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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夫不回话,手指敲着床沿,打量着莫循的眉眼,若有所思。石辞烟待他却是很尊敬的模样,规规矩矩垂首等着。
郑大夫思索了半晌,又蓦地转身看向石辞烟,略一沉吟,道:“办法总是人想人做的,只看有没有这个胆量了。他暂时不会有事儿,你们还是等他醒了问问他自己的意见才对。嗯?这是……女萝香?你们还遇见那个叛门者了?”
石辞烟轻道:“多亏那位前辈相助,女萝香不是她种的。”
郑大夫点点头:“叛就叛吧,也没什么。反正等这事情过去丫头你也就是了,不过你犯的事情可大着,别想像她似的还活得那么舒坦。”
石辞烟的身体绷紧了一点,稍稍弯腰行礼,回答:“辞烟明白。”
皇宫。
刘玄和太后相向而立,眼神是同样的冷。
太后一抖袖子,回身坐下,道:“皇上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刘玄冷笑着看她,许久才道:“朕不过是有些想念母后了,母后真是让朕惊讶啊。”
“正好哀家也挺想皇上的,坐吧,别这么生分。”
刘玄不动,也不回话,眼神锋利得像刀,而后才又慢慢说:“不用了,朕也不想总是打扰母后,母后就在这慈静宫里,好好颐养天年吧。”说罢,拂袖而去。
而翰宸宫里,两只藤木枭倦倦地伏在笼中,不时有气无力地鸣叫几声。刘玄走过来,咔一声打开笼门,可藤木枭却并没有半分反应,仍是趴着一动不动。
有些恼怒地咬了咬牙,刘玄问一旁的暗卫:“抓到的那个人,审出什么了吗?”
“属下无能。”
刘玄的拳握得更紧,深吸一口气,尽力压下心中那分躁动,道:“再审,不惜手段。”
“是。”
☆、【章三八】缘尽生世骠骑归
阳光细碎地落下来,是种轻飘飘的稀薄,没有什么温度。
莫循艰难地睁开眼,一点点收拢眼中那些幻化翻覆的斑斓色块,房间内的景色也一点点显现出轮廓。
简单,干净。
没有了龙涎香的浓烈迫人,浅浅的皂角香味充盈在鼻端,像是初冬的第一场小雪。
离开了。
恍如新生。
门被嘎吱一声推开,来人走到床边坐下,将药箱放到一边,和蔼地笑了笑,说:“石舫九爷,久仰了。我姓郑,来自锦花谷,是个大夫。”
莫循微微温和了眉眼,点头道:“郑大夫。”
随即郑大夫的神色便严肃起来,敲敲药箱,道:“你自己的身子,自己想必也是知晓的,有什么想法?先说一句,要脱瘾,基本上没可能,而凭石舫的能耐,弄到五石散也不是很难。”
垂下眼帘盯着被面上细小的白色花纹,莫循轻轻拉起唇角,低声道:“但求一死。”纵然依靠五石散存活也不过是一身伤病,而莫循的骄傲绝不允许他,做这样一个苟延残喘的瘾君子。
“你毫无挂碍?”
“呵,自是不舍,但既然时机已到,又何必多言?郑大夫来自锦花谷,想必是看在辞烟的情分上出手相助,不论辞烟犯了怎样的讳忌,还望您帮衬一二,石舫当倾全力相谢……请转告她,莫循虽死,石舫不散。”他知道石辞烟听了这话,会用尽一切办法去维持石舫的运转。
这对石辞烟其实是件很残忍的事,死者已矣,而生者将处于永恒的痛苦中,但莫循还是希望她能活着。而且,石舫是这乱世中少有的安宁之舟,莫循也希望石舫,及石舫内的众人可以一路安稳。
然而郑大夫捋了捋胡子,问:“你知不知道那丫头怎么就会对你如此忠心不移?”
莫循笑了笑,不说话。
“人分三品,上正朔,这个解释起来复杂,你只用知道,你于她正如烛于蛾,她甘心为你赴死,无怨无悔。”
莫循心下一惊,勉强撑起半个身子,向外头唤:“辞烟?辞烟!”没人进来。
“她回锦花谷接受仲裁去了,如果运气好,大概能得一死吧。”郑大夫不紧不慢道。
“为什么?”莫循一下攥紧了被角。
“谷规如此,无人可违。”
看着莫循渐渐忧虑起来的神色,郑大夫却又突地道:“还有一法,可解她危难,同时说不准,还有那么一点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能除了你这一身伤病。”
莫循看着郑大夫,神情慢慢平静下来,眼神温和,微微一笑,仍是清俊公子的模样:“您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这也是谷规。”郑大夫摇摇头,“你知道锦花谷的来历吗?”
“……赤子与梅公子?”莫循稍拧起眉。
“不错。那你知不知道那位传言中神秘的梅公子,是何模样?”郑大夫挑眉,旋即站起身,道,“等你到了锦花谷,就会知道。那丫头从前在谷内辈分不高,不曾见过那副赤祖亲笔的梅公子画像,不然何至于生出这么多事端。”
“您的意思是……”
“有些事情我也不能告诉你,你只要决定,去不去锦花谷。‘赤子之心,生世相随’,这是赤祖临终前留给梅公子,也是全锦花谷的一句话。”郑大夫推门而去。
凡尘俗世总是会有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力量,但锦花谷内修行够久的人都知道,那是两个世界重叠而相互渗透的痕迹。
赤子说的生世,就是生生世世。
当然这并不是说莫循和石辞烟的相遇都是源于赤子和梅公子,而是先有石辞烟找到莫循,才启动了梅公子和赤子的前尘,他们如今,就是莫循和石辞烟,一切事情都发生在莫循和石辞烟身上。
不过,这种互为因果玄而又玄的东西,他们也并不需要了解。
“莫循……”郑大夫才离开,卫无忌就扒着门框探头探脑的,小声叫道。
莫循扫了他一眼,颔首道:“卫将军,请进。”同时慢慢撑起身子坐起来,卫无忌立刻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他。
搭着卫无忌的手臂坐好,莫循随即就收回了手,轻道:“卫将军坐吧。”
卫无忌“哦”了一声,坐在床边眼巴巴盯着莫循,伸手想去拽莫循的衣角。莫循收了下胳膊,没躲开,但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卫无忌讪讪地松开,双手搭在膝盖上,叫:“莫循。”
莫循叹了口气,眉眼阴阴的,也没看卫无忌,眸光有些空落落的,道:“卫将军,我也不和你绕圈子了,我就是想知道,究竟……为什么呢?”
卫无忌低头,似是有些失落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可我知道有了你我就再也没办法喜欢别人了。”手指拢了一下,抓住莫循的被角,继续说:“我第一次看见你……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下过雪的新正早晨得到的礼物。”
他再次抬头,直视着莫循:“真的。”
莫循抿了抿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柔声道:“我一开始就不想接近你,真的。但后来又觉得我可以把你当弟弟,就像小风小月一样,我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真的。”
卫无忌眨了眨眼,眼角有点儿发红。
“可是你又不一样,既是个小孩子,又是能保家卫国的,顶天立地的男人,我的回答还是,我也很喜欢你。”莫循吐了一口气,“但是,卫将军……无忌,我们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了呢?无忌,这样不值。”
卫无忌的声音有点儿哑:“莫循,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有没有,不是像你说的喜欢那样,喜欢过一个人?石辞烟,石谨言……可以为你去死,也可以为你活着的人,你有没有……喜欢过谁?”
莫循沉默了很久:“……没有。”有习惯、有感动、有不舍、有惦念,但是,喜欢,或者爱,究竟是种什么感觉呢?他真的不明白。
“……好,我知道了。”卫无忌攥紧了手里的布料,闭上眼,低声问:“莫循,你能抱我一下吗?”
莫循再次叹气,看着这少年将军憔悴而悲伤的脸,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张开双臂环住他。卫无忌靠在他胸口,吐出一点气音:“谢谢。”
谢谢我的生命中,曾出现过你。
然后卫无忌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莫循笑起来,道:“可我还是喜欢你,我这辈子都不会成婚的。”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对着莫循,左手握拳一敲右胸。
大魏的军礼,骠骑将军的军礼。
即使现在灰头土脸憔悴不堪,可他笑得灿烂又骄傲,明亮得像阳光,这才是那个真正的魏国战神,那个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天降鬼才,卫无忌。
“匈奴不灭,何以为家!莫循,我会用我的一辈子,保护我的国家,保护你。”
“你要好好地生活着。”
☆、【章三九】浴火若逢桃花仙
石辞烟慢慢走在蜿蜒的山间小道上,锦花谷就在不远的前方,可纵然已有了准备,待到真的回来,她仍是有些害怕。
害怕一旦进去,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莫循身边。
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辞烟。”石辞烟的身体一下僵住,然后有些微的颤抖,她慢慢转过身,灰蓬马车的窗帘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掀开,莫循微笑着再唤:“辞烟。”
石辞烟咬住下唇,低着头坐到莫循面前,莫循看着她,沉默良久,还是只能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一起去。”
郑大夫把东西一样一样摆到莫循面前,火绒花、冰续草、千年灵芝、鹤顶红……林林总总,不是大补,便是剧毒。
“置之死地而后生,你真的想好了?”
莫循伸出手,一样一样轻抚过去,久病成医,这些东西他当然认得,任何一样药材都可以轻易要了他的命,他已经虚弱到连补药都是□□。
将拳抵在唇边咳了几声,压住胸腔里泛起的血腥气,莫循笑道:“想好了,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郑大夫点点头,又将药材一一收起来,起身道:“我去准备,你也抓紧时间休息,外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谷里会处理。”
毕竟,锦花谷可就是凭借挑战帝皇,而名扬天下的。
锦花谷人什么都不怕,他们是一群疯子。
莫循转过头,看向低眉顺眼站在他身侧的石辞烟,说:“你也去吧,不是该去见谷主的吗?”
石辞烟点点头,正准备迈步,又停顿了一下,面对莫循,笑了笑,是一种带着丝丝缕缕凄凉与温柔的笑容,但很快就又恢复到那副严肃清冷的样子,道:“辞烟有幸。”
莫循对她点了点头,桃花眼弯起来,苍白脆弱,却又舒缓平和,轻声道:“我们去江南。”
其实并不用怎么担心石辞烟,见过莫循后谷主就免了她该受的刑法,真正凶险的是莫循,从死地里绽放,他只有那么无限趋近于零的可能性,浴火重生。
就像是全身的骨骼被寸寸碾碎再重组,疼痛到灵魂麻木,每一块皮肤肌肉都如同在燃烧,滚烫灼人,可身体内部却又散发出源源不断的冰寒,大脑仿佛被拆解剥除,所有的神经都在颤抖着舞动,甚至能听到自己体内血管爆炸的微小轰鸣。
一旦开始就不能中断,重塑躯体骨骸,破而后立。
仅有的结果便是,死亡,或者,奇迹发生。
莫循觉得自己陷入一个冗长的梦,陷在无尽的黑夜中,没有方向也无法移动,只能无助地留在原地,等待黑暗吞噬掉心里最后一丝希望。
他习惯性地把手伸到眼前,想要看看那支离破碎的掌纹,但看不见,什么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