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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就别和一个小姑娘计较啦,两枚金币还给她不就可以了吗?”身后传来青年温润的嗓音,是纯正的意大利发音,即使是在西西里都难以听见发音这么醇正的意大利语。塞西莉亚转过头,视线被一抹暖阳色吸引过去,一个清瘦的青年正笑眯眯地站在她身后,身上透露出的温和气息和这周遭冷漠的人们完全不同。他一身考究的黑色西服,光看面料就知道他是上流人士。太阳般灿烂的暗金色瞳孔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个男人,意识到她正在看自己后又对她友好微笑。
小胡子男人见状变了脸色,像是接触到某个人的眼神后被吓得不轻,立马动作利索地从口袋里掏出原先的那两枚金币来。塞西莉亚这才发觉到那一脸和善的青年身后站着昨日买花的男人,这两枚金币原先的主人。
她匆匆地在那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上扫了一眼,抓过金币低下脑袋对那两个青年说了句谢谢,立马脚步飞快地走出了当铺。
走出去还没有多远,她就被转角处突如其来的怪力一把拖进了巷子,她反射性地想要尖叫出声,却被身后的男人死死地捂住了嘴。
“嘘——别出声,亲爱的女孩儿。”头顶熟悉的声音响起,塞西莉亚原本还在挣扎的身子瞬间停住,她霎时面色惨白,失去了先前所有的淡漠和从容,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
“你那袋橄榄真的卖不了多少钱啊,我知道你身上有钱,拿出来给我。”男人的雄性气息喷在塞西莉亚的裸/露的脖颈上,她全身触电般发麻,感觉到那个男人的嘴唇贴在自己的耳边,她这辈子没像此刻这般恐惧过。
“西尔维奥——”她低低地嘶吼,瘦弱的身子试图挣脱男人的束缚,却被男人健壮的一只手臂死死地扣住了双手,男人垂在身侧的左手还顺势扣上她的腰,指间不安分地在她腰间摩挲着。
塞西莉亚抑制不住的恶心上涌,连胃都开始抽搐起来,“安琪娜快要生了,不能没有钱。”她试图和西尔维奥交涉,却被他立马粗暴地打断,“我只想要钱,亲爱的,不要和我说别的。”他粗糙的手掌抚上她的面,那一刻她屈辱到涌出泪水。
“那是你的孩子!”
“哦呀。”西尔维奥被她一吼笑出声来,“那个妓/女和谁都可以生孩子,怎么就会是我的呢。况且——”他的声音冷下来,一直冷到塞西莉亚的骨头里,“如果是我的,我就去一枪崩了她。”
“或者说,塞西莉亚,你想救那个婊/子,那就考虑和我——”他说着把手下滑到塞西莉亚的大腿部,一寸一寸想要往里摸索。
“西尔维奥!”塞西莉亚身子一缩,霎时像只发狂的野兽,突如其来的力道让西尔维奥措手不及地松开了手,却在她跑出去的那一刻扯住了她的长发。
但令他震惊的是,那女孩根本就顾不上痛,发疯了般要往外跑,似乎就算扯出了头皮她都不在乎。西尔维奥厌恶地啧了一声,刚想上前,忽然感觉到身后抵上冰凉的金属。他知道那是枪口,霎时松开了扯着塞西莉亚头发的手,举起双手表示屈服。
“滚。”他身后的男人只吐出这么一个字,声音威严到令他寒毛直竖,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一眼,立马识相地跑出了巷子,生怕那人会在他身后来一枪。
塞西莉亚呆呆地看着西尔维奥跑走的身影,立马双腿发软倒在泥泞的土地上,她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因为受到惊吓而呆滞的瞳孔泛出惨淡的灰。
“抱歉抱歉,阿诺德,你怎么走那么快啊,才一个不注意你就不见了……”后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先前那个温润的嗓音又传到耳里。“诶,发生什么了?小姐,你有没有事?”那个金发青年看见瘫坐在地面上的塞西莉亚,蹲下/身关切地问道。
她摇摇脑袋,听见身后冷淡的声音,“别多管闲事,Giotto,你不是急着回去吗。”
“我没事,先生。”塞西莉亚同时抬头对面前的青年说道,被叫做Giotto的他拍了拍塞西莉亚的肩头,“赶紧回家吧。”他叮嘱道,跟上前方已经走远了的男人的脚步。
“啊都这个点了,海莲娜肯定又要担心死我们了……阿诺德,等等我……”
一直没有动静的塞西莉亚转过头,望着两个青年走远了的修长身影,她一潭死水般的瞳孔逐渐回过了神。
青年的名字是阿诺德。
******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塞西莉亚走了好远的路才终于在一个小贩那里把金币换了个合适的价钱,她给安琪娜买了面包当晚餐,还买了一小杯牛奶,这算是她买过最奢侈的东西了,至少到现在她都没尝过牛奶到底是什么味道。
还没到门口,塞西莉亚就听见破屋子里头女人凄厉的嘶叫,她赶紧推门进去,看见骨瘦如柴的安琪娜倒在干草铺上痛苦地缩成一团。
安琪娜已经浑身湿透,身上的温度滚烫得惊人。神志不清的她都不知道塞西莉亚已经回来了,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仔细听的话就会发现她嘴里正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
“西尔维奥……”
塞西莉亚拧起眉,她检查到安琪娜的羊水已经破了,赶紧出门去找附近的医生。
这里唯一的医生是拉西德,是个刻薄的老头,也是贫民窟的居民,为了生存他看个病总要出很高的价钱。
塞西莉亚拼命敲打拉西德的房门,那脆弱的木门在她的拍打下几乎要散架,过了好一会儿拉西德才给她开了门,他银白色的脑袋乱糟糟,一副被吵醒的样子。
“干什么?!”他没声好气地眨着惺忪的睡眼。
“拉西德,安琪娜快要生了,麻烦你……”塞西莉亚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拉西德准备关门的动作。
“我人老了不行了,你找别人吧。”
“这里哪有别人!你是唯一的医生!”塞西莉亚急了,上前挡在他要关上的门板前,“求你了,拉西德,我会付钱的。”
“走开走开。”拉西德向她摆摆手,已经不耐烦地要赶她走,塞西莉亚立马从口袋里掏出刚换来的里拉,拉西德看到钱后便瞪大了眼睛,蜡黄的眼珠终于浮现出一点生气。
“这样可以了吗?”
拉西德接过钱,二话不说回房间抱起医药箱,跟着塞西莉亚去帮安琪娜接生。
******
安琪娜在那年冬天诞下了一个男婴。
她生完孩子后身体就更加虚弱了,每日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吃喝拉撒都要塞西莉亚料理,包括她那吵人的儿子。
“吵死了!叫他闭嘴!塞西莉亚!”安琪娜摔下一只老旧的陶碗,剧烈的碎裂声让塞西莉亚皱紧了眉头。
塞西莉亚手里抱着那个孩子,他正在自己怀里闹腾,哇哇大哭的声音着实让人心烦。那女人生了孩子就丢给了塞西莉亚,看都没有再看他。
“我一开始就和你说不要生下孩子。”塞西莉亚的声音依旧淡漠,她冷眼看着那个颓靡的女人,翠绿色的眼珠掩饰不住自己的厌恶。
“哈,怎么可以。”安琪娜傻笑着,抬手拨开散落自己面庞上肮脏得分不出颜色的头发,“那是西尔维奥和我的孩子。”她说到西尔维奥的时候一脸沉醉,仿佛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塞西莉亚垂下眼,不去看这可笑的画面。
是的,只要是西尔维奥的孩子,安琪娜忍受再大的痛苦都会把他生下来。
她不知道安琪娜以前的身份,只知道她是个疯狂迷恋西尔维奥的可悲女人,从她小时有记忆起,都是西尔维奥对安琪娜拳打脚踢的情景。
后来听外面的闲人闲语,两人似乎是在年轻时相识,相恋到已经快到结婚的地步。西尔维奥却在安琪娜初次怀孕的时候消失了两年,回来之后已经是一名黑手党,变成现在这副人渣模样。
男人可以用可怕的速度脱离梦境,女人用一生都无法摆脱。
塞西莉亚手上的婴儿慢慢地不闹了,他不安地扭动着身子,用小小的手指戳着塞西莉亚的胸口。塞西莉亚低下头,瞅着怀里的孩子,他生出来的时候就营养不良,整个身体都比一般的婴儿要小,因此她抱起他来毫不吃力。
他的身体很软,比棉花都要柔软,塞西莉亚抱着他,就像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易碎的玻璃瓷器。他眨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塞西莉亚,一边把短小的手指放在口腔里吮吸着。
塞西莉亚心里微微一动。
男孩看着她的眼睛那么漂亮,澄澈得如同世上最纯粹的绿宝石。
******
后来的日子变得越来越难过起来。
那年西西里岛的冬末出奇地寒冷,几十年一遇的巨大寒潮席卷了西西里岛沿岸,卡塔尼亚温暖的冬日也变得不近人情。连续下了一周的冰霰,最终落下鹅毛飞雪来。
这对那些贫民窟的人们无疑是种巨大的灾难,习惯了温暖日子的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多余的衣料来抵挡这样的寒冷。
塞西莉亚这些年一直穿着最单薄的衣物,体质还算锻炼得不错,很少生病。在这样的天气里她还是每天一早到山里去,接替那些人们在冷天里不肯做的活。以前在安琪娜身体还没垮的时候,她还能从男人那里赚点肮脏的钱,但是现在只靠塞西莉亚养活包括自己的三个人。
她的手脚长满了冻疮,手指肿胀得像集市上的香肠,又痛又痒,碰到坚硬的东西的时候手指骨还痛得厉害。长了水疱的时候她没有在意,破裂之后的第二日手指都发生了糜烂。她忍着痛去山上帮人摘果实,雇主看了她的手便让她不要再来。
最糟糕的是,那个才几个月大的孩子还生了病,婴儿的身体本身就脆弱,安琪娜也全然没有管他。这样的冷天里他一下就发起了高烧。
她带着孩子去找拉西德,求他给孩子看病,阿西德见她拿不出钱后便关了门。自那以后不管塞西莉亚怎么敲门他都不再回应。
贫民窟里的人们都紧闭房门躲避寒冷,塞西莉亚一瘸一拐地去给每家每户敲门,那些人透过窗户看见她后也都没有回应。
怀里的孩子不哭也不闹,在这极寒的天气里身子滚烫得吓人,塞西莉亚的心如坠冰窖。
她第一次想起去找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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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找了西尔维奥。
西尔维奥住在平民区里,虽然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比起她们在贫民窟的房子好上太多了。西尔维奥在黑手党里混得其实并不好,因为赌博欠了一大屁股的债,因而每次都会在她们身上榨些应急的小钱。
但是一点点看病的钱,塞西莉亚相信西尔维奥还是拿得出来的。
敲开他的门的时候,塞西莉亚甚至听得见自己疯狂的心跳声。
西尔维奥慢吞吞地开了门,在看见站在门前低垂着脑袋的塞西莉亚后挑起了眉头。这样的天气里他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露出满身的黑色刺青,健壮的体魄让他并不感到冷。他的确是个长得人模人样的人渣,难怪安琪娜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只是他的嘴脸,每次塞西莉亚见到都要强忍着呕吐的冲动。
“哈,真是百年一遇啊,可怜的小女孩都能来找我了。”他靠在门框边,乜斜着眼睛,嘴角带着讥诮的笑意。像是肯定塞西莉亚有求于他,他斜视着垂着头的她等她开口。
“西尔维奥。可以……借我一点钱吗?”塞西莉亚没有去看对面男人的表情,她藏在身后的手臂在不住地颤抖,她害怕还会发生像上次一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