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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威势,那种久居上位者才会有的目光,那种凛然不可犯的姿态……
实在是太像了,太像那位陛下了。
皇后转头望向女官,低声道:“你说,这世上当真有转世重生之事么?”
女官一愣,随即惊讶道:“皇后何出此言?这些不过是巫女术士们捏造出来,编排愚夫愚妇用的。就算人当真有转世,也早就渡过了忘川水、饮了孟婆汤,前世记忆忘得干干净净了。”
是啊,就算那人当真转世重生,也早就已经渡过忘川水,饮过孟婆汤,前世忘得干干净净了。
但如果……他是真的有前世记忆呢?
皇后抚着胸口,缓缓地靠在了身后的软枕上,怔怔地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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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隆隆地驶进了大明宫。
皇后被女官扶着下来,却没有回寝宫去,而是问道:“圣人可还在宣政殿?”
旁边的宫女答道:“回皇后话,圣人今儿累了,便早早地回宫去歇着了。”
皇后轻轻唔了一声,有些失望。她想找个人纾解胸中的苦闷,但却又不知道找谁才好。忽然之间,她看见小女儿跳下马车,冲车里的人挥挥手,又笑着说了两句什么,便道:“去太平公主宫里。”
太平的寝宫里依然同先前一样,干净素雅,偶尔点缀着几支名贵的绛紫牡丹。
皇后的到来让太平感到颇为惊讶。她迎上前去,有些意外地问道:“阿娘怎么过来了?刚才还有宫人来禀报说,母亲到寺里进香去了。”一面说,一面朝旁边的女官递了个眼神。
那女官乖觉,便道:“刚才皇后感到身体不适,便提前一些时间回来了。”
太平低低噢了一声,扶着皇后来到榻前坐下,又命人上了茶水辅食,笑道:“阿娘可要用些豌豆糕?这是女儿在前……前些时候学过来到,让宫女们试着做了几回,颇有一些滋味。”她一面说着,一面拈起一块糕点,递到了皇后嘴边。
皇后拿她没有办法,遂就着她的手吃了。糕点甜而不腻,在舌尖淡淡地化了开来,倒是颇有几分滋味。她用过一块后,便赞赏地点点头,道:“很好。”又问道,“可曾给阿耶送过去了?”
“送了送了。”太平笑道,“早已经给阿耶各拣了两份送去,阿耶也很是喜欢。”
皇后这才罢手。她侧头望着自己的女儿,心里忽然浮起了一种古怪的感觉。这个女儿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不但偷偷溜到河西去,还不声不响地让吐蕃人栽了个大跟头。要不是女儿身暴露,御史台弹劾她的折子像雪片一样飞来,指不定这个女儿还会封侯拜将,官至三四品呢。
但这样一个女儿,她怎么看怎么感觉古怪。
不像是大明宫里娇生惯养的公主,反倒像是传言里的沙场女将……
她想起刚刚见到的那位少年,又将那份古怪的感觉压了下去。无论小女儿前世是谁,今生都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大明宫里的太平公主。血缘的牵绊,是万万斩不断的。
“阿娘像是有心事?”太平一面布菜,一面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皇后哑然笑道:“你看出来了。”言罢她将慈恩寺里的事情,拣些重要的同太平说了。她没有点明那位少年的身份,因为迄今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慈恩寺里出现的那位少年,就是仙逝三十年之久的先帝陛下。她仅仅是提到了一位少年,而后说他言辞古怪而已。
太平略一思忖,又回想起少年郎离开时,那种阴沉且愠怒的眼神,隐隐地有了些不好的猜测。她问了问那位少年的相貌,但皇后却说,当时少年隔得远,又是站在阴影之下,她看得不大清楚。
太平仔细推测了少年离去的时间,心里暗暗想着,阿娘见到的那位少年,多半就是他了。
莫非那位少年的前世,同阿娘有什么仇怨?
太平心里有了一些不安,但却影影绰绰的,想不清楚。
忽然皇后笑道:“不说这个了。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去见了见萧晊?”
太平动作一顿,随后字斟句酌地说道,“是啊,他是我在鄯州的顶头上司,又是我的表兄,我在军中的那些日子,他对我照拂良多。这回萧郎从鄯州回来,我去见一见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皇后又续道:“后来还去了一趟兵部?”
太平的手微微一抖,但很快便稳住了动作,神色平静道:“有些残留的事情要处理。”但究竟是什么事情,她却没有明说。
皇后静静地看了她很久,才低声叹道:“女儿果然是大了。”学会耍小心思了。
太平动作一顿,慢慢地伏在皇后膝头,低声道:“不管阿月长到多大,都是阿娘的孩子。阿娘这些年的关心疼爱,阿月都仔仔细细地记在了心上,不敢或忘。”
她闭上眼睛,一字字地唤道:“阿娘。”
皇后轻轻唔了一声,将手覆在太平的肩膀上,良久地沉默不语。
直到太平以为她再也不会出声的时候,皇后才轻声说道:“细细算来,再过两个月时间,就要操办你的及笄礼了。太宗皇帝有言,‘女子十五当嫁,男子二十当娶’,阿月心中可有了驸马的人选?”
太平心头突地一跳,霎时间想到一个人,竟呆住了。
皇后续道:“你是阿娘唯一的女儿,阿娘自然不愿意委屈了你。过些日子,阿娘便让宗正寺造册,将长安城里所有未娶的男子,绘了图像送到宫里来。到时阿月要是看重了谁,只管言说便是。”
“我——”
太平低垂下眼帘,目光隐隐有些晦暗。
这一年终于到来了。她藏在心底最深的恐惧,从未对人言说过的往昔,那位记忆中温良如玉的驸马,她心中珍之藏之、何日忘之的那一位……
终于要到来了。
☆、皎皎明月光1
皇后低下头,和蔼地问道:“阿月以为如何?”
太平伏在皇后膝前,闭着眼睛,喃喃道:“一切由阿娘安排便是。”
皇后笑着说了声好,轻轻拍拍女儿的面颊,又埋怨道:“等嫁人之后,可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整日里没个正形了。阿娘知道你心里素来有主意,但该注意的地方,还是得要注意。”
太平笑笑,从皇后怀里直起身子来,带着几分无奈地表情说道:“前两日阿娘才嫌弃过我,说我在军中呆得久了,没有半点小女儿娇态;我今日倒是有小女儿娇态了,怎么到了阿娘这里,又成了‘整日里没个正形’?”
皇后点点她的鼻尖,叹道:“你啊……”
忽然皇后摇摇头,又道:“好了,你歇着罢,我回宫去了。等三日之后,我会让宗正寺将册子送过来,这两天你就留在宫里,哪里都不要去了。”言罢便起身离去了。
太平静坐了片刻,忽然朝刚刚的女官招招手,道:“来。”
女官犹豫片刻,才慢慢地上前两步,道:“公主有何吩咐?”
太平道:“你将刚才阿娘在寺里的见闻,一字一句地告诉给我听,半点都不许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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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在慈恩寺里,皇后除了受到点儿惊吓之外,其实没有什么大碍。
那位少年郎倏然出现又倏然离去,趁着所有人都不在的时候,对皇后说了些奇怪的话,然后在赵王妃和韩王妃回来之前,便径自离去了,甚至没有惊动外面的侍卫。女官虽然留在外面服侍,但没有皇后的传召,她也无法进入到内院里。
所以就算太平去问那位女官,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太平怏怏地屏退了女官,想起白日里那位少年,依然感到有些古怪。
那位少年的表现太让人称奇了。据说他不但在鄯州打趴了一众兵痞子,而且文采斐然、武艺超群,不在西域任何一位将军之下。最最重要的是,他的任何一个举动,都称得上是礼贤下士。
太平从萧晊口中听到“礼贤下士”一词时,着实惊讶了很久。
而且萧晊还说,此人不但文武双全,礼贤下士,而且比她素有贤名的太子兄长还要让人折服。再加上这位少年是宗室子,又不像真正的太子那样,与周围人有天然的隔阂和疏离,所以这半年多以来,那位少年在陇右可谓如鱼得水,连真正的鄯州参军萧晊自己,都不知不觉地要避让三分。
萧晊还说,如果不是因为诸王来长安城朝觐,那位少年就要跑到西域去,和安西四镇的驻军们好生比划比划,再交上几个过命的兄弟了。
再加上刚刚的宴会里,少年表现出来的异样……
再加上少年离去的时间,皇后在慈恩寺里见到的奇怪少年……
所以他的前世到底是谁?
一个念头不可遏制地在太平心里浮了起来。她曾经设想过,那位少年的前世,或许是长安城中的贵胄,或许是卫府里的郎将,甚至是某位溘然长逝的高官……但她仔细对照过少年的生辰年月,实在想不出十三四年前,长安城里有哪一位厉害的大人物逝世了。
莫非少年说了谎,他前世并非长安人氏?
太平揉着额角,想得有些头疼。宫娥们将食案端了上来,她却没有任何胃口,只略略地用了些羹汤,便让宫娥们撤去了食物。外间的天色已近黄昏,微湿的空气让人有些烦躁。太平屏退宫娥,沿着宫墙一圈一圈地走,想着自己纷繁芜杂的心事。
阿娘说不许她出宫,但可没说过,不许她沿着夹道偷溜到皇城里。
太平趁着宫女们不注意,踮起脚尖,悄无声息地沿着夹道,溜过一处宫门,又沿着东上阁楼往前边走,不多时便来到了含元殿前。这座大殿是往日里朝觐用的,现在已经锁了宫门,谁都进不去。太平在殿前绕了一会儿,便又沿着含元殿走到承天门街,闷闷地望着天空发呆。
天边一抹红霞绚烂如火,灼灼地烧得人心焦。虽然她还是很想出去……
太平揉揉眉心,望着不远处的左右监门卫,打消了偷溜出宫的念头。
要是被阿娘逮到,说不定她直到出嫁之前,都要留在宫里禁足了。她花了半年多的时间,才慢慢让阿耶阿娘消了气。要是再偷溜出宫一回,阿耶阿娘定然会勃然大怒的。
公主郁闷地靠在宫墙边上,一下一下地挠着墙。
此时已经是酉正时分,官员们陆陆续续地开始放衙了。承天门街两旁都是官衙,三省六部并左右武卫府,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衙门,都错落地安置在皇城两旁。酉正一到,官员们便三三两两地从衙邸里出来,或是骑马,或是步行,往各自居住的坊市而去。
太平偶然抬头的瞬间,便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绯袍加身,腰佩长剑,像是刚刚从右武卫府里出来。他朝旁边的同僚们摆摆手,像是在否认些什么,随后便翻身上了一匹枣红色大马,在夕阳里策马远去了。
如往昔谦谦少年郎,言笑晏晏,一世温良。
太平慢慢地俯下。身来,闭上眼睛,喃喃道:“薛绍……”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忘记的。
她本以为,在经历过两世之后,便可以平静地面对那个人。
但在那人出现的一刹那,所有的一切轰然倒塌,仅剩下记忆里为数不多的甜蜜和欢愉。
她是真的……忘不了他。
太平慢慢地转回宫里,脚步意外地沉重。周围的宫人们见到她,都齐齐地福身行礼,口称公主万安。她勉强笑了笑,温和地说了句“不必多礼”,脑子里却早已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