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惠儿笑了说:“你竟跟太太想到一处了,太太早遣了个小厮去了。”
昔缘问母亲可有什么嘱咐,惠儿回说:“虽然府中一时没大碍,小姐也还是在庙里住着罢,以防不测。香怡本是老太太院里的,老太太、梅姨娘院里的丫头小厮走的走、留的留,也没个数,出来一两个也不打紧,这几日就让她在庙里伺候,另有个机灵小厮叫三七,我已带来了,他在下房守着。人少,小姐受些委屈。”
昔缘点点头,让惠儿点了蜡烛,歪在床上。只怕是还要在这里住上一阵子,惠儿便又开了箱拿出东西布置起来。
香怡至晚方回。
过了三五日,晴风同亦尘才回来。原来是李家又差人打听京中消息,得了信儿才让他们回来。香怡叫了李灵均过来,李灵均进来见晴风穿着一身男人衣服,满是尘土,脸上又被汗痕刮花,黑一道白一道的,见太太进来忙说:“太太,咱们老爷已托了人救姑爷。”
李灵均松了一口气催她说端详,她便拿了信给李灵均看。
原是瑞王爷一干人早有图谋,只还没动手儿便败露,被朝廷料理了,牵三挂四交待出玉之仕来。虽然玉家并无参与,可与他们往来甚密,又有些往来的实据在刑部,这才受了牵连,被带去审问。
昔缘问:“母亲,怎样?父亲可有救?”
李灵均让香怡把信烧了,眼神呆滞,缓缓说道:“可有救由不得咱们,也由不得你外祖父,看上头如何定罪了。”
晴风正在那喝茶,从进了门除了说话儿没停过,听李灵均这一句心里一急险些呛着,咳了几声问:“咱们老爷在朝中为官多年,与人为善,交友甚广,又得赏识,如何救不得姑爷?”
李灵均摇头叹气:“伴君如伴虎,此事可大可小,说大了便可定株连九族的罪,凡事往坏处了想,也好有个准备。”
众人都不说话,李灵均想,不如早作打算,先让昔缘往京城去,那儿有李家信得过的故交,倒比家里安全;二来人在京中也好打听消息,只是有个妥帖身份才行,不然如何藏身呢?
出来有些时候了,李灵均急急回府了。晴风也要走了,昔缘叫住她给了她一样东西悄悄说:“你若是能见着他,便把这个给他。”晴风见东西用帕子裹着,打开看是一把折扇,又一封信。问:“小姐送这个做什么?”昔缘说:“你只管给他便是,他若在苏州,必定是要去茶楼的。他若问你我的去处,你只说我已定了心意,落了发,随师父云游去了。”晴风不解,好好儿的一对儿,怎么就非要互往绝路上逼呢?说道:“小姐这是何苦呢?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们如今不正好远走高飞吗?”
玉昔缘苦笑道:“我倒不是没动过这样的念头。只是不想我当日一句瞎话儿骗他倒成了真,如今家遭大难,一撂手儿走了,不孝;跟了他,又恐连累他。倒不如就此忘干净了,也不枉他真心待我一场。”
晴风见劝她不动,便收了东西走了。推门出去,迎风撞进来几片花瓣,回头看昔缘,只是呆呆地坐着,便没有做声,轻轻跨了出去。
落花是几片三醉芙蓉,正是黄昏,花色红艳如霞。
昔缘瞧见了,轻轻走了过去,将花瓣捡起捧在手中。
“你们总还有个归处。”昔缘轻声叹道,出门来看,不知几时院里的木芙蓉俱已被吹得七零八落。只怕是收不完了。花瓣从昔缘指尖滑落,散在裙边。昔缘只觉心里还有余痛,写下一封信只觉字字如刀,划在她身上,伤在他心上,不觉哭花了妆容,攥皱了衫裙。想起平日里穿过百花园,绕过时常对弈品茶赏花对诗的小亭,从前的事,在重花影映间似真真切切,近在眼前;细看去,不过是泪雾迷眼罢了。
多寒多梦多秋悲,
谢花残风满门扉。
厚帘御冬隔秋色,
念念长雁尽南飞。
☆、冉郎收双鲤断肠不断念 玉家得消息伏罪不服命
晴风从蟠香寺出来天色已晚,第二日得了工夫便往茶楼去,冉竹生果然在那里,因见他一人喝茶,便径直走过去,叫声“梅公子”。
“晴风姑娘!”冉竹生喜出望外!苦等了这几天,总算有个结果。再不然可又得回徐州了。
“可是妙玉姑娘让你来的?”
晴风见他比先时清瘦不少,原是俊逸模样,如今全剩文弱了,心里为这二人难过,嘴上却说:“妙玉姑娘也是你叫的?出家人的法号,从公子嘴里说出,这般轻浮。”
冉竹生愣住,这晴风姑娘次次见了都是这般没来由的脾气大呢。又好言说道:“姑娘见谅。我等了好些日子了。她可好?”
晴风道:“好不好的,与你什么相干?”说着把东西一并递了过去。
冉竹生打开一看,一扇一信,心里一沉。晴风不忍多说,便要走出去,听他道:“姑娘且慢走,我还有几句话。”
晴风站住,听他又说:“她现在何处?劳烦姑娘告诉她早离玉府,玉家待不得了。”
这是何意?晴风回头看,他却目光闪烁,慌乱答道:“寄人篱下诸多苦楚,自然待不得。”又听他问:“晴风姑娘能否帮在下约她见一面?”晴风淡淡说道:“只怕是不能了,妙玉已随她师父云游去了,我也是见不着的。”
冉竹生听了这话明白了,这信是为道别的,忙拆开来看,晴风快步走出去了。
生来佛门中,妄动沾俗尘。
空负君情义,我本无心人。
偶得半分缘,不过昔年梦。
我在金佛殿,为君祈长生。
愿君勿念念,从此两相清。
这信无头无尾,单单这几行字,冉竹生看了又看,生怕漏了哪句,或是疑心自己读错了,心里仍想着,不该呀,自己走了数月,或是有什么变故,她遇着了什么难处?为何不见一面就走了?为何不容他来救她?为何还了折扇将恩情绝断?冉竹生恍惚坐了半日,犹觉自己似断线风筝,坠在地上不知该往何处去。直坐到茶楼人散才走到大街上,一出来便径直往蟠香寺去,也不管什么规矩便敲起人家大门来。出来的是个小厮,他一把拉来就问:“妙玉姑娘呢?妙玉姑娘呢?”
小厮挣脱开了答道:“公子是走错门了吧?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妙玉。”冉竹生仍是不信,小厮也不和他分辩,关了大门。冉竹生颓然坐在地下,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离去。
却说昔缘躲在房中不敢出去,打发了三七将冉竹生撵走,在这里暗自垂泪,香怡瞧见了,只当她是因老爷之事伤心,后来觉出蹊跷来,出事当日昔缘都不曾乱了阵脚,如今又上下打点了,境遇自然不会更糟,昔缘怎会为一个不相干敲错门的人落泪呢?女儿家的心思,唯有一个情字能解了。有些事,香怡没经过,年龄也不小了,却没有不懂的。
香怡给昔缘递了帕子问:“好端端的哭什么?小姐一向是果敢过人,那日老爷被带走都不曾落一滴泪,今日是怎么了?”
昔缘接过帕子却不擦泪,只顾绞着出神,香怡从她手里又拽出来,自己要上手给她擦,昔缘这才自己抢了帕子拭泪,说:“父亲之事是因事生事,人力可为或还可有转机,有些事是因情而生,有心却无力。”
“小姐说的是什么情?什么事?”香怡紧跟着就问,昔缘自觉失言,便岔开问:“母亲同师父坐了有一会子了吧?我且去看看。”说着便出去了,留香怡一人在房中。
昔缘出去了正瞧见母亲送了慈心师父出门,昔缘也上前拜别。慈心师父走远,二人回到房中,李灵均叫昔缘香怡站到跟前,拉着二人的手说道:“我已同慈心师父议定,你们二人跟着慈心师父往京里去,先住在西门外牟尼院,之后你外公自会托人为你安排。香怡,你跟着小姐虽没多少日子,可打一出生就是在玉家,到了京中小姐身旁便只有你这一个亲的近的,你要好生照顾小姐。”
李灵均还要嘱咐昔缘几句却被昔缘抢过话头:“母亲,我虽然是女儿身,可家中出了事,自然也该同母亲一起担着,上京做了缩头乌龟保了性命又有何用?留母亲在家中我必不能安心。”
李灵均将昔缘揽到跟前,说:“上京也不止是为着你,你父亲如今还押在刑部,虽然有你外公托人走动,跟前没个自家人到底不便,你上去了虽不能抛头露面救你父亲,但是好歹能打听个消息传个话儿,又有慈心师父领着你住在寺庙,万事能有修行之人的身份护着。我已同你师父说定,你们后日就动身上京。”
昔缘听了这话信以为真。
李灵均哪里是指着昔缘传消息,不过是怕家遭大难,能保昔缘一命,投到金陵去只怕不出几日就漏了机密,反而是往京里去更安全。若真被定了株连九族的罪,昔缘不过是个女儿,出家了也不至于被赶尽杀绝,再不然,只要能保了昔缘的性命说她病死了又有何妨?
李灵均催二人收拾包裹,一人出了院子,强忍的泪顷刻淌下来——只怕今后再见不着了。一人在冷风里站了半日,香怡找了过来劝慰半天,正要回府却见虚掩的大门见有个人探头探脑。天色将黑,这庙里又没有旁人,香怡壮着胆子问:“什么人?鬼鬼祟祟的。”门外那人似乎看真切了里面的人才进来,慢慢合上大门,走进来便跪下磕了个头。
李灵均一看,素安!忙说:“快起来,可是有了消息?”
素安却不敢起来,只说:“有是有了,只怕是不好。”
完了,李灵均万念俱灰,定是问了大罪了,强镇定下来问:“到底怎样?你细细说来。”香怡插话说道:“太太在这冷风里站了半日,进屋里说吧。”并朝着大门使个眼色。李灵均醒悟过来,可不是,连隔墙有耳的道理都忘了。三人进了屋,香怡点好了蜡扶李灵均坐下。
素安开口说:“原本咱们老爷已托人打点好了,姑爷并没什么要紧过错,上头都要拟旨放人了,前几日却被八竿子打不着的徐州刺史参了一本,说姑爷勾结朝中官员,帮着买官卖官;还说姑爷私藏的物件所建的宅子园子也有违身份,逾了规矩,京中二品大员的宅子都不及玉府苏州园子的一半。所列罪状俱是有细枝末节的,上头动了怒,咱们老爷也无力回天了。老爷让小姐早作准备,趁着还没下旨查封抄家,该毁的该藏的该埋的要尽早,虽起不了大作用多多少少能挽回些。”
香怡听得心惊肉跳,腿都软了,只听李灵均说:“素安你先守在这庙里,香怡你去找两个懂规矩的妥帖嬷嬷,我回去叫惠儿,你们在孙姨娘院门口对头,就先从孙姨娘房里搜起,有不合制式不合规矩或者新奇的东西都收起来,再去老太太房里、梅姨娘房里细细过一遍。咱们虽然行的端坐得正,只怕平时有不留意的地方用错了东西就不好了,宅子园子已经没法儿了,总不能拆了烧了,别在这些小玩意儿上栽了跟头。对,连同老爷的书房都要细细看看,最后回我这里也是要看一看的。”
香怡哪里经过这些事,领了命,说话声音都有些抖起来,问:“其他好说,只是孙姨娘若是闹起来怎么办?”
李灵均又吩咐道:“可要悄悄儿的,别惊动了门外的人。孙姨娘那里不必担心,有惠儿跟着,再者,她平时骄纵霸道些,如今出了事还是知道哪头轻哪头重的。”
说完话李灵均就同香怡从园子过来回到府里分两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