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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没……答应过……」用尽气力吐出最后一个字,莫憬玄再度失去了知觉。
一群太医跌跌撞撞地赶过来,还没来得及跪下行礼便被李沧澜一声怒吼:「还不过来救人!」给催到床边,战战兢兢地给伤者看诊。
随后赶到的还有四王爷李观澜和镇国将军段湘,两人一进屋,见这一片忙乱,床边那人狂乱痛楚的神情,以及莫憬玄灰败如死的脸色,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室内除了匆忙的走动声、太医之间低低的商议声、伤者无意识的呻吟声,李沧澜还清楚地听见自己沉重的心跳声,一声声,一下下,撞击着他的理智。
李观澜看着胞弟咬出血丝的下唇,不难体会到他需要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如此平静地看着心爱的人重伤昏迷,生死难料。
叹了一声,他轻轻走过去,手搭在李沧澜肩上。「你也休息一下吧……」
李沧澜动也不动,道:「他若能无恙,我再休息也不迟,他若实在撑不过去,我也好赶得上陪他同行……」
「你疯了?」李观澜惊叫一声:「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么?」
他这胞弟究竟是中了什么邪?以前那样一个没心没肺、眼里总是无嗔无爱无波澜的人,竟然能轻狂到这种地步!
「我真是不懂。他……值得你这样么?」庄生梦蝶,望帝啼鹃,世间究竟有多少痴儿?人生七十年,无数匆匆过客,谁能对谁不离不弃?谁又能让谁至死不渝?
李沧澜苦笑一声,轻吻那冰凉柔软的手指:「四哥就当我是一时脑热,说胡话罢。」
段湘立在他身后,一言不发,李观澜不懂,因为他不爱,不知道那种燃自灵魂的热爱、炽烈、真诚、毫无保留,一旦付出了,永远无法收回,永远不能熄灭,是情到深处、物我两忘的决绝,是同生共死,比翼齐飞的坚定。
李沧澜身居高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内心却有着旁人不能理解的空虚寂寞,这样的人一旦爱了,那便是死心塌地、义无反顾的执着,什么值不值得、应不应该全抛在脑后,说他痴情也好,说他荒唐也罢,谁能动摇得了,谁又能改变得了呢?
李观澜怔了一下,神线移到莫憬玄脸上,迟疑了片刻,轻声道:「箭上……有毒?」
尾音微微抬高形成疑问的语气,似乎还存着一线希望,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莫憬玄怕是凶多吉少了。
太医挖出箭头,清洗了伤口,小心地上药止血,包扎起来,然后洗净手,回身道:「禀六王爷、四王爷、段将军,莫公子的箭伤已经处理好了,伤口虽深,却不致命,只是……莫公于身上的毒,恕老臣愚笨,实在无能为力……」
老太医鼓足了勇气才把话说完,跪在王爷面前,头也不敢抬,听候发落。
李沧澜却出奇地平静,双唇血色尽失,声音轻柔的没有一丝力气,低喃道:「爱卿是说,憬玄身上的毒无解?」
「老臣该死。」老太医叩下头去,「老臣只能断定莫公子中的毒,与一月前先皇所中的毒一样,只是这解毒之法……请陛下……六王爷恕罪。」
李沧澜一挥手,叹道:「事已至此,再隐瞒何用?你们都出去罢,朕要亲自送憬玄一程。」
众人纷纷应声退下,李观澜还想说什么,却被段湘一把拉了出来,只来得及回头一瞥,见那背影倾颓了不少,说不出的悲伤绝望,霎时有些明白那种心如死灰的滋味,只是李沧澜既然一开始便选择了这条路,再痛、再苦、再孤单,也得一个人走下去。
段湘冷不防地扳过他的脸,正色道:「他这样死去,是不是会比较幸福?」
李观澜咬住下唇,无言以对。
莫憬玄迟早会发现这一场骗局,李沧澜瞒不了他一辈子,到那时,以他的性子,或以他们的性子,必是胶漆成冰炭,水火不相容,李沧澜纵能以君权相胁,也只怕会落得个玉石俱焚的下场,莫憬玄是那样纯粹无伪的人,当发现自己活在一场荒唐至极的骗局里,又将情何以堪?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陛下宁愿被恨之入骨,也想他活下去……」
段湘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去找寂远大师。」
「寂远大师?」李观澜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随即黯了下来:「先皇毒发时寂远大师都不肯出手相救,何况是他……」
「会的。」段湘目光闪动,唇角多了一抹坚定:「别忘了他是莫憬玄。」
* * *
烛焰「呲嚓」一声脆响,惊醒了李沧澜的冥思,手指轻抚过爱人苍白如纸的脸颊:「是朕害了你……」
当初心机费尽,不惜欺瞒哄骗也要留他在身边,如今,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么?惩罚他的强取豪夺,惩罚他的非份之想,报应他得了天下还不够,竟不知足地贪求更多。
所以让他在无法自拔地爱上这个人之后,再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从此天人两隔,再也见不着他,再也听不到他清朗柔和的声音,再也不能亲吻他浅绯色的薄唇,一生的情爱,还来不及细细品尝,便已如浮烟般飘散。
早知道会是这种结局,他情愿从未遇见他,从未爱过他,不问他往来何处,不寻他去向何方,只要他活着,活着……
颤抖的手指描绘着那毫无生气的面容,一滴清泪滑下脸颊,李沧澜哽咽道:「憬玄,憬玄,你不会知道……朕是多么爱你……」
莫憬玄低咳了几声,唇角溢出点点红艳,眉头轻蹙,气若游丝。
拂过窗畔的冷风柔得像是叹息,屋外不知何时跪了一地的文武大臣,却没有一个人敢进来打扰这一场离别,红烛泣下点点热泪,无声地陪伴着那个即将一无所有的九五之尊。
「阿弥陀佛。」身后传来平缓悠扬的声音,一名面容清腹,须眉皆白的侩人步入房间:「护国寺寂远参见陛下。」
李沧澜头也不回,视线仍一刻不离地定在莫憬玄脸上,道:「大师也是来送憬玄上路的么?怕是要再等几个时辰……」
「陛下,凡事不可强求…」
「寂远大师,」李沧澜出声打断他,道:「朕不明白,当初是朕一意强求,却为何今日由他来受过?难道这就是大师所论的因果?朕不相信,若冥冥中注定不能相守,绝不应该……绝不应该以这种方式让朕失去憬玄,到这一步,朕还能强求什么?还能求得什么呢?」
话到最后,已是喃喃自语,寂远沉默了片刻,终是于心不忍:「此毒并非无解,陛下无须自责。」
「真的?」李沧澜大喜过望,急道:「还请大师相救,朕感激不尽!」
寂远微微一笑:「陛下请到门外稍候,老衲解毒时切不可有人打扰。」
「这……」李沧澜迟疑了一下,放开莫憬玄的手,提着一颗心推门出去,小心地合上门,散去了满庭达官贵人,带着一队近身护卫,守在门前。
寂远自袖袋中取出数支银针,看着床上一脚已踏入鬼门关的年青人,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几分宠溺,几分伤感,几分无可奈何——
「莫嗔,莫嗔,被这样的人爱上,幸或不幸,也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第十五章
莫憬玄开始做梦了。
无数记忆的碎片充塞着他混乱的大脑,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在庄严肃穆的护国寺,香烟缭绕,耳边回荡着阵阵诵经声,莫憬玄看到少年时的自己,身为护国寺唯一的俗家弟子,混在头顶光光的师兄弟中,在早课上呵欠连连。
古树环绕中那间小小的禅房,冬暖夏凉,四壁皆书,每天做完早课都会晃悠回去补眠,睡到日上当空,才不情愿地爬起来,冬天落了雪,生起火盆,拥被读读书,偶尔被顽心大发的师兄们叫出去堆雪人打雪仗,把小树上的积雪摇晃下来,弄得刚清扫过的甬路一片狼藉。然后,无一例外的被火冒三丈的师叔们逮到,一只一只拎到住持那里,寂远大师会罚师兄们去劈柴推磨破冰洗衣,唯独总是对他网开一面,训斥几句,交一篇文章了事。
唇角幻想一抹笑容,回想起那段单纯快乐的时光,心中漾起丝丝甜意。
沿着空无一人的长廊走下去,跫音回荡在寂静的空气中,不期然看到那个熟悉的慈祥的身影,他加快脚步赶了上去。
「师父!」
寂远的轮廓却渐渐模糊,昏暗的光线中,只见他微微一笑:「莫嗔,为师能解你身上之毒,却解不了你心中之毒啊……」
「师父,莫嗔心中并未中毒啊!」他低呼着冲过去,却撞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耳边传来寂远语重心长的叮咛:「莫嗔,好自为之。」
「师父!师父!」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四周的空气突然浓重起来,鼻端拂过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前方慢慢晕开一片光亮,柔和的白光中他看到自己满身是血地被一个人紧紧抱在怀里,是谁呢?眉头一皱跑上前去,轻道:「你是?」
那人抬起脸来,俊美猖狂的面容带着悲戚,视线飘忽游移,声音还是如记忆里一样温柔:「憬玄,我爱你……」
他的胸口霎时间像被撕裂一般疼痛,这个人,不是早已铭刻于心,永难忘怀了么?不是早已相连相系、不肯稍离了么?音容笑貌,举手投足,早已如空气一般漫散周身,压迫着他,充满着他,融蚀着他……
这个男人,就是他心里的毒么?
后背越来越明显地感到令人窒息的疼痛,他俯下身,轻拥住那人,毒也好,病也好,痴傻癫狂,全都顾不得了,这一片心,怎肯辜负?怎能辜负?怎忍辜负?
「我也……爱你……」
最后一个字逸出干涩的双唇,莫憬玄在灼烧般的疼痛中醒来,半睁开眼,对上李沧澜憔悴带着血丝的双眼,勉强给了他一个笑容:「沧澜……你……」
食指点在他唇上示意他噤声,李沧澜接过侍女递上的水,凑到他唇边。
费力地吞咽了几口,莫憬玄趴回枕上,再细微的动作也难免会扯到后背的伤口,每呼吸一下都是钻心地疼。
手指轻柔地挑开他脸侧的散发,莫憬玄闭上眼,感觉那温热颤抖的双唇落在他脸颊上,不含情欲的吻,细腻、柔软,甚至是虔诚的,像暮春的和风一样,暧得人心都醉了。
静静地贴了好久,李沧澜抬起头,塞给他一枚朱红色的丸药,莫憬玄和着水吞下,嘀咕了一声:「总算知道把汤药换成丹药了,不用那么苦……」
李沧澜的嘴角微妙地挑了一下,回手接过一碗浓黑荡漾的药汁,凑到他唇边,眼中闪烁着不容错辨的强硬坚决。
……李沧澜,你坑我!。
捏着鼻子灌了大半碗进去,莫憬玄偏过脸去,只觉得自己头发根都溢出一股苦味,他虽不习武,从小到大却甚少病痛,自打认识了这个祸害,简直是霉星罩顶,舌喉都跟着遭罪。
恍惚中似乎嗅到蜂蜜的甜香,莫憬玄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含住送至唇边的汤匙,唇齿之间漫开犹带花香的清凉甘甜,喉咙里不自觉地「嗯」了一声,抬眼见李枪澜原本柔情万千的眸子瞬间盛满了可恶的笑意,不由得脸一热,缩回枕头里。
那人难得没有出口戏弄他,大手安抚地轻拍着他的肩颈,不一会便哄得他沉沉睡去。
* * *
青松院。
「琛儿琛儿!」白月大呼小叫地冲进来,双手撑在桌子上倾过身去一边喘气一边叫道,「你知不知道,咳,莫太傅他受伤了!」
「什么?」李琛瞪圆了眼睛,手上的笔「叭嗒」一声掉了下来,溅了一前襟墨渍。
白月点点头,把桌上的纸张胡乱一收,道:「刚才我听几个姐姐说起皇上,说他几天没回宫了,奏折都是在王府批的,因为前几天夜里有人行刺皇上,莫太傅中了箭,受了伤,箭上又有毒,本来快死了,好不容易请到寂什么大师才给他救了回来。」
李琛怔怔看着对面那人嘴巴一张一合,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