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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国陛下当真会出兵攻打我匈奴?”
颜路凝神沉思,以他了解的情报,乌凌所说的确不假,只是……他又看向商橒,“阿橒,你看呢?”
商橒本还有些昏昏欲睡,被颜路这么一问反倒一激灵,她“啊”了很久才找回状态,喝一口水清醒清醒脑子之后才说:“或许、或许……会罢。”
“哦?何以见得?”颜路又递了一杯水给她,乌凌则是一脸疑惑地在看她。
商橒侃侃道:“匈奴向来骁武凭凌,秦国未统一之前已是中原各国心腹大患,况且……”她顿了一会儿,在心里组织着要怎样说才能让措辞尽量委婉。有顷之后才道,“况且……你们的骑兵总是入关侵扰边境百姓,所谓边境安,方能社稷定,这或许就是皇帝陛下要发兵攻打匈奴的主要原因罢。”
乌凌听后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思,末了他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道:“塞北不比中原,你们有富饶的土地资源可供耕种,可是我们却只能逐水草而居,一遇风灾、雪灾,便是一次很大的损失,若不南下,我匈奴子民岂不是要饿死于春荒之中?”
“所以,你们的想法是……?”
乌凌自怀中拿出一方精致的羊皮书,递到颜路面前,神色肃然道:“扶苏公子乃贵国陛下长子,听闻不日将来桑海小圣贤庄,乌凌烦请先生能代为传呈我匈奴单于国书于公子,请他面禀皇帝陛下,河套水草丰美,只要贵国陛下同意我们在那里牧马,匈奴骑兵,愿为大秦戍边。”
当乌凌说出这一句话时,商橒心里已开始有些忐忑,乌凌并没有弄清楚眼下中原各方面势力的纠缠,皇帝陛下表面上看起来很重视百家学说,实则他已开始暗暗收紧了自春秋延至战国时期的松散文化氛围,墨家的覆灭便是最好的例证,与墨家并称显学的儒家,自然也逃脱不了被盯上的命运,倘若这国书一旦递交,若有人从中挑唆,那么这私通敌国的罪名,儒家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如商橒意料,颜路并未接下这封国书,而是淡淡道:“两国相交,不该如此轻率。阁下若以单于使者身份于咸阳求见皇帝陛下,我想,他会接见你的。”
虽然颜路的温和有时会给人以淡淡的疏离感,连怎样靠近他都要在心里想上好几个法子,但是这一次,商橒是明显地感觉到了疏离,就连乌凌,也似乎是有所察觉。他蹙眉,将国书又收到衣襟里,谨慎地问道:“难道中原局势并非表面下的大一统?”
颜路不置可否,抬手为他斟上一樽酒,乌凌心下了然,于月上柳梢时离开了有间客栈。客栈雅间一灯如豆,商橒望着酒樽发呆,这些曾于书上见过的历史事件,终究要发生了么?那么是不是距离始皇下达焚书令也不远了……?子倩已与张良离开小圣贤庄好一段日子了,虽然她说不过是去游历见访,可是商橒怎么也不相信……
“阿橒,想什么这么入神?”
颜路的手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她回神看他,他的脸上挂着令她安心的宁淡笑意。
商橒沉吟,决定先将这些事放在心里压一压,于是便换了一个话题道:“夫君……这么晚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庄了?”
颜路看了看天色,已是接近子时,牵着商橒的手,同丁掌柜辞别后往小圣贤庄的方向走去。于路上,他们两人之间谁也没有说话,这异常安静的气氛还是在他们之间第一次出现。侧头看向身旁的女子,自嫁他以来,她的确变了不少。
以前她总是有些聒噪的,一句话可以重复很多遍,直到他回答她的话为为止,可不知为何,如今的她却是什么事都听他的,这让颜路觉得……她似乎每天都过得很小心,想将这所有的点点滴滴都镌刻在心里永不磨去。
翌日午后,他在竹林的水湄边抚琴时问她:“阿橒,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喜爱游历名山大川,不如我禀明掌门师兄,我们出去走走?”
商橒先是一愣,继而笑道:“子房走了,你这二当家再走,偌大的小圣贤庄师兄一人岂能照料得来?”她低垂眼睑,绚烂的阳光下她的笑容也渐渐变得爽朗起来,颇有昨日与乌凌拼酒的豪迈。她望着池中还未结成花骨朵的青莲,缓缓道,“我以前是很爱跑出去玩儿,那是因为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啊……如今,我的夫君如此见多识广,说出来的故事简直比亲眼所见还要令我大开眼见,那么我又何须多此一举呢?”
她转身嘻笑,又将视线移到了颜路身上,跪坐下来时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我……就想和你待在这儿,是家的感觉。我知道,夫君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阿橒……”
商橒忽然打断了颜路的话,调笑道:“好了好了,我难得恶心一回,你的表情就不能丰富点?”伸手捏着自己夫君的脸,“笑一个嘛,我最喜欢看你笑了……唉,这样说也不对,不管你做什么事,我都喜欢看,弹琴的你有一种谪仙之气,舞剑的你英姿飒飒,看书的你又是温雅异常……我的夫君果然才俊风流啊!莫怪乎那些美女即便知道你成亲了还不断来示好,哼……”
说着说着又将脸别到了一边,想到那些个美女,她心里就很不舒服。无奈这个时代又没有什么约束,别人怎么做那都是别人的事,她再怎么气最多也是把自己怄死。这种损了自己乐了别人的事,商橒才不会做。
“你呀……”看着她佯怒的脸,揉揉她的头,颜路宠溺一笑。
☆、三十、沧海龙吟
公子扶苏到访小圣贤庄本是在初夏时节,可是这一决定却在半月前忽然取消,至于原因,来传话的使者似是故意含糊其辞,不过据颜路推测,应是咸阳那边出了什么大事。就连驻守边地的一部分长城军队也秘密从直道直奔咸阳。
一直玩儿不转天干地支的商橒开始用最笨的方法在地上一点一点地计算,在这里待得太久,以前烂熟于胸的许多史实皆以模模糊糊,有时甚至要想上几天才能想起。蹲在地上脚有些发麻,可是商橒却不在乎,连回来许久的颜路她都没有注意到,只蹙着眉头深思。额头被初夏的阳光蒙上了薄薄的一层汗,然而她手中还不停地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着,似乎是怎么算都不对,颇有越算越糊涂的感觉。
相较于篆文,商橒更精通隶书,如果不是必要,她基本都是用隶书来书写。但有的时候她写的一些字竟是连颜路也看不懂,问她时她说这是家乡使用的文字,还说与秦始皇统一文字的诏令有莫大的关联。
每当商橒说起这一切的时候,就仿佛是隔着一层纱一样,连声音也会不由自主地变得飘渺起来。如今她对着地上的符号出神,漆黑的眼眸中写满了浓浓的怀恋,颜路上前握住她拿树枝的手,指尖微凉。
“……啊,是你……”
她如梦初醒地低低叹了一声,眉头依旧蹙得紧紧的,颇有些后悔的意思,“如果当初我肯多花一点儿心思学好数学就好了,如今也不会这般头疼……”
“什么事让你这样心烦?”颜路将她自地上拉起,蹲太久了忽然站起有些眩晕,立了一会儿才与颜路走到一旁的树荫下,只听身旁的白衣男子又问,“阿橒,这几日为何你总是一脸忧愁?”
“我……”商橒欲言又止,又看了看地上她写的阿拉伯数字,拉了颜路,她问:“夫君,这些事容我之后再慢慢告诉你,现在,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可以么?”
颜路点头。
“咸阳那边……”她的声音细若蚊蝇,顿了好久之后才大了一些,继续说道,“咸阳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皇帝陛下……嗯……是不是在兰、兰池遇刺?”
颜路并没有像商橒想象中的露出讶异的神色,那双清澈的眼眸反而是很平静地在看着她。商橒一直觉得自己的夫君是知道一些的,只是她有些不敢相信他能如此的淡定,当初她是废了多大的劲儿才接受自己的处境,又是废了多大的劲儿才决心好好在这里生活……
“子倩曾对掌门师兄说过这样的话……尧舜不再是尧舜,而是一个可以与之谈笑的人,他们不再是书上单调的记载,可以看见他们的喜怒哀乐,可以听清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他揉揉商橒的头,“阿橒,一些事情,我不问你,并不代表不知道,你明白么?”
“……那、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商橒瞪大了眼睛,磕磕盼盼地问。
颜路淡淡笑道:“你不也没有跟我说?”
“可是、可是……这不一样呀!”她急得似乎连眼泪都要出来,在树荫下焦躁不安地走动,“这世上有几人会相信这些看似荒谬的言辞?又有谁会相信千余年之后的世界早已焕然一新……”
“阿橒。”
他拉住她的手,让她焦躁的情绪渐渐平静下去,温润的眼眸仿若桃花潭水,商橒的心早已被他的话激荡得砰砰直跳,不知怎地就哇哇地大哭了起来。似是要将她所有的恐惧与不安全部释放,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活得有些累,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常常这样安慰自己,人终究还是要活下去的,只要还有生存下去的理由。
暗夜里,她常常也会觉得有些不甘,自己努力那么久才选择上了喜欢的专业,想不到还没有读上几天就莫名其妙地被迫辍学,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过着惶惶不安的日子……
她说:“夫君,我好害怕……害怕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如果的确是按照我所熟知的历史,或许、或许小圣贤庄也难逃一劫……届时,你与师兄又将如何自处?我不能自私地让你抛下一切随我远走天涯,可是我更不愿只能当一个看客,什么也帮不了……”
“阿橒,不要怕。”他抬头拂去她脸上的泪,抚着她的背脊,脸上又现出了淡淡的笑意,如青莲拂风一般,低头在她的耳边道,“一切有我。”
“……有你?”停住哽咽,她抬眼,“我……我不明白……”
“所谓生,道之化境,所谓死,还道于天。”他说得淡然而又豁达,在他的脸上,商橒看见了对生的敬畏,却看不见对死的惶恐。或许死对于生活在大争之世的他来说,早已司空见惯,一国社稷尚且能在须臾间泯灭,又何况一人之性命?
“所以……”
他接下她的话:“所以,不要再去想那些还未发生的事。你自己不也说日子是要一天一天的过?既然如此,何不尽人事而听天命。”
商橒忽而扑哧笑了出来,眼角还挂着泪,她用衣袖胡乱抹去,“这话可真不像夫君能说出来的。”
“哦?如何我就不能说?”
“夫君琴曲,蔚然大气,又怎是尽人事,听天命之人?”她拉着他的手走到淇澳居竹林里安置的案几旁,案上正好放着的便是颜路最喜爱的纯阳琴。这琴的面板和底板必须用桐木制,面板拱起呈圆弧形,涵义为“天”,底板平直,涵义为“地”。以天地为琴者,岂会耽于宿命往昔?
“未遇夫君之前,我以为上古之音早已远去……昔年太子长琴于榣山所奏之曲,便是夫君常常弹奏的‘沧海龙吟’罢?”
指尖微微拨动琴弦,大弦沉沉。她说:“师父……也常常弹奏这首曲子。以前颇觉沉寂,不若筝音行云流水,如今想来,多有辜负故人之盛情,恩师之错爱……”
商橒的这一番话倒是让颜路想起了自己的师父,那时候他还只是刚入门,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