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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天已大亮,沈知愈这才看清,跟他说话的正是那日看到的那个丫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香怡回说:“郑香怡。”
沈知愈道:“原是香怡姑娘。若是能再见你们就好了。”香怡笑说:“这有何难?我们终究是要回来的。”这位姑娘还真是简单澄明,不像是这样人家的丫头。
他们倒是一样人,嘴里爽快,心里明白,眼睛含笑,心里藏情。二人说起话来似乎也是多得很,昔缘只好见缝插话道:“我们这一去不知何时返还,还请沈公子多照应家母。”沈知愈忙答:“自然,姑娘放心。”此刻想起冉竹生嘱托的事来,便问“妙玉”的下落。香怡不禁笑了,正要说“这不是我们姑娘的法号吗?”被昔缘抢了话,道:“她已走了,随她师父走的,出家人远行也没个定数,不知到了哪里。”这话说得香怡一愣,又不敢插话,听昔缘又说:“我们也该走了,不能让师父久等。”
知愈却笑说:“姑娘莫急,你们还有人要等。”昔缘不解,不是说慈心师父在三里外的一处小庵等着她们吗?又哪里来要等的人?正纳闷间却见有二人骑马来了。
“那不是晴风姐姐吗?”香怡欢喜说道。可不正是?临到了儿,只有他们能来送送。
“你们怎么来了?非要搅得人哭天抹泪的,倒不如不送。”二人下马就听昔缘问。晴风笑说:“你这是撵我们呢?只怕是撵不走,不到京城便是打也打不走的。”昔缘登时落下泪来,这丫头是放心不下,要送她到京。主仆一场,恩情甚亲。
香怡欢喜说道:“这下好了!”
几人顾不上叙话,沈知愈便放心回城了,昔缘香怡仍旧坐了马车,三七赶车,晴风亦尘骑马,便往小庵赶去。
玉昔缘夏晴风亦三七四人一路赶着到了庵里,却未见到慈心师父。庵主告知他们慈心师父昨儿个就留了几句话,让他们不必久等,先往北走便可,若是路上相遇最好,若是不能相遇,便提早去牟尼院等她们。几人等了半个时辰,便留了话先往前赶路了。
却不知她们走了不过两个时辰的工夫,玉家院里便熙熙攘攘的,多了好些官兵,原是有旨到了!
少爷劲风跟着李灵均跪在前头,伏在地上不敢动分毫,细细听着,贪财好贿、结党营私、图谋造反……料到的没料到的罪名都在上头了,心惊胆战几乎不敢听下去,终是有一句“玉府内家产全部充入国库,流放崖州,女眷随同,着令元日启程,永世不得入京。”
李灵均听罢便瘫在地上。
听见有人吩咐:“扶太太回房。”院里更乱作一团,又听得有人呵道:“各回各房,没有上头的恩准,一个都不许出去!从今,我们可要按着名册数人头,少一个,可要仔细自己的脑袋。”
众人渐渐散了,各房门口添了两个看守,连老太太和梅姨娘院里都是一样。
次日,便是抄家。搜到孙姨娘房里,搜家的都咋舌,没成想,这府里的好东西竟都在这一处,正房里反倒素简。
不过几日,李灵均已经瘦如黄花。“这么下去可怎么好?总要去看一看。”房里小丫头见太太几日里懒理妆容,少言寡语,茶饭少进,也恨不能撞出府去请郎中来。
惠儿却又端了饭菜去热,说道:“心病请个郎中来又有什么用?”
李灵均叫住她道:“不必热了。热了来我也没胃口。”
惠儿回说:“热还是要热,不管太太几时要吃都是热的。”惠儿也不等太太吩咐,便出去了。
能有如此主仆,真是触人心扉、感人情怀。只是如今,恐怕什么缘分都要尽了。
李灵均两鬓松散,丰润的脸颊早瘦得现了骨形。三十几岁的年纪,因这份憔悴倒显出几分少女西施的美态来,让人见了心痛无比。李灵均看屋里养的几盆花出神,偶瞧见小丫头眼眶湿润,说道“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留你了,走到哪里,总比这个结果要好。”这丫头原是老太太房里的。
又恰见惠儿进来,心里更是伤感,只说:“连你也不该留着,若是把你早嫁出去了,也不至于如今等着不知卖到哪里去。”
惠儿一听扑通跪下,说:“太太说这些话便是把惠儿当外人了。惠儿既然跟了太太,便是一辈子的事,就是削了发进了庵,甚至是杀了头,惠儿也是没有二心的。”
李灵均嘴角微颤,说:“连屋里的花儿都落尽了。”
原本以为最坏不过抄家,削了世封的爵位,怎会料到是流放崖州?只怕没走到便死在路上了。从前刚强的心思瞬时都没了。
惠儿心里伤感,只不愿给李灵均添了烦恼,强作笑颜起来要扶她出去看看,刚下床没几步李灵均便晕了过去!
☆、数月遍寻冉郎不得消息 寒风冷夜亦尘微露真情
又是腊月时节,往年里正是忙的时候,如今闲下来,倒让人追忆往昔。那时候的京城,雪花携着风儿,不紧不慢地拍打在窗上;那时候的府院,连残枝都是诗情画意的;那时候的人儿,钗环明艳……如今景如旧,人儿鬓发斑,府院空寂寥。李灵均一病不起,加之无人医治,终究西归去。
一时间,丫头小厮或卖或散,沈家倾力买了惠儿,惠儿感恩,只不愿留在沈家,求了沈家出来为李灵均守墓去了。
李灵均当日本有心救劲风,却机缘不凑巧,竟早早去了。及到元日,一家子独剩了玉之仕、孙姨娘、玉劲风往崖州去。
一门望族,就此干干净净。
且说玉家之事尘埃落定,冉竹生在苏州城内遍寻妙玉,大小庵庙无一疏漏,终究全无消息。心灰意冷便往徐州去了。
回到徐州刚一下马就被小厮请到老爷房里。冉儒正在那里同冉竹生的先生说话儿。见他进来了,登时沉下脸来,道:“我只当你有了好去处,再不回来了。”冉竹生恭恭敬敬站在那里,回说:“许久不回苏州,母亲高兴,又会会旧友,不觉就多耽搁了两日。”冉儒又是“哼”了一声,厉声道:“大考将至,看你还有什么日子耽搁。”冉竹生杂念全无,认真说道:“孩儿今日起日日不离书房就是了,若是辜负了先生,任凭父亲管教就是。”冉儒一惊,这孩子倒似心性大变,原想着速速成一门亲事收收他的心,看来是多虑了。便道:“你知道就好,快下去吧。”冉竹生便退了出去。
数月间毫无他法,冉竹生病急乱投医,手书数封与众多友人,托他们打听“妙玉”去向,而“妙玉”此刻已快到京城了。
一路上昔缘身子吃不消,坐船更是吐得晕天转地,水路走不得,只坐马车乘轿子,只是连日开销巨大,银钱不足,又皆走到荒僻之地,习惯了南边儿的天气,稍往北走走便有些禁不住了。大风吹起来飞沙走石,时而像大水似的乌洋洋一片寒浪拍过来,险些站不稳脚,时而刀子似的剌在脸上,原本紧绷的面皮几乎要裂开似的。
道上仅有她们的一辆老车,走起来本就颤颤巍巍大风一吹比娇小姐还抖得厉害。也得亏这个车,不然惜缘和晴风只怕要病倒了。这便罢了,难的是下了雪,更是步步不易,便是手里还有些银两好东西都是不易得的。连晴风都几乎吃不得这些苦头了,直言:“自己也是走过一遭的,又在京城里住了好些年,从未记得有经过这样地方。”
亦尘在车外说道:“从前是由北往南,只会觉着越走越暖,哪里记得原来的天儿,譬如这过日子,由甜到苦自然是最吃不消的。再熬几日到了京城便是另一番情景了。况且从前是怎样的派头?如今可全然不一样了。
晴风笑说:“等你说这么些话也是难。”亦尘又是同从前一样,默而不语了。他不过是提醒昔缘几句,日子不比从前了。自己的妹妹将来跟着她们,别因她们骄纵吃了大苦头便好。
亦尘在外驾车,二人都不愿探头出来,只是晴风惦记车外的人,时常得探头出来看看问问。
晴风走着走着忽觉饿了,看着包袱里的干粮却又没了胃口,叹道:“若是此刻能有人送来一碗佛手金卷,一碗蜜汁山药,一只挂炉山鸡,一壶酒,再有一碗红豆膳粥,便是把银钱全给他我都是愿意的。”昔缘道:“素日里烦恼的东西今日听着真是有些馋了。”二人饥肠辘辘,又念叨起什么菜什么茶的,说说菜名忆忆味道,权当是画饼充饥了。
亦尘却忽说了一句:“黄粱还没蒸上,你们倒做起美梦来了。”
可不是,路过的正是穷乡僻壤,今日能有个像样住处便是万幸了。
及到天黑,才赶到一个歇脚的地儿。不过一处大院子,不是正经客栈,房主天寒地冻没别的营生,过往有客便容他们歇歇脚,也好有些进项。亦尘安顿好二位姑娘便问店家来找些吃食。
店家生得高大身材,此刻也缩得紧紧的,说:“你们来晚了,黑灯瞎火的怎么张罗?倒是有些干饼,就些热水吃了便赶紧歇吧。”
亦尘自己倒是成,只怕她们二人熬坏了。便说:“我们饿了一天了,能否借灶房一用?”店家有些不耐烦,道:“行是行,你们小声些,还有些面,菜肉是没有,想吃滋润啊,您内,赶到京城再说吧。”
“那就多谢了。”亦尘又添了些钱给店家,借着月光在院里四处看看,见一处屋檐下俱是冰柱,拔出剑来抬手一挥,所指之处只剩齐灵灵光秃秃的一道线,冰柱俱接在怀里了。亦尘收了剑便往灶房里去了。
屋子里晴风早收拾干净了桌凳,昔缘躲在背风处蔫蔫地说道:“从前咱们就是住在这样的地方?我是半点印象都没了。”
晴风回道:“别说你,连我都要忘了。从前在这里住了□□年,竟没觉着这么冷过。再看看那店家,生的大圆脸塌鼻梁,只怕是冻扁了的。”晴风边说边笑起来。
昔缘只顾着打量这屋子,倒像是不常住人的,炭火烧得旺,倒比蜡烛还亮,炕上的被褥细瞧,黑亮之处倒不是天生的,这可怎么睡人?晴风瞧出来昔缘的意思,笑说:“咱们可没新布了,今儿只能将就了。”
昔缘认真说道:“那我便不睡了。”
“小姐,有个地方歇脚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挑三拣四的?今日不歇好,明儿个怎么赶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有银子也买不来称心如意。一切等到京再说吧。”
晴风说着一跃到炕上,翻拣起来,挑了干净些的出来,将别的俱先堆在地下。又找了自己的衣裳垫好,总算收拾妥当。此刻亦尘叩门,她又忙的去开,迎面又是一股冷气,却见他端进来冒着热气的一大碗吃食来。便问:“这是什么?我还从来没见过。”盆里是七长八短的,可颜色黄澄澄的,看着都叫人馋。
“你尝尝便知道了。”亦尘淡淡回道,将碗放下便双手抱起立在门边。晴风将碗端到桌上,道:“还真是新鲜玩意儿,让小姐先尝尝。”
昔缘拿了自己的筷出来,挑小的夹起一根来,一口咬下去,外焦里脆,外热内凉,表皮香酥,内里甜脆,吃完口舌生津,神清气爽。便又挑了一根吃起,连声叫好,只猜不出什么做的。惹得晴风更馋了,也忙吃起来。亦尘也不说话,自己原还拿了干饼进来,坐在一旁慢慢嚼着。见她们二人吃完了,亦尘又递了干饼过去,道:“明早只怕也没什么好吃的,那不过是给你们开开胃,吃这个才是正经。”昔缘是吃不下东西了,晴风掰了半块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