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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老师!”他惊得一哆嗦,几乎要惊跳起来,整张脸一下子充血涨红,俨然是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做一件可耻的事情:作弊。
“陈晓,你考后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想我们又该好好谈谈了!” 我板起一张严肃的面孔,没收了他的试卷,回去继续监考。 那个时候我并没有仔细检查陈晓的试卷,因为我当时认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作弊到一半,在这样重要的考试中,这个学生在我的心里完全就是无药可救了的!
铃声响起,这场考试结束了,我一排排的亲自收好学生的试卷,并嘱咐他们下午的语文考试一定要将前一部分的基础题全部答上,然后学生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教室,准备回家吃午餐,至于作弊被我抓到的陈晓,他还坐在最后一排,离讲台远远的,我能看见他抱着手臂把头埋了起来,似乎已经呜咽了很久。
“陈晓!跟我过来!” 我严厉的高声说着抱着转身离开了教室,对于这样一个不上进又只会哭泣的问题学生,我除了严厉的纠正外根本无法去温言软语的引导。 陈晓就是块儿滚刀肉,蒸不熟,煮不烂,油盐不进。
出了教室,我听到了陈晓从位子上站起来,也跟上来的声音。一路直到办公室的路上,这个哭得眼睛都快睁不开的男孩子极尽全力的表现出他的不满和委屈。所以当我转头时,一个可怜巴巴正用袖子蹭着眼泪的可怜样子和我那张严肃厉色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又怎么了啊?” 教数学的李老师这时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目光在我和那个依然哭得‘梨花带雨’的陈晓之间扫过,调侃道,“又怎么惹你们老师生气了?瞧瞧这哭的……男孩子总哭鼻子这可不行!”
“我……我……我没……” 陈晓努力的想要停止眼泪往下掉,却抽泣的更加厉害,含含糊糊的说着。
“你没什么?” 我立起眼睛瞪了他一眼,这个永远不知悔改的阿斗啊!
“得了得了,大中午的。” 这时李老师过来打圆场,他桌上放着吃了一半的盒饭,看来是准备第一时间把上午的试卷给批下来。 没错,这天上午考的是数学。所以我把手里的试卷放到了李老师的桌上,让陈晓跟我走,我的办公室在旁边的文科组,这个时候大家都出去了。
“说说吧,你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在考试的时候作弊?平时你不交作业旷课也就算了,考试作弊这可是道德问题!” 我坐在办公桌前,准备再次费一番口舌,即使我明白,我的话,从来都是被这个貌似可怜兮兮的学生给当成耳边风的。
“我……我……我没……” 陈晓抽泣着又开始重复着狡辩的说辞。 我一拍桌子,说:“你没什么?你想说你没作弊吗?那这是什么?!”说着我拿出他藏在书桌堂里的手机和一张抄了一半的试卷。“都被我住了个正着了还狡辩,给你爸妈打电话!” 我把号码拨了出去,把自己的手机塞进陈晓手里。
“妈……我们老师想让你来学校一趟……嗯……嗯……我……” 电话里陈晓支支吾吾的和她母亲说着话,而我却几乎倍感疲倦。说实话,之所以要陈晓自己打电话叫他父母来,实在是因为我觉得和她父母沟通比和陈晓沟通还难,这是棘手的一家子。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陈晓家长是在五年级的新学期的家长会上,我作为班主任在上一学期分班后和所有的学生家长都做过沟通,包括他们的孩子在小升初的学业上的问题,一一都做好了规划,除了一个学生,陈晓,我从未见过他的父母来学校。而这一次,我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抑郁沉闷,什么又是撕心裂肺。
那是十分奇怪的一家,父亲在炎炎夏日里却依然裹得严严实实,穿着黑色的风衣,领子高高竖起,头戴一顶黑色的礼帽,白色的口罩和蓝色的太阳镜把整张脸遮得不露一丝缝隙,并且,当他伸出手时我才发现,他竟然还带着厚厚的棉毛手套!这样怪异的打扮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连汗毛都有些要竖起来似的。另外,陈晓的父亲的行为也特别的奇怪,走路几乎是不弯曲四肢的,手脚直直的迈着,同手同脚,并且连脖子和头也是一动不动,这个人都好像是僵尸一样的僵硬。
至于陈晓的母亲,我只能说她给我的印象简直不差陈晓父亲半分,这个女人每次一出现在学校里都是免不了哭天寒地一番。自从陈晓屡屡犯错记过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几乎都要天天出现在校门口蹲守,哀求我救救她的儿子,就好象陈晓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有时只要一想起她死赖在办公室大哭大闹的样子我就脑仁儿发疼。
有一次她跑来学校找我,说陈晓在校外和人打架要我救救陈晓,可这我怎么救?帮陈晓打一架?还是管教住这个连父母都管不住的孩子?于是我对她说:“你们的儿子做父母的也是有责任教育的,不能光想着靠学校靠老师,陈晓总有一天是要离开校园的,他平时在学校的表现我从来都是尽力督促的,但是这也需要你们家长的支持啊,总不能他凡事都要我来吧,我还有除他以外的五十多名学生,不可能只关注与他一个呀,这对其他的学生是不公平的……刘女士,你明白吗?” 陈晓的母亲叫刘湘萍,她听着,突然扑通一声的当着办公室所有老师的面跪了下来,大声哭喊着。几经劝阻无效我只好把她拽起来带进学校的会客室,这个时候,这个女人一下子便平复了激动的情绪,她坐下来,摘下了一直戴在脸上的夸张的墨镜……
“言老师,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您就帮帮我吧,陈晓是我唯一的儿子……” 陈晓的妈妈开始重复起以往的台词来,而这时我注意到,她的眼眶是青紫的,鼻梁处还带着一些伤痕。 是家庭暴力吗?我猜测着,想到陈晓一意孤行又有些自闭懦弱的性格应该就是由于这样的家庭所造成的,一时间竟起了些许的恻隐之心。 当然,就现在看来,这绝对是一个错误!
好了,回忆到了这里,我想我该打起精神处理今天这件事情了,我回过神来,发现陈晓还在抽噎,鼻涕不知不觉的都快滑到嘴里去了。
“行了!哭个什么劲儿!擦了!”我感到有些厌烦的把办公桌上的面巾纸盒丢给陈晓,仔细想想,这一次还好是被我逮着,要是学校其他老师和教导主任的话,这次的大过是记定了,搁陈晓目前的状态来说,劝退都是有可能的。
其实,对于学校有时过于严格不容人情的规定我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只有校风严谨才能给学生们创造出更加安宁的学习环境来。
看了看时间,估计陈晓的母亲也要好一会儿才能赶来,虽然生气却也不能体罚学生,所以等陈晓擦干了眼泪和鼻涕以后我叫他去水房洗把脸。又从储物柜里拿出两盒泡面用开水给泡上了。现在这个时间,就是学校的公共食堂肯定也是没有饭菜了的。
陈晓回来的时候精神了不少,眼睛有点红肿,我实在是看不惯这么大一个男孩子老爱哭鼻子,所以轰他端着泡面去另一张办公桌上吃,吃完再接着进行“谈话教育”。
陈晓的母亲赶来时正好是下午开考的时间,出了这种事我只能打算让陈晓重考了,因为他的在校处分实在不少,可谓是劣迹斑斑,所以本来我也就只是打算教育或者说“吓唬”一番就放他回去的,哪知道,他的这个母亲,还真的是能惹事情、吸引围观者。
我并无从知晓当陈晓站在办公室的一角,靠在墙上,看着他的母亲战战兢兢的不停的在向他的老师替他道歉哀求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情,但至少我是接受不起的,为了阻止那似如闹剧般的旧戏码……下跪。 我还是顾不得走廊上刚回来的几个老师的诧异,把陈晓的母亲半架着给架进了办公室,并且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这样不好的影响和百般的无奈也不知道我还要承受多久,好在,陈晓这一批学生很快就要毕业了! 那一刻我在心底隐隐的雀跃的告诉自己,再管这个陈晓最后一次,再有下次,就是他自己的不上进了!
陈晓的母亲每次来学校无外乎不是两个过程,1:嚎哭哀求。 2:摘下墨镜撩起袖子,给我看她身上的瘀青。 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在这个家庭氛围几乎可以算得上恐怖的学生眼里,父母早已无法去管束他,可奈何,我作为他的老师也是束手无策,苦无良方。
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见到这个特能折腾的可怜女人就会把自己满腹冷硬话都咽了回去,可能是不希望伤到她吧。总而言之,我目睹了陈晓对待他母亲的,不同于往常的冷漠眼神,和陈晓母亲神经质的絮絮叨叨再三鞠躬。这时我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也许我并不了解我的这个叫陈晓的学生……
在那之后,学生们迎来了五一的小长假,而我也就是在这个时间安排的陈晓的月考补考。
那又是周一的早上,我看着陈晓穿着校服背着书包走进校门,我拿出准备好的各科的试卷,这些试卷都不是月考时的卷子了,但难易程度相当,这一次我希望这个我教了有两年的学生能够有所长进。
陈晓走进办公室拿出了笔盒,我坐在一边计时。 当天的补考我设计的时间和月考考试的一样,等到全部结束后,已经是下午的三点四十分了。
那一天外面突然阴了天,我眼见着窗外的太阳被氤氲笼罩,朦朦胧胧的仿佛像是有什么将要从天而降似的。然后,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打到地面的泥土上形成了坑坑洼洼。
陈晓已经考完了,我收好了卷子,看了看外面的雨势,问道:“带伞了吗?”
他摇摇头,紧咬着苍白的嘴唇,不愿意开口说话。
“行了,老师送你吧。”我无奈,只好去了两把雨伞。 而这时,陈晓一听说我要送他回家竟然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一副害怕我去的样子,但他依旧不愿意开口。
路途并不近,陈晓的家里学校要过四五条街道穿过一个农贸市场,他家住在这座小城的边缘地带,不是郊区,却很荒凉,那一片儿的老楼快要拆迁了,该搬走的都搬走了,一栋楼除陈晓家外就只剩下了两家。
外面的雨下得有些奇怪,乌云在天空翻腾滚动,阴郁的有些不正常,而在这个时候,踏进一栋几乎就要废弃了的楼内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我没有想到的是,那里便是我的噩梦的开始。
楼道很狭窄,只能走一个人,无法并排行走,所以我走在前面有手机微弱的荧光照亮路,拉着陈晓的袖子迟缓的上楼,这栋楼的楼内几乎是漆黑一片,就连真正的黑夜我也从未体会过这样的黑暗,暗得叫人透不过气来。此外,水泥的楼梯间还不时散落着一些杂物,叫我不得不下脚谨慎小心,生怕一脚踩上那倒霉的破玻璃瓶子或其他的什么东西,滚下楼梯。
“你每天都是这么回家的?” 我忽然转头问陈晓。难以想象,这样难行的回家的路,一个孩子是如何摒弃对黑暗的恐惧的。
“……嗯。” 陈晓在黑暗中动了动,像是微微的在点头,他突然开口道:“老师,我家住在顶楼,要不然你回去吧……”
这样的话看似实在是一种关心或者说替人着想,但我却并不这么想,陈晓显然是不希望我去他家的,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他似乎在从心底惧怕着什么。但至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无从知晓,所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