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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说到后面底气越少，虽然不想在柳面前承认自己的不足，但这也是事实，而且是已经被他知道的事实。自觉尴尬的市江连忙想把话题转移开，“学长在看什么？”
“<梦十夜>，也是夏目漱石的。”
市江略讶异道：“柳学长读夏目漱石的作品吗？”
柳头微点，神情一改往日的平淡，有些许难以看出来的敬重，“夏目漱石是我最喜欢的日本作家。”
眼前一亮的少女仿佛是在茫茫大海中漂泊，居然看到了一根救命的浮木一般，巨大的兴奋与希望在心底翻腾，面上却没有表现出莫大的欢喜，她跪在椅子上，身子距离对面的少年近了一些，才怀着无比的诚恳和拜托，低声问道：“学长能不能帮个忙？对夏目漱石做一个彻底深入的分析？”
短暂的沉默中，有手机震动的声音。
柳从兜里拿出手机，是柳生发来的提醒他不要像午休那样迟到的简讯。接着又响起长长震动提示部活时间快到了的闹铃声。他看书入迷偶尔也会忘了时间，就像今天午休额外的特训他迟到了几分钟。
把书本合上，动作轻轻地摆回到书架上，柳背起置于桌子脚边的网球包，对维持着姿势几乎就要僵硬的少女道：“下次再说，文学社的部活时间也快到了。”
那这算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没有得到柳准确的答案，市江一下就焉了下来，那种心情就像是好不容易在大海中找到的救命浮木，拿起一看居然只是一块轻飘飘的树皮！
实在是忐、忑、不、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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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关于吃醋这件小事
炎夏的课堂似乎总是让人提不起精神。当大家都在懒懒散散地记着随堂笔记，或者听着讲台上品川老师的声音反而更加昏昏欲睡时，市江也已经在心里叹了好久的气。
距离那天已经是第三天，少年在图书馆丢下了一句“下次再说”，之后就完全没有了音讯。
现在真的是有点不知所措了，因为樱井对下期的校刊主题似乎也是兴趣缺缺的样子。市江试图鼓起勇气去找过高桥达一把主题替换掉，某社长却只是用“身在文学社，如果都是推荐些众人皆知的内容，就没什么值得关注的”这样听上去十分在理实际不明是否借口的理由把她给拒绝了。
市江左手托着脑袋，右手顺畅地转着水笔，思考问题时会转笔，这是她的习惯。
“崎原同学。”
“崎原同学！”稍稍提高了音量，才把看上去似乎在神游的少女唤回来。
看市江从座位上站起来，品川才放下手中的粉笔，拍了拍两手的灰，问道：“你是专门挑我的语文课开小差吗？”还没等一时窘态的少女回答，她严肃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凌厉，“这次罚你抄书，今天学的文章连同注释，抄两遍给我。”
“你最近注意力总是不集中啊，怎么了吗？”甫一坐下，高木晴子就避开品川凑过来，“还是为了那个夏目漱石吗？唉，我帮不了你，不如我帮你问问我朋友？”
“能问到的概率应该不大吧？”
高木晴子思考了片刻，默认地点点头。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大部分同学已经去食堂，因为马上就是午休的时间，留在教室的人并不多，市江翻开笔记本打算开始她两遍文章的抄写。全神贯注地摘下三四行之后，一片安静的教室却突然多了几分吵嚷，她隐约听到一个清泠耳熟的声音在说：“请帮我叫下崎原市江同学。”
站在前门的女生失神了片刻，转过身大声喊：“崎原，柳学长找你！”
柳正直挺地伫立在教室的前门，看到已经提步到他面前的少女，说道：“跟我走。”
午休的图书馆一眼望尽，空无一人。柜台的图书管理少年看到他们进门，笑着打了招呼，“柳，怎么这时候过来？”说着目光转移到他身边的少女身上，眼睛微眯，唇角几丝上扬，语中尽是佯装不明的深意，“我记得你以前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柳似乎没有想跟他解释些什么，“嗯”了一声。
“正好正好。”少年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你在这里的话刚好帮我看下图书馆，泽田到现在都没有来，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好，你先走吧。”
少年求之不得，大谢过后，拔腿就走。
找了离夏目漱石作品最近的书桌坐下，市江看柳的手一直在那一排书作中流连，她才渐渐意识到，他带她来图书馆的用意，一直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渐渐平稳下来，“柳学长，谢谢你改变主意，愿意帮我的忙。”
柳有一霎的愣怔，语意低沉道：“我没说过不帮你。”
好像，是这样。柳虽然没有明确说要帮她，但是也没有明确说不帮他，就是因为三天都等不到回复，她才那么武断地就以为这是柳学长的答复了。
柳仿佛意会到眼前少女的小心思，静默片刻后道：“前几天有点忙，空不出时间来。”
听完他的解释，市江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略窘迫地笑了笑，“啊，没关系，学长愿意帮忙，我已经很感谢了。”
这次柳并没有答话，来回流连的手瞬间停住，取出一本拿在手上，“想要对夏目漱石的作品产生兴趣，建议先看这本，不论情节文笔还是结构和写作方式，都很优秀。”
市江从他手中接过，是夏目漱石的《心》。
“学长你觉得这是夏目漱石最好的作品吗？”她随手翻了几下，一面问道。
“嗯。”柳轻轻地应了一声，“是我最喜欢的作品。”
此刻的午后阳光依旧是那么刺眼，就像那天她看到柳莲二坐在窗边的位子旁一样，那般灿烂的光线透过玻璃洋洋洒洒地落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模糊不清的光芒。
和煦的阳光，在阳光下耀眼的少年，此刻跟她隔着一张桌子，还是上次的位子，入室的阳光照得这里格外亮堂，也照亮了逆光站立的他的侧脸，而她，正坐在他上次坐下的位子上。
“请问管理员在吗？”突然的女声硬生生地跳入耳畔，或多或少还是打扰了此刻的安静如画。
柳循声走到门口，发现一个焦急地在四处寻望的少女。
“有事吗？”
“啊抱歉，我要来借几本书，因为比较紧急，所以。。。。。。”
女声突然戛然而止，市江略觉好奇，身子和头使劲往右靠去，终于在视线范围里看到了那边有一个面若红霞的少女，用吞吞吐吐的慌张语气在说着：“是。。。。。。柳。。。。。。君你啊。。。。。。柳君。。。。。。你。。。。。。你怎么。。。。。。在。。。。。。”
虽然少女一句话说不完全，柳也是能听出大概意思的，“森山他去食堂了，我在这里替他，同学你要借什么书？”
少女脸色绯红，“嗯，是有关于板报设计方面的书啦，柳君有什么好的推荐吗？”问完又尴尬地抓紧校服的裙摆，“啊，柳君。。。。。。应该不会特别在意这方面的书籍吧。”
柳面色如常地转身，提步在前带路：“板报设计的书我记得是在这里。”
一只不算小的蜘蛛突然就从少女抽出一本书时探了出来，市江只听见一声刺耳的大叫，再去看时，柳已经扶住刚刚少女惊慌之下撞到的书本，而少女，面色煞白，正瑟瑟发抖地埋在他的身前。
那一刻，市江突然觉得窗外的光线晃得她睁不开眼。
好像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啊，有点别扭，还。。。。。。有点郁闷。虽然都是淡淡的，却压在心里竟久久不散。
“同学，我已经抓住它了。”说话的是一位少女，就在刚才市江的一晃眼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门外闯进，眼疾手快地抓住蜘蛛，爽朗的笑声就像一串作响的风铃一般悦耳，“森山这家伙，故意放这东西吓唬人的吧。”
柳看着少女手上逼真的蜘蛛道具，微不可闻地叹了叹，“我想起他和雅治一个班。”
少女把道具随手丢进脚旁的垃圾桶，拍了拍手道：“耳濡目染，他总向仁王学到了一些皮毛。”
柳淡淡点头，直了直身子，“既然泽田你来了，就交给你了。”
埋在柳身前的少女意识到了什么，双颊红得都能滴出血，低头一个劲地说着抱歉。
市江看着此刻囧然的少女眼中昭然若揭的爱慕，突然就想起了曾经和高木晴子闲续时聊到的有关吃醋的话题。高木说吃醋就像是一口气喝下了整整一大瓶的醋，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醋味，酸得简直无法形容。
想象到了醋的刺鼻酸味，市江忍不住揉了揉发涩的鼻子，感觉酸酸的，简直是让人不痛快。
“注意力不集中，就是你文学不好的原因？”
“。。。。。。”看着在自己胡想之际已经过来的柳，她一时竟无言以对。
见她半晌不曾答话，视线居然还是停留在他的校服上，也不知在注视些什么，柳迈步又往前一丝，问道：“你饿了没？”
回答他的并不是少女的话，而是少女肚子正好配合响起的饥饿打鸣声。生理反应无可避免，市江摸摸肚子，只好傻傻地笑笑。
当柳提了两盒饭走回图书馆时，收到了丸井传来的一条简讯。他想起自己午休前已经跟弦一郎说过中午不跟他们一块在天台吃饭的，而饭点突然收到这样一条简讯，只有一个可能。
—— 难道你是偷偷约会去了？
果然，短讯的内容跟他想象得并没有多大的偏差，那些家伙一定是吃饭时闲得太无聊，然后一直在猜测他今日午餐缺席的原因，最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现在是来向他求证的。
柳视作不见地把手机放回兜里，自然不打算奉陪，提着盒饭，淡定自若地推开了图书馆的门。
米饭，猪排，炸鸡块，蒜苗炒肉片，秋葵沙拉，生鱼片，很不错的菜色。
“你喜欢吃醋吗？”
听似轻描淡写的一句问话，埋头吃饭的市江差点把一片生鱼片噎在喉咙里。柳手中拿着一小包还未撕开的醋，示意她看向饭盒中的生鱼片，是在询问她要不要蘸着醋吃。
“我不太喜欢吃醋，因为。。。。。。太酸了。”看柳往自己饭盒里倒了一点，市江顺口问道：“学长喜欢吃醋吗？”
柳微微摇头道：“偶尔吃。”
之后，自饭后回归到看书的状态，一直都是无尽的沉默。直到森山吃完午饭回来被泽田挂在门口的整人蜘蛛吓了一跳，然后跟她陷入了无休止的争吵，这份安静才算是被打破。
纵使已经习惯了那边两个人的小打小闹，柳依旧皱了皱眉，想尽量忽略掉实觉聒噪的声音。无奈，阳光跳跃入窗，照映在对面那个熟睡的身影之上，当他不经意间抬眼时，她就已经是睡着的样子了。
崎原市江一沾文学作品就睡觉的老毛病，又犯了。
其实这样的烈日下多少有点让人觉得粘腻和不舒坦，她的额头甚至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但她却依然酣睡畅快。
那边的声音似乎愈发响了，抬手挡了挡直射入眼的一道阳光，柳缓缓地从位子上起身，踱步走过去，语气颇为淡定，“两位，争吵不要超过图书馆该有的分贝。”
互不相让的两人倒是没再说话了，只剩下大眼瞪小眼。
而窗边熟睡的少女，嘴角一直微微上扬着，似乎正在做一个美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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