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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檐咳了一声,却忽然抓过了酒罐子,往喉咙猛灌了几口酒,酒气很快冲上了头皮,他觉得有些飘飘然了,酒壮怂人胆,有底气了,他勾了勾手指,弯眼,“你把头凑过来,我告诉你。”
申屠衍不知所以然,想着钟檐酒量忒差,应该是醉了,却不敢不把头凑过去。
钟檐望着凑过来的毛茸茸的脑袋,眼笑得弯成了小月亮。
申屠衍虽然并不指望眼前的这个人还能完整有条理的讲述过去的事情,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凑上来的是一张温软带着酒气的唇瓣。
直接衔住了他的,啃噬起来。
申屠衍的脑袋膨的炸开了花,风忽然吹开了前面的窗,幽深的空中,雪花忽然想停止在空中一般,一须臾,又沿着接下来的轨迹落下去。
申屠衍觉得自己疯了,或者钟檐疯了,又或者全世界都不正常。
可是唯一确定的是,眼前的这个人,正以亲吻的姿态咬着自己的唇,而他,是凶巴巴的钟檐。
可是他却没有办法推开他。
“钟师傅,我……我们……”
申屠衍语无伦次,钟檐却一瞬间离开了他的脸,眼中已经是一片清明,“我们如果是这样的关系……你会讨厌吗?”
“啊?”申屠衍愣在原地,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他实在没有办法理清这其中包含着多少的意思。
钟檐却先笑了,“开个玩笑而已,一根木头似的,真没意思,我不和你玩了。”
“哦,玩笑……玩笑……”申屠衍冒了冷汗,心中的火却被撩起来,再也没有办法平息下去。他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巴掌。
——人家救你,养着你,还要医你的病,连老婆都没时间看着跑了,你难不成要做捂暖的蛇吗?
“喝酒……喝酒……”申屠衍拿起酒猛灌了几杯,可是已经不能够浇灭心中的火,他觉得口干舌燥,满脑子都是迤逦的画面,而且他的身下的那个人是……
这场景,仿佛很熟悉。仿佛也是这样的夜。
那个人还在眼前。
申屠衍全身都在着火,忽然站起来,故作轻松,“听说南方的年都要守岁的,我不知道小年要不要守岁,不过我实在酒有些上头了,先去睡了……”
他才要起身,却发现窗外的风吹灭了煤油灯,屋子里忽然暗了下来。
黑的夜,亮的雪。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却摸到了温热的脸,那人嘿嘿笑了两声,把他的脸掰正,抵上了他的唇,凉风中那人的身躯就像一团火焰,燃烧了自己,也燃烧了他的。
申屠衍最后一丝理智也被烧断了,紧紧拥抱住了他的火焰。
纵然是一场鸿门宴,合欢毒,他愿意以身赴宴,饮鸩止渴。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和谐,特地把灯给熄了。
☆、第十二支伞骨·起(下)
钟檐第二天醒来腰很痛。
莫非是前几天干活伤着了?他想了很久;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情节,心中一怔,回头去,被窝里已经空空如也。
他的心里有些微妙;一方面庆幸身旁没有人;另一方面却又生了埋怨。
他发了好大一会儿楞,毕竟是自己做下的事呢,也怨不得别人;就忍着痛;去穿衣服;起来干活去。
云宣的人看着今日的钟师傅很不一样,一个人蹒跚在雪地里,走得很慢,步履蹒跚。
嗯……走路的姿势还有些瘸。
旁边易货的卖货郎便笑他,“哟钟师傅,这是怎么了,昨天晚上跟人干架了。”
“没,狗挠的。”钟檐没好气。
卖货郎也跟着打哈哈,“这样啊,那这大狗也听厉害的。”
钟檐哼了一声,还很没有良心呢,一早上不知道野去哪里了。
他一路上骂骂咧咧,穿过卖货郎的身边,继续往前走,寒冬腊月里,总是没有什么好吃食的,逢了年关,却要置办各种年货,云宣有个规矩,到了这几日,总是要挑着黄豆去换豆腐西施家白嫩嫩水汪汪的豆腐。
和所有人一样,他在这一日也要穿越漫长的雪路,去豆腐西施的铺子里换豆腐。
只是,他比别人走得更加慢一些。
而城的另一头。
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孩正抱头蹲在雪地上。
男人跟着嗷了一声,小孩儿也跟着嗷了一声,男人叹了一口气,小孩儿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男人抬起头,“你叹什么气呀?”
“那你又叹什么气?”冯小猫反问。
男人捂住脸,半天没有说话,冯小猫大叫,“你把我叫出来,就是听你哼哼唧唧的吗?不好听,一点都没有小翠唱的小曲好听,我要回去了。”
申屠衍红着脸,支支吾吾的回答,“小孩儿,如果你救了别人,他却做了一件很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怎么样?”
“哦,要是我肯定……”小孩比了个杀的手势,然后又笑嘻嘻,“那白眼狼不会是你吧,就是是什么事,快告诉我。”
原来就低着脑袋的男人头更加低了,就像是撒了气的狗。
冯小猫睁大了眼睛好奇,“什么事呀?快说。”
“一件很坏很坏的事。”申屠衍如事交代。
“又多坏?”冯小猫转溜着眼珠子,“你偷了他的钱?”
申屠衍摇头。
“烧了他的房子?”
申屠衍继续摇头。
“拔了他的苗?”
申屠衍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比这些事都要坏透一百倍,申屠衍一身戎马,即使面对再大的险境都能从容面对,何曾像现在这样孬?
冯小猫觉得猜烦了,觉得今天的木头真是奇怪得很,将帽子扣在他的脑袋上,“哦,那你继续吧。”
申屠衍抬起头,看见纷纷扬扬的雪花又从高空中落下来,一片一片,带着冬日的冰冷和热烈。
——冰火两重天。
钟檐赶到豆腐店的时候,也正好下起雪来,他走得很慢,因此到的时候已经排起了蜿蜒的长队,似乎要等很久。
没有法,他只能站在队伍的末尾。
豆腐西施寡居了很多年,膝下只有一个小女儿小字冬娘的,唯唯诺诺的小姑娘,却跑到了雪地里,结结巴巴的问,“钟师傅……你是崔五爷的师傅,你知不知道崔五爷去哪里了,你说……我就把这框豆腐送你?”
钟檐打量了一下冬娘,笑,“那我还是乖乖等着吧,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冬娘有些失落,却还是把豆腐筐递给钟檐,“谢谢你……还是给你吧。”
钟檐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打听崔熙来是为什么,不用排队,还是很开心。
他提着篮子,在雪地里走了很久,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申时,屋子里冷冷清清的,申屠衍依旧没有回来。
钟檐冷笑着,这人反了天了吗?居然敢在外面野了一天。
他蹲在门槛便上择菜,一弯腰,便是骨肉牵连的疼痛,酸软入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昨夜的荒唐与旖旎。他恍了神,觉得头痛无比,昨天晚上究竟是谁先抱上来的呢?他记不清了,可是他分明记得,他是有回应他的,耳鬓厮磨,拼尽一生欢。
可是依然还是不能够确定,想到这里,他就痛恨自己的操之过急,他不知道捅破这层窗户纸以后会怎么样。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每一秒,都都带着他没有办法忽略的沉闷,空旷的庭院,疾逝的落雪,停在雪地里觅食又飞走的麻雀,在这时间的无涯中,,静谧到让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失聪。
他的心却很慌,害怕他一走了之,又害怕他下一秒就回来。大半生都没有的患得患失的心情,,竟然在此刻纷至沓来。
他终于明白,他之所以没有这样的心情,是因为他无可失去。
可是,即使天又黑下来,申屠衍也没有回来。
他的心沉入谷底,会不会?也许他已经离开了云宣了?
他知道这是最大的可能,可是还是努力压抑住了这种想法,灶头上的水忽然沸腾了,蹭蹭的冒着热气,他觉得自己的这颗心,也好似一并放进去煮了。
也他挽着袖子,添了一些水进去,水立即平静了下来,他长长地虚了一口气。
终于清净了。
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也是一年中热闹的时节,门外忽然传来几段儿歌,他听不清,却听见了这些嘈杂声音中竟然有叫自己的声音。
知道那人踏进们来,他才确定,真的是叫自己的。
“钟师傅,不好了,你家的傻大块儿跟人打起来,快去看看!”
☆、第十二支伞骨·承(上)
这一年的江南;雪势特别汹涌;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当然,东阙也一样。
新政实施了几个月,略有成效;朝内外对这个新皇帝都渐渐改观,他们一直以为怀昭太子是扶不起的阿斗,可是事实上并非如此。
就在这个时候;怀昭帝却忽然宣布;这个时代的万载荣光,都是一个被人遗忘的旧臣造就——被世人遗忘了十多年的先太傅;杜荀正;朕的老师。
举朝哗然。
眉目如画的皇帝微微抬头,郑重道,“即日起,改年号为承明,承先人之明。”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先人指的是谁,有的时候,思潮就像种子一般,尽管他们曾经黯无天地,生长于幽暗之处,毫不起眼,可是谁也无法忽略,在以后五年,十年,或者更远的百年,保不齐就会发出改变时间的能量。
迟到了十多年后,杜荀正的冤案终于被平反,而他的政治理想终于被人认可,大街小巷争相传阅他的著作《明镜录》,可惜他却再也不能看到。
这是遗憾也是庆幸。
这一年,朝中的另外一件大事,就是新朝第一位小公主的降生,而他的母妃,也母凭子贵,晋升为妍妃。
据说小公主生在初雪的第一天,皇帝疼惜不已,亲自取名为李雪来。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云宣,宣德十二年的年末,却在这一片鸡飞狗跳中度过了。
钟檐赶到的时候,才发现冯小猫这一场信报的有点不靠谱了。
哪里是申屠衍跟人打起来了,分明是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群殴他家的呆瓦片啊,而且,还五花大绑,把他绑在城楼上。
钟檐心里顿时恼了,他家的不懂事,也轮不到别人来教训。
“干什么呢?大过年的,把人绑着做客,是待客之道吗?”
为首的青年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哪里受得了激怒,“钟师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对于客人,我当然以礼相待,但是对于卖国贼子,这不是最好的相待方式吗?”
“哼——钟师傅,上一次被你骗了,你别以为你那几句花言巧语还可以骗得了我,念在大家都是云宣人的份上,权力让开,少管闲事!”
钟檐思忖了一会儿,知道现在是诌什么样的胡话也说不过去了,索性坦荡荡,将话了挑明了,“那么我什么话也不说了,我今天就要带走他!”
青年人冷哼了一声,“钟师傅,念在大家都是云宣人的面子上,我尊敬你,可是你为什么要跟这样的人搅在一块?”他指了指城墙上的男人,“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又敢了些什么事?”
钟檐抬头,望了一眼城墙,道,“他是我家的人,我当然清楚他是什么人?你们又清楚他是什么人?”
少年人爱恨如风,指着城墙尽乎失控,“我当然知道他是谁,曾经连夺七座城池的申屠将军,没想到是胡狄人旗下摇尾乞怜的狗……哦,对了,他本来就不是中原人。”
“亏你还记得他曾经是你们的主帅,就是这么对待你们的主帅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