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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临都大计时,我爱和公子把这整个局比作一盘棋,直到公子最后登上大殿之前,所有人都是他手中的棋子,乖顺地任他牵引就好。我所钟爱的公子,为了心中所想可以眼中只有自己,他可以冷血无情到为了我的一句笑谈而手刃与他相伴多年的姬妾,他可以利用所有人,从来不怕事后有人对他恨之入骨。我看得清楚他心中的欲望和果决,为达目的他可以不计一切代价。
“我想象不出这世间能有这样一个人,既贪婪又无欲无求。你会忍不住被他的残酷吸引甚至不惜献上自己的一切,只因为他说他想要。
“从扶春楼里我第一次见到他起,我就知道他为什么找我。他虽然总是脸上含霜,又是一副似乎对万事都不感兴趣的样子,但我看得出他眼中的不满和欲望。他想要的是世子之位,想要他的景国,甚至想要这个天下。我看到他,就像看到我自己。”
扶春楼里第一眼见到黎司,雪衣就看出他与其他来寻欢之人极为不同,两人单独在屋中,黎司只是带着浅浅的欣赏看着他,一杯杯地灌下雪衣斟的酒,半分越矩都不曾有过。直到黎司报出雪衣的姓氏,才真正让雪衣明白了眼前之人想要的是什么。
千字帛的消息,是个值得用整个临都来相换的,雪衣明白它的价值,自然不会那么好心将千字帛的秘密拱手相让。
雪衣说,除非你有本事让我屈从,否则千字帛的消息你想都别想。
黎司道,这于我不是难事。
雪衣调笑道,在下说的可不是将人压在身下欺凌的本事。
黎司定睛看他,唇边自然地升起一丝笑意。
黎司最终赢了雪衣,将他接入公子府的那一刻,就是接下来所有阴谋的序章。
“他本来那么好,那么冷静不近人情,却因为你,区区一枚棋子,搅乱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他越来越犹豫,都是因为你,他越来越不果断。你甚至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初衷,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想要的这个天下到底有没有他想象中的价值!你差点就毁了公子几年来精密的筹划!是你从我这里偷走了黎司,还妄图把他变成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靖无涯!
“容轩,你什么都不是,你凭什么毁了公子?”
“我毁了他?”容轩觉得这一切简直荒诞可笑,“雪衣,几日不见你不分青红皂白的本事倒是长进了不少。”
本王毁了他?笑话,如果不是他,自己怎么可能经历这样一番波折?又怎么会浑身血污地站在这里,心中有愧于父王的教诲?事到如今本王都不曾诘问过半句,倒先被一条疯狗咬住不放,简直不可理喻!
“哥哥,你瞧你,脸色怎么苍白成这样?”雪衣对着鬼决,垂下眼角关切道,“就算是从小被父亲用毒药喂食长大的我,脸色都比你要好看几分呢。”
“鬼雪衣!”鬼决蹙眉道。
“哥哥,你这是,要在我面前摆起家主的架子来教训我吗?说起来也真是可笑,只不过是因为你是长子,就让我连想染指的机会都没有。你鬼雪臣究竟会什么?不过是因为你自幼就讨得父亲一片欢心罢了。”
“你也真是心狠手辣,清楚自己技不如人,竟然在父亲面前信口雌黄,说我有心想要接掌鬼氏,让父亲用一碗汤药让我生不如死?!”
鬼决急道:“你明明知道一切都是父亲的意思,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有?!”雪衣怒道,“那为什么你明知道那碗里是离魂还要端来给我?为什么我银灰的瞳眸会被硬生生改成了冰蓝色?!为什么毒发之后我会被强行剥离了鬼家所有的印记?!!”
鬼决语塞。
“鬼雪臣,我多信任你啊,我还信你会像小时候一样为了我把父亲逼我喝的药偷偷换掉。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那样毫无防备?
“父亲也真是高看我,竟以为我有心要和你一争家主之位,吓得他仓皇地用了如此的手段彻底断绝了我所谓的‘痴心妄想’。呵哈哈哈,鬼氏?就为了一个我从未在乎过的家主之位?呵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雪衣自嘲地笑着,鬼决脸上愈发地痛苦起来。
“可你为什么不辞而别?我说过,你留在鬼家,我会像从前那样照顾你。”
雪衣嘲讽道:“那是你对幼弟的照顾,还是你鬼决的施舍?”
“雪衣……”
雪衣挥手制止了鬼决的辩解:“我今日来,可不是来听你来解释这些年对我的歉疚的。”
“雪衣,你回去好不好,你毕竟身上流着鬼家的血,你……”
“是啊,幸亏我身上还流着鬼家的血,”雪衣打断了鬼决的话,浅笑着看了一眼无涯,“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帮公子拿到这兵主令。”
鬼决本就苍白的脸这下更加没了血色。
“你……什么意思……雪衣,雪衣你不要做傻事……为了他,不值得……”鬼决道,“你知道他……”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鬼决不解道:“你知道他不是为了你,你为什么还……”
“但我知道他喜欢我,”雪衣笑道,“试想一个能做到帐中军师榻间软玉的人,怎么会不讨他喜欢?”
“雪衣——”
匕首一起一落刺入胸膛,灰色的长袍被血染成了黑色,绝望得像无底深渊。
“公子,你迟早会知道……这世上能够站在你身边的……只有我雪衣一人……”
跳动的心脏投入玉鼎,鼎内的血红色立刻翻涌起来。
看着玉鼎内的变化,雪衣唇边骇然一笑,似乎想要走到无涯身边,失足从百级云阶上滚落下来,半带着笑意躺在石室中,浑身是血。
无涯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轻轻替他合上眼睛,似乎面带悲戚,但他低着头,没有人看到他的表情究竟如何。
“殷十三。”无涯冷声道。
“是,公子。”
“去替我取回兵主令。”
“遵命。”
到底是黎司手下最得力的杀手,指令刚出,便如同一道疾风扫过一般往石台上轻身飞去。
“颜敬!”
同一时间容轩也发出命令,颜敬几乎踩着殷十三的脚跟就追了上去。鬼决取得兵主令后护在手中,被先一步抵达的殷十三夺走,颜敬紧随其后,不等其站稳身姿便足下一扫想要将他撂倒,不想殷十三轻功极佳,这样的阻拦更本起不了作用,于是干脆抽出剑来向他刺去。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公平不公平,只想着那兵主令上牵着千人的性命,杀红了眼地想要夺回。
两人各自抓了一半令牌彼此僵持着,颜敬出其不意地一提膝踹开了殷十三,然后飞速地想要飞回到容轩身边,鬼决在石台上大喊:
“颜将军,用兵主令打开石门!”
石门隆隆升起,容轩等人连忙往石门口跑去,只等着最后的颜敬赶上前来汇合。众人刚刚跑出石门,就听到身后一声惊叫,回头看去,竟是容敏被殷十三挟持着带到了无涯身边。
“姐姐!”
“轩儿快走!”
容轩捏拳就要返回,被颜敬一把拦住扛起就走。
靖无涯的声音从石室内幽然传出:
“想要容敏,就交出兵主令。”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有更新= =偷懒是件不好的事情。。。所以今天三更。。。三更。。。三更。。。(一口老血喷满屏幕。。。)
☆、番外 鬼氏一
“雪衣,把药喝了。”
鬼绝将汤药放在桌上,自己继续埋入医书中继续钻研,等了许久之后起身休息,抬头就看到满满的药碗仍旧放在桌上,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立刻拧起了眉毛。
“为什么不喝?”
七岁的雪衣一脸惊慌,努力扯出一丝笑意讨好着父亲:“爹爹,这药好苦,我不喝行不行?”
鬼绝一脸的不耐:“你见过有几味药混在一起是好喝的?我熬了这么久,你就这么任它放凉了?”
雪衣凑近药碗,轻轻一嗅,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又是一味新药,父亲每次有了新药方都用在自己身上,或好或坏,他也只是看着,从不多说什么。
“爹爹,雪衣没有生病,为什么要每日不间断地喝药?”雪衣扁了扁小嘴,一脸的不服气,明明哥哥就从来不喝药的。
“你喝不喝。”
鬼绝明显没有耐心来劝说自己的小儿子喝药,只是一味地让语气变得愈发强硬。父亲凌厉的眉宇皱得愈发深刻。现下哥哥雪臣在山中采药,没有人替他说话,雪衣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父亲,小手颤抖着捧起药碗,将味道极苦的药水喝了下去,直到碗中只剩下零星的药渣。
儿子乖顺地将药喝完了,鬼绝也没有丝毫欣慰或赞赏的意思,径直走过去将药碗从雪衣手中收走,拈起碗底的药渣细心嗅了嗅,又转身回到药房中去。留下年幼的雪衣一人在屋中,委屈地捂着嘴巴不敢哭出声音。
入夜,雪臣从山中回来,一入家门就看到弟弟雪衣倒在地上,浑身发烫,弱小的身子蜷曲着连话都说不清楚。顾不得身后采药的竹筐,忙抱起他冲到父亲在的药房。
“父亲!你又给雪衣喂了什么药?!”
鬼绝抬眼看了看雪臣怀里因毒发而痛苦挣扎的幼子,漫不经心道:“等药效过了就好。”
“雪衣还这么小,要是他撑不过去该怎么办,您快把解药给我!”
鬼绝没有抬头,在医书中继续安然地看着。
“有什么可救的?本就是个活不过三载的孩童,现在能够活到七岁已经很不错了。”
雪臣心里一凉,抱紧了雪衣无措地看着父亲挥手让他们出去。这次与往常不同,往常父亲喂药的时候自己能在身边,能知道父亲到底用了什么药,自己就算做不出解药至少也能缓解雪衣体内的毒性,可今日却是什么都做不了。雪衣高烧不退,抓着自己的衣领一直断断续续地说着胡话,每次从他的小嘴中析出哥哥二字的时候,都像是利刃剜在心口,然而自己却无可奈何。他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阅历远不如父亲来的丰富,此时抱着弟弟坐在幽凉的池水中,心里一阵阵的发慌发疼。
雪臣的母亲是以用毒而闻名医界,她行事大胆乖张,就如同她行医的手段。以毒攻毒的医治方法,在她手中从未出过岔子,直到那年她怀上雪衣。她忽视了自己的身孕,忘了减少平日用药的药量就服了下去,身子骤然病倒,又因为她怀有身孕,鬼绝纵然心急也没有办法将她视作普通妇人那样用药诊治,最终能够顺利产下雪衣已是万幸,自己却是连看一眼雪衣的机会都没有就撒手人寰。
雪衣自出生起身体就十分羸弱,连啼哭声都比寻常儿童轻上几分。鬼绝抱着他断言,这孩子活不过三载,将他弃在床榻没有尽到丝毫照顾。彼时雪臣刚刚七岁,看到刚出生的弟弟啼哭不止,却嘤嘤呀呀十分可爱,便自己煮了米汤一点点喂食。次日他将雪衣抱给父亲,父亲没有说话,看着雪衣的眼神却有点复杂。
如此相安无事了一年,雪衣周岁的时候,雪臣已经可以按照父亲的要求上山采药,一次回家的时候,意外地发现父亲竟然抱着雪衣,心里正一喜,就看到父亲手中一只小勺盛着浅褐色的汤药就要喂入雪衣口中。
“爹,你在做什么?”
话刚说出,一勺汤药已经喂入雪衣口中,尝到苦涩的雪衣立刻啼哭起来,鬼绝没有要哄劝的意思,而是面无表情地另舀了一勺汤药强行喂给雪衣。雪臣见状,忙从父亲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