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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微微勾起唇角:“看前面就知道了。”
两人复又前行,官吏之后,是皇帝出行的仪仗佣,各陶俑手拿锦旗或是阵仗,动作统一,倒也仪态非凡。
“原来如此,是我疏忽了。”谢衣看到仪仗佣便笑了,“仪仗起始于汉代,的确不是秦朝的东西。”
沈夜笑了笑没有说话。
只是当他们继续朝前走去的时候,那预料中井然有序的陶俑却是忽然变了。仪仗总是伴随着皇帝出行,因为是墓葬,皇帝的棺椁不一定会放在这里,但沈夜与谢衣没想到的是,在这整齐的仪仗佣之后,却是各色陶俑杂乱地排在了后面。
如果仪仗佣之后再无陶俑,说不定二人还能接受一些,但现在看来,先前所见肃穆的士兵佣、活泼的舞乐佣、沉稳的官吏佣,竟是毫无秩序地挤在后方。男女不分、职务不分,且原本间隔有序的陶俑,也是倏忽间没了间距,不是过大,就是拥挤得几乎没有空隙。
这是怎么回事?谢衣与沈夜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前面如此井然有序,为什么后方就像是随意摆放的?不,更像是时间紧迫,工匠来不及再继续整理,就将陶俑扔在这里了。
果然,在某些陶俑的下方,二人看到了破碎的陶俑,只是再往前,那倒地的陶俑却是古怪起来。
扭曲的四肢,狰狞的表情,那些陶俑的表情全都由喜悦带上了痛苦,有的甚至是绝望。
这是陪葬用的陶俑?
这样的陶俑是怎么做出来的?
陵墓里会允许摆放这种不敬的陶俑吗?
疑惑在谢衣脑海中一一闪过,但当两边的陶俑由四肢扭曲变成了向前攀爬的动作后,谢衣终于恍然大悟。
可以说是同时,谢衣与沈夜朝着身后的刘家人大吼道:“离那些陶俑远一点!”
本埋首于欣赏稀世杰作的刘家人都吓了一跳,但当看清这是沈夜与谢衣发出的提醒后,他们立马远离了前一刻还痴迷不已的陶俑。
刘赫也被吓了一跳,他还没见过沈夜如此凝重的表情,走上前,他不由得担心道:“沈先生,怎么了?”那些陶俑有问题吗?问话尚未出口,刘赫便也看清了沈夜二人身边的陶俑,一刹那,他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向前攀爬的陶俑,鲜活的痛苦的表情,这多像是活人正在逃命!如果是活着的人,自然能扭曲成陶俑到不了的程度!
“你们快点给我离开这些鬼东西!”刘赫的心也提了起来,特别是当他看到刘明还在那边东摸摸西摸摸的时候,脸色可谓是变得铁青了,“刘明,想死吗?!快点放手!”
刘赫色厉内茬的模样震慑了刘家人,包括对兵马俑向来痴迷的刘明:“少爷?”
刘家人一个个走了过来,他们的脸色,在看到匍匐在地的陶俑后,也一个个苍白了起来。
“这……这是……”刘东华尖叫了起来,“这是什么鬼东西啊!”因为心情一直没缓过来,刘东华是一群人里最安分的,连陶俑都是匆匆一瞥没有多余的动作。但在这一刻,那狰狞的陶俑再一次唤起了刘东华心内恐惧的记忆。
刘赫喝斥道:“闭嘴!”众人本就不安,刘东华这是在雪上加霜!
转向青白了脸色的众人,刘赫努力平心静气道:“你们刚才有没有什么发现?”
众人只是摇头。面对活灵活现、精致异常的陶俑,他们只顾得上欣赏了,哪里还能有其他的发现。
一个个问过来都是摇头,无法,刘赫只能转向沈夜与谢衣:“你们呢?”若不是二人的提醒,他一时间也发现不了问题。但这一路看来,除了陶俑,这里的确没有其他的东西。
沈夜默不作声,谢衣则是摇了摇头。他们也是刚刚发现这些陶俑有异,其他的,恐怕和刘家人没多大的区别。
刘赫咬了咬牙,看着那匍匐在地的陶俑,只觉得这仿佛会成为他们的下场。
如果真的是活人做成的陶俑,还是一边逃一边变成这副鬼样子,他们呢?会不会也碰到这种情况?
刘明战战兢兢地站在刘赫身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刚刚和这些陶俑亲密接触,内心只有喜悦,但现在事实告诉他,这很有可能都曾经是活人,如此大的反差,他一时怎么接受!
刘明内心忐忑不已,心惊胆战地看着两边的陶俑。不会真的是活人吧?应该不会的,只是看起来像而已,少爷都还没肯定呢……欸?
视线之内,靠近门边的地方,刘明发现了一具决然不同的陶俑。那具陶俑上半身是古代奴仆的服装,而下半身,是绝对不会出现在那个时代的登山裤!
刘明瞳孔皱缩,是的,是登山裤没错!虽然变成了陶,但的确……刘明忍不住将视线移向陶俑的脸部,只见他嘴巴紧抿,眉头紧皱,一脸的痛苦。而他的一双眼睛,不知是当初没做好还是其他,竟是黑色的,就像是镶嵌在眼眶里的黑珍珠。
那真的是一双纯黑的眼睛,毫无杂质,在刘明的注视下,它们缓缓地、慢慢地动了。
一圈白线出现在眼球周围,渐渐变大,就像是慢动作一样,缓慢地将黑色挤向眼眶的一边。刘明不知道该不该称赞自己勇气过人,竟还能一直盯着他看。
当那剩下的半圈黑色终于不动了,直直地指向刘明的方向后,刘明终于醒悟了过来——那黑色是陶俑的瞳孔,白色则是眼白。
他,是在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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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进退两难
第八十九章:进退两难
刘明难以形容那种感觉,明明怕得要死,视线却是难以移开。就仿佛明明知道下一步就是悬崖,自己却是止不住向前走的脚步。
那陶俑黑色的瞳孔正直直地看向刘明,而冷汗直冒的刘明,只觉得浑身战栗得厉害。依稀间,他似乎觉得陶俑僵硬的嘴角,弧度稍稍往上移了一点?
刘明眨了眨眼,不太确定地看过去,细看之下似乎又没有多少变化。可正当他松了一口气,准备将视线移开的时候,那陶俑就像是为了嘲笑他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却又明显地笑了。
是的,笑了。陶俑的面部自耳根裂开了两道细缝,越裂越大,最终与嘴角重合,一眼望去,那几乎是一个将整张脸都一分为二的可怖笑容。
在刘明的眼前,那面孔白皙的陶俑,刹那间成为了来自地狱的恶鬼。
而看清了整个过程的刘明,只觉得眼前一黑。
石头能动?
陶俑能笑?
假的吧?!
但是那陶俑的确是笑了,眉头紧皱,上半张脸还是那副痛苦的样子,但是他的嘴,唇角勾起,一直裂到耳根的模样,的确是在笑。就像自鼻梁处被割裂了,上半张脸痛苦,而下半张脸在那边幸灾乐祸。
刘明终于受不了了:“少爷,他在动!他在动啊!你看他在动啊!”
刘明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可怜他一个大男人都被吓得有些语无伦次了。但是更让刘明崩溃的是,他明明想要抓住刘赫的手以作安慰,但是他的身体靠近了刘赫,他的手,却依旧放在身体两边,一点抬起的意思都没有。
刘赫看向一脸活见了鬼的刘明,再看他惊惧地盯着自己的手的模样,不由得道:“怎么了?”
“我的手……我的手动不了了。”刘明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
“什么?!”刘赫一把抓住刘明的手,下一刻,他同样震惊地发现,他竟然抬不起刘明的手了。
就像是装在机器上的部件,或者说是与大地相连的山峰,刘明此刻的手,竟然就直直地垂在身体两边难以动弹,刘赫加上好几个人的力气都移动不了分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赫急了,特别是刘明喃喃着“少爷,我的肩膀感觉有点不对头”的时候,他真的快疯了,不能动的身体,让他一瞬间就想到了身边的陶俑。
陶俑不也是不能动吗!
眼见着刘明眼泪鼻涕刷拉一下都冒了出来,刘赫求救地看向沈夜:“沈先生!”
沈夜倒也干脆:“你要命还是要手?”
这句话,显然是对刘明说的。
可是刘明满眼的绝望,沈夜说的话他根本听不进去,更不用说回答了。
倒是刘赫果断道:“要命!手没了就没了!一条命还比不过手吗?!”
话音刚落,众人便见眼前银光一闪,然后便是“咚”“咚”的两声脆响。定睛一看,沈夜不知何时一柄长剑在手,正幽幽地闪着银光,再看向刘明,他的臂膀齐肩而断,那两声轻响,是他掉落到地面的手臂发出的。
面对此种情况,众人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刘明的手,就这样被砍掉了?
来不及抱怨沈夜行事鲁莽,众人便见地上刘明的断臂起了变化。上一刻他们还是鲜活的人的臂膀,下一刻,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色了。
一层灰色的膜自两边迅速地裹上了刘明的手臂,当它们在中部粘合的一那瞬间,留在他们脚下的,便只是两截陶俑的断臂了。
这一场蜕变不过几分钟,但是众人心中未说不出口的话,便都由抱怨变成了感激。
如果不是沈夜当机立断,那层膜会不会直接把刘明整个人包裹了?众人有些难以想象。
刘明肩膀的切口病没有出血,但是细看也没有变成陶,刘家的人无不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刘明自己,还身处于这场变故中清醒不过来。
谢衣看着刘明尚有些稚嫩的面庞,不由得叹息。虽然保得性命也是一大幸事,但这样一个年轻人双臂具无,以后的生活,必然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吧。
但看向一脸劫后重生的刘赫,谢衣心内又是一松,有刘赫在,也许刘明的生活还是能得到保障的。
沈夜将剑收了起来,一回头,便正好看到了谢衣专注地看着刘赫的模样。那模样有些欣慰,有些喜悦,更有着赞赏。忍不住皱眉,沈夜不悦道:“谢衣,你在看什么?”
谢衣闻言一愣,他转向沈夜:“什么?”
沈夜看了刘赫一眼:“别看些有的没的。”
“?”谢衣更疑惑了,阿夜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待谢衣去细究,下一刻,他便被周围的事物吸引了所有视线:“阿夜……”
“嗯?”
谢衣拉住沈夜的手臂,却是对着众人沉声道:“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刘家人俱是不解地看向谢衣,刘明的问题不是解决了吗?但随着谢衣的视线看去,寒意,便再一次侵入了他们的骨髓。
是啊,他们怎么忘了呢,刘明的断臂被灰膜包裹,不是成了陶吗?若是它将刘明整个人笼罩,不就是一具活生生的陶俑吗?那么这里其余的陶俑呢?这些挣扎着想要逃出去的陶俑呢?先前他们尚能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猜想,但这一刻,他们无比得清醒:这陶俑之内,都曾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是在陶俑内生存的东西,还可以被称为“人”吗?
细密的冷汗布满了众人的额头,这石室内部都是陶俑,他们知道,但这些陶俑的头部,不知何时,都朝向了他们。士兵佣、舞乐百戏佣、官吏佣,甚至于前方那些排列整齐的各色陶俑,一个个,一具具,不知何时,都将头的正面朝向了他们。或微笑,或严肃,或痛苦,或快乐,但是他们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