道:“也许,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并非是冷漠,而是,一个人对生命的敬意。”
十二月九日
我慢慢恢复了原来规律的生活。
我为小侄子写了篇悼文——《六悔铭》。
十二月十五日
你一病不起。
医生说是由感冒引起的病毒性心肌炎,情况不乐观,很可能在急性期之后发展为扩张型心肌病,会反复发生心力衰竭。
十二月十七日
你一天之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昏睡,清醒时会与我说些话,朝我笑。每到这时,我都会有一种错觉。其实你只是得了一场小感冒,睡一觉就好了。
但是,上一秒还在微笑的你,下一秒却会突然的心力衰竭。
病房里的仪器发出刺耳响声。
医生和护士涌进来……
看着你戴着呼吸罩躺在白色被褥间时……不知为何我总是在往最坏的结果想去。孙和的离世已足够使我动摇,若是连你也失去,我会怎样?
十二月二十日
你每一天都需要长时间输液,两只手上都是针眼,周围还形成了一片片的淤青。
我每天都用热毛巾给你敷手,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来减轻你的痛苦。
十二月三十一日
也许佛祖还是可怜我的,他没有再从我身边带走你。
这半个月来,你的病情逐渐好转,心律失常和心力衰竭的情况也慢慢变少。
一月三日
你可以出院了。不过医生叮嘱说,要卧床休息至少六个月以上,否则会留下后遗症,还有就是要定期回医院检查。
一月五日
因为要长期卧床,这个春节你是不可能回义乌了。这样一来你生病的事就会被你父亲知道。你因此十分苦恼。
夏煜来了一趟杭州,带来消息说,你父亲要去国外出差,新年就不过了。并且夏煜答应将此事与你父亲保密。
夏煜这次来,还带了他女儿夏文。
他们父女俩怕打扰你休息,只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这时我才来问你:“他什么时候有的女儿,你怎么没和我说起过?”“夏文比孙和晚出生两个月。那时候你正为孙和的事烦着,我便没有告诉你。夏文的满月酒我也是偷偷去吃的。对了,我还有件事没有告诉你。张祈已经让凉月去学琵琶了。我超级有成就感的。”
那段时间,你那么努力地生活着,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而我却在颓废、消极地度日,还不停地对自己说:你什么都做不了。
我真是个可笑的烂人。
一月二十四日
冬天的太阳总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恹恹地、低低地挂在天的一侧,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你把手从被中伸出,放在阳光下端详。
那只手苍白、无力,但是那么努力地想要抓住生活的希望。
二月五日
《史疏》截稿,之后的事全权交由张祈去做。
你虽无事可做,但还是总爱操心这儿操心那儿的:“你写得这么慢,什么时候才能把《史疏》写完。”“不知道,也许这辈子也写不完,能写多少是多少吧。”“不行,做事情得有始有终,你一定要把它写完。”
“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会陪你把它写完。你什么时候把它写完,我就陪你到什么时候。”“好处就是有你红袖添香?我不是好色之徒。更何况,等我写完,我起码有八十来岁了。”“我一定会活到那时候的。”“真的假的,你这么弱。”“人的潜力是无限的。”“那说好了,拉钩。”
二月九日
在与张祈商谈出版事宜。本来是很正经的场合,张祈却突然看着我欣慰地笑了起来,使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你别拿那种看儿子的眼神看我。”
张祈笑着摇了摇头,说:“你以前总是郁郁寡欢,像一个看破世事的老头子,整天用一种失望的目光俯视周遭,似乎世上没什么东西能引起你活下去的兴致。活也好,死也好,对你来说都是无所谓的。遇到夏寒之后,你慢慢地开朗了,也学会什么叫生活了。”
我说:“把你的脸迎向阳光,那就不会有阴影。”
张祈抄起手边的字典砸过来:“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文艺。”
三月二十一日
天气慢慢回暖,医生说你可以稍微增加点活动量。我便每天扶着你下床走动。
六月三日
你总算痊愈,可以不用终日卧床,也可以重新回归工作。
八月十六日
我们一起过了生日。我送了你一串星月菩提,你送了我一把二胡。
☆、七、三十七岁 三十岁
五月十日
两个人相伴着生活,已经变成了像呼吸一样的、平常但必不可少的事情。
六月十三日
天气渐渐转热,每个午后都让人昏昏欲睡。书房里有个躺椅,午饭过后,你就躺在那上面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我白天的时候基本都待在书房里,要么工作要么练字。你如果在书房里睡着了,我就会放下手头上的事,拿了毛巾被替你盖好。
你在躺椅上睡的不踏实,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接着看书,然后再次睡着,一直重复这个循环,直到吃晚饭。
你有时候看书看腻了,就会跑去客厅看电视——要么抱着西瓜,要么捧着绿豆沙。西瓜,是那种甜甜的、水水的味道,而绿豆沙,则是冰凉凉的,再加上电风扇在一旁吱呀吱呀的摇着头,这才会让人有一种夏天来了的感觉。
八月十日
夜里,带你去了趟西湖。
因为今天是农历七月半,中元节。古代杭州人有夜游西湖赏月的习俗。明人张岱在《西湖七月半》中写道:“月色苍凉,东方将白,客方散去。吾辈纵舟,酣睡于十里荷花之中,香气拍人,清梦甚惬。”现代人确实是难以体会到此间乐趣了。
张岱与我一样,客居杭州。
我喜欢他的文风,干净又不失味道。我甚至认为明清时期的文人中,只有他的文章可看。他的《陶庵梦忆》和《西湖梦寻》也是被我反复读过的。
八月十一日
我打算在我俩生日时向你表白心意,却苦于措词——怎样既委婉又浪漫地表达自己的爱意。
说起情话,还是古人最有水平。一则小故事。一人姓胡,一人姓岑。月下散步时,岑某触景生情,出了一上联:“古代偏怜月”这是把“胡”拆成了“古”和“月”。胡某于是对了一下联:“今时只爱山”。
八月十六日
我带你去了昆明。路上,你调侃道:“这次怎么不去玉龙雪山?”我很认真地回答了你:“得过一次肺水肿的人最好不要再到海拔三千米以上的地方。”
世界园艺博览园离昆明市区不远,我们去了那儿。你还挖苦他:“园艺?老头子就是老头子。”
我计划好了,拉着你去了玫瑰园,想营造一个浪漫的气氛。不料玫瑰园今日没有开放。你就说想去药草园看看。
药草园……
我绝望。但是入园之后却又是柳暗花明。药草园就像是一幅立体山水画,有着传统的江南园林风格。
有这样的美景相衬也并无不可。我清了一下嗓子,双手扶着你的肩,使我们对视:“你愿意做我一生的责任编辑吗?”
“你们这些作家说话真是麻烦,七拐八拐的。”
“我爱你”
你笑了:“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蜀人张岱,陶庵其号也。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年至五十,国破家亡,避迹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布衣蔬食,常至断炊。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
☆、八、三十八岁 三十一岁
三月一日
灌木,紫黑的老叶子上抽出新芽,是极嫩的绿色,鲜艳但不招摇,远观近赏皆美。
柳叶也抽了新,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