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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友。”他咬住这个词,我觉得奇怪,抬起头发现云雀已经完全把注意力转移到我手上那条巧克力上了。
“嗷嗷,云雀你也饿了么?我们都不能动这条哦,森口他心情最近很烂……”
“呵。”
这声冷哼莫名让我身体发寒。
一直到后面雨势渐小,云雀合上书起身,披上先前落在沙发上的校服外套。我看着时间也不早了,从沙发上坐起来打算等会去收拾屋子,收拾完就该回拉面馆了。
“记得带伞哦。”我朝着站在门口的他招手。
他看了眼立在门口的那把黑伞,并没有拿起来,又看了我许久,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你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被他突兀地抛出来。
头顶灯光惨白,外面黑得像是深夜。我忽然觉得今晚外面要下场暴雨。
脑袋呆滞了半天,我回过神缓缓向他扯了个笑脸。
云雀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过了一会伸手拿起那把伞。
“算了,不关我事。”他说着打开门出去。
我转过头看着巨大的落地窗,明亮的灯光在光滑的玻璃上清晰地投下我的倒影。
透过崛北的身子,我看见我那张十六岁的脸。
******
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我看了眼依旧是灰蒙蒙的天色,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回去。刚刚出了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我掏出来,来电显示是百惠子。
这些天有电话打过来我都没有接,因为不知道是谁也不敢随便乱接。这会看到是百惠子,我犹豫一下按下接听键。
“……百惠子?”接起来的时候那头没有声音,我先开了口。
我听见对方拼命吸气的颤音,“求求你……”
“什么?”
“把良梨还给我……”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你不是良梨——她还没死对不对——”
“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可她是我唯一的姐姐……”
“我求你……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不要求了。”我关上大门的手停住,打断她的哭腔。
“真死了的话,你求我又有什么用。”
她的哭声在那边戛然停止。
我挂了电话。
死了的话,所有的后悔又有什么用。我抬手擦掉滴落在眼睫上的雨珠。
所以说,糟透了。这种感觉。
我一边穿过小巷一边翻着今天的未读短信,上川先生上午就发了条短信过来:
“良梨,爸爸今天有事外出,要明天才能回来。没有办法去18街那户人家准备晚餐,能帮忙到拉面馆送个晚餐去吗?这是那个人的电话。”
唉,云雀回来都没饭吃。我叹口气,拨通了云雀的号码,铃声是熟悉的并盛校歌。
“云雀?你在学校么?”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嗯。”电话那头是云雀的哈欠声,还有云豆隐隐约约的歌声,他也没有奇怪我怎么知道他号码。
“上川先生今天没时间做饭哦,我给你带份拉面馆的拉面吧。”我低着头跨过前边积起的水洼。
“拉面?”他似乎在那头极力回忆这玩意的味道。
“不想吃的话我给你买别的?”
“你有带钱么?”
“……”我摸了摸空空的口袋。
“在17街的12号有家快餐店,报我的名字,不用付钱。”
“两个汉堡是吗?”我说着走到巷子的尽头,抬起头的时候目光定格在前面轿车的后视镜上,和昨晚同样的寒意瞬间侵袭而上。
“有人……”
“什么?”
“有人跟踪我。”
下一秒我被人猛地按在冰凉的地面上。
******
大雨滂沱。
黑色的轿车疾驰在黑色的雨幕里,像条无言又暴怒的猛兽。
车内放着曲调缓慢的英文歌,和车窗外分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良梨你一直都不接我电话呢,是在赌气吗?”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一身黑色的西装,身子笔直地开着车,车内橘黄色的柔和灯光打在男人脸上,勾勒出他脸上一条条深深的皱纹。如果看着他那双深灰的眼,感觉他好像在下一秒就要死去。
“你要干什么?”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双手被透明胶带紧紧地封住不能动弹。感觉到一路飙升的车速,心脏不自觉地狂跳起来。
我太大意了——昨晚遇见云雀之后就认为是自己多心,也没有再多想这件事。
跟踪狂?变态么?崛北怎么连这种人都惹上了?
“我带你去个地方,很快就要到了。”
我用头拼命碰窗口,透过车窗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根本看不清车外的场景。
“我们多久没有见面了?好像有两个月了?最近学习情况怎么样呢,还有没有因为粗心做错呢,不过也没关系,每次的成绩都不会差是不是?啊,我记得下个月就有家长会了是吧,我这次该准备什么呢……”
男人滔滔不绝地说,播放器里一直循环着那首我听不懂的英文歌,我急得全身发麻。
我看着车镜上男人的正脸,脑袋忽然嗡嗡作响。
这张脸——每个晚上崛北梦见的那个男人。
“爸……爸?”
他听见我叫他一怔,转过脸来对我露出温柔的笑脸,“好久没听见你这样叫了。”
“爸爸,你为什么绑着我,要去哪里直接说不就好了吗?”我晃着被胶带绑紧了的双手,试探性地问。
“因为你老是不接我电话,我告诉你我们去哪里的话,你肯定不会和我走的。所以爸爸只能用这种方式了。”他还不忘歉意地对我笑。“不要吵,我们去找妈妈。”
我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怎么回事……简直……跟疯了一样。
我想起今早和云雀一起看的早间新闻,那一闪而过的照片。
这个人在逃亡?
“爸爸,不行……我得下车呢,我还有很多作业没做。我要上厕所……”
巨大的引擎声在无人的雨夜里咆哮,车内安静得只有音乐里男人的嗓音。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奏快速地敲打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某种东西的爆发。
“你听见了吗?停下啊!”我抬手拍着车窗。
“你闭嘴!”他突然大喝。
“你下了车要去找谁?找你亲爸吗?你就那么不能忍受和我多待一会的时间?你和你妈一样!就那么不能忍受和我呆在一块的时间吗?!”他额角间的青筋暴跳,声音咬牙切齿像要磨碎他的牙。
我感觉得到外面的景象在拼命地急速流动,脑袋涨的要炸裂般地痛。
“十五年前,你妈嫁给我的时候就已经怀上了你。”他稍微平复下来,充血的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你妈以为我不知道,她说那个孩子是我的。你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眉眼和那个男人长得那么像。可我愿意相信你妈后来是爱我的,我也一直将你当作亲生女儿。”
“公司出了事,破产倒闭。我不想让你们知道。”男人说着抽动了下僵硬的面部肌肉,那个样子却好像在自嘲,“你妈不知道怎么知道这消息的。那一天和我吵架,和我坦白你不是我的孩子。”
“她凭什么说出来?她以为只是她一个人的秘密么?她知道我为了持续这个谎言小心翼翼了多少年吗?”他说着眼泪止不住地落,像外面的倾盆大雨,却还是一刻不眨地盯着前方的路。
我不再挣扎,也不说话。平静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前方闪过的路牌。
“那天一直在后悔,一直在后悔……”他哽咽着抽动一下,“要是我忍着没对你说那些话就好了。忍了那么多年……偏偏那晚没有忍住。”
“我问你妈,她是不是一开始真的只是为了钱。”男人忍不住抬手擦掉湿了满脸的眼泪,“她说是。”
“所以在我的事业也坍塌的时候,我想着我还有你们的时候,她偏要和我说我一无所有。”
我咬着发白的嘴唇,转头看向镜面上的倒影,看见女孩泪流不止的脸。
“不是亲生的他妈的又怎么了?!不是老子从小看到大的吗?”他因为情绪涨红的脸埋葬在灯光的阴影里,“我该怎么说?对你妈说没关系,你和别的男人的孩子我也要吗?我一定要这么窝囊吗?我没有尊严的吗?”
“偏偏是因为这狗屁尊严。”他止住的眼泪又落下来,“偏偏是因为这狗屁东西,我把你送到那个男人那里。”
“那种东西我要来干什么……你妈现在都走了……”
他抬手抹干自己被眼泪浸湿的脸,忽然挤出一个笑容,“记得这首歌吗?国小的毕业典礼上,你唱给我听的。你才十三岁,我却觉得我有一个那么优秀的女儿,我觉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父亲。”
“可你现在也要离开我,我不要一个人……”
播音器里男人的嗓音沉稳柔情,我仿佛听到女孩的声音,我想起崛北自杀那天,站在高楼上俯视城市时嘴里哼的那首歌。明明完全听不懂,却忽然知道歌里是父亲对女儿的祝福。
车子一路向北,开往黑夜的尽头。
“妈妈说,她欠你太多。”我吸口气,喉头发出的声音颤抖疲倦。
“一欠再欠,还不起。”
“我是她对你的罪,她没有心再骗你。知道你心事重重,一些小事总会伤害到你。”我在脑内极力回忆崛北那封死都没有发出去的邮件。
“你是男人,四十出头人生还有许多路要闯。不希望家庭再扯你后腿。”
男人的手指颤了颤。
“我已经大了,当初和上川说好的,十四岁以后孩子要由他来抚养。”
“我不是不见你,爸爸。”
“我不敢见你,我怕见了你眼泪停不下来,我怕见了你就不肯离开。我怕你见了我要想起那些伤心事,我怕你见了我也要掉眼泪。”
“你是我爸爸,生是我爸,死是我爸。”
“我怎么可能要抛弃你。”
雨刷拼命地左右摆动,刮开挡风玻璃上的雨水,前方的路黑得没有尽头,却让人想起前方并盛町外的海。
所以母亲和女儿,到死什么都没有说。
崛北要说的话太多,那封邮件写到没有空间。
却到死也没有寄出去。
想起下午百惠子的电话,她哭着求我把崛北还给她,她相信崛北没有死。
死是什么啊。
是绝望,是尽头,是终结,是再也说不出口的话,再也碰不到的手,再也没有意义的存在。
对不起呢,崛北。最后还是没有帮你挽回什么。
身旁的男人拼命踩着失灵的刹车,我闭上那双无声流泪的眼。
疾驰的车像在穿梭时光,许多记忆如外边的冷风扑面而来。
女人说再见时的哽咽,男人絮絮叨叨的关心,女孩饱含深情的歌。
然后,仿佛已经出了车,坚硬冰冷的雨砸在皮肤上,四周仍是古老破败的建筑。
遍地都是在雨里死去的花。
“先生,我错了吗?”
那个人问,撑着黑伞的男人没有回答。
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道路旁的老树下,那辆失控的车在雨幕里挣扎。
终究是这样收尾。
雨丝穿过我透明的身子,我低下头不再看前方。
头顶忽然响起飞机旋翼刮开空气的轰鸣。
接着是重物猛然落下的一声巨响。
“砰——”的一声汽车在雨里彻底失去方向,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爆响,失速旋转的汽车在湿滑的路面上溅起一人高的水花。再猛地撞上道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