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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无心在意这些,一副心神已全部被无限风光吸引去了。
预计是正确的,这阁楼虽只能算是二楼,可在一堆平房里却也是实打实的高个,足以让我处高望远。
首先见到的是那个熟悉的湖,依旧是一池盈盈碧水。
思及往事,心扉荡漾,不禁往胤禛身上靠近了些。
他却以为是我冷,双臂一展,将我完全护于身下。
背紧贴着他的胸膛,很温暖。
目光放远。层层屋脊,片片绿瓦,接次相连,绵延不断。
突见一栋高楼,巍然独立。暗暗惊异,遥遥指着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胤禛顺着我手指方向看去,答道,“那是钟鼓楼。”
钟鼓楼?我们每日听到的钟声和更鼓就是从那里来的么?这楼这么高,难怪声音可以传这么远。
若是到那上面俯瞰这北京城,该美上许多吧?
胤禛见我眼神迷离,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我默不作答。
他眸子微沉,瞬而亮起,含笑道,“想去?”
我的眼睛也亮了,笑嘻嘻地点头。
“那咱们就去吧。”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中满是宠溺。
自回来后,甚少出门,除去几次进宫,就只有在野地里荒唐的那次了。
于是,看着车子穿插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滚过一间间店铺,转过一个个街角,很是欢欣喜悦。
胤禛握着我的手,静静地坐在一旁,脸上挂着清清浅浅的笑,偶尔伸手拨弄、整理下我被风吹乱的发丝……
忽然看到一袭白衣飘飘,心中一紧,坐起身来,探出半个头,四下里寻找,却没再见到。
“看到什么了?”胤禛凑过来,柔声问道。
“没什么。”我摇摇头,有一点儿失望。
缩回头,我偎进胤禛怀里,不再看窗外景致。
是他么?他来了京城么?暗暗叹息,在江南这一段生活,是难忘的。难忘那一片桃林,难忘那一畦草药,难忘那憨厚朴实的村民,难忘丑丑、大花、小花,最难忘的是两个好友。
而这一切都被我扔下了……不觉有些感伤。
枕着胤禛坚实的胸膛,我深深地呼吸着他的味道,仿佛要借此来填补我所失去的。
他似有所觉,揽地更紧了,想要给我安慰。
只是我依然迷茫,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心神恍惚间,马车停了下来,高无庸在前面低低出声,“爷,钟鼓楼到了。”
回过神来,站起身。胤禛牵着我下了车。
这栋楼该有十几层楼高吧?昂扬挺立,直耸入云,气势雄伟,巍峨壮观。
高无庸先行了过去,报上了名号。看来这里也甚少接待大人物,一群守卫战战兢兢地在门口屈膝行礼,口呼吉祥,声音却带着颤抖。
我挽着胤禛的胳膊缓缓走过这两排俯首卧地的人,感觉很奇妙。
偷偷瞅胤禛,他却是一脸泰然,神情淡漠。
摒退了众人,我们二人沿着盘旋的楼梯,慢慢往楼顶攀登。
这身子实在缺乏锻炼,没走多远就已经气喘吁吁。我连忙要求歇息,扶着栏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胤禛温柔地轻轻拍着我的背,帮助舒缓。
感觉好了许多,我转过身来,笑着说,“咱们继续。”
他深深凝视着我,墨黑瞳仁里柔情似水,仿若清辉流泻的星辰。“上来。”突然,他站到下一级楼阶上,弯下了腰。
我愣住了,他这是要背我吗?
“上来。”他重复道,并两手一拉,将我压上他的背。
鼻头一酸,悄悄忍下,搂住他的脖颈,跳了上去。
他宽厚的大掌托起我的身子,轻轻掂掂,往上提了提,转个身,一步一步,匀速地往上。
伏在他温热宽阔的肩背上,倾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和平稳的心跳,我仿佛看见大海,阳光下,碧蓝碧蓝的,潮水涌动间,闪烁出波光粼粼,宁静、美丽、满足。
记得曾经有人问我,为什么你一直没有爱人?我沉默良久,才回道,“也许我是一条鲸鱼,只是小小的湖泊养不起我,要有大海一样宽广的爱,我才能够存活。”
这就是我的大海了吗?眼眶湿润了,有泪滚落,滑进嘴里,涩涩过后,有一丝清甜。
应该,是值得的吧?
楼梯很长很长,但是他一直没有停下,一级,又一级,始终向上。
然而,我还希望这楼梯永无尽头。暗叹一声,我实在是个贪心的人。
终于,还是到了楼顶。胤禛轻轻将我放下。
这楼真的很高,又加上还要背我,尽管他常年习武,也还是累出了一身汗。
我掏出帕子,踮起脚尖,给他擦汗。
擦过汗,他一把夺过帕子,摸着帕角弯弯曲曲的字符窃笑。“归我了。”他将帕子揣进怀,笑吟吟道。
抢夺不及,我讪讪地垂了手。面颊微烫,这是我几经辛苦才完成的一件绣品,想着字该比花简单些,就绣了他的名字上去,算不上难看,却也并不好看。
罢了,给他就给他吧,他那也真是没有我的东西,只是,回去还是再绣条好看点的,把这条换回来才好。
两人并肩走出中庭,迅疾的狂风席卷而来,吹得我站立不稳,连退几步,幸好胤禛及时抓住我,拉近身去,这才掌握到了平衡。
有胤禛帮我挡去不少疾风,我得以看清这楼的构造。
形状与城楼类似,下面是高高的砖台,上面是木制结构。占地颇广,红墙朱栏、雕梁画栋,三重飞檐,歇山顶上覆灰筒瓦绿琉璃剪边,有些地方破损了,但仍然称得上雄伟壮丽。
极目远眺,果真高处风光无限好。
长街纵横,行人如织。白水缠绕,远山含翠。
我的心盈满了快感。由来极为喜爱登高望远,脚下千方土,头顶一片天,总让人忍不住感动于造物主的神奇,亦同时感觉自身也伟大起来,不复卑微,不再渺小。
胤禛的眼里也盛满了畅快淋漓的欢喜,闪烁着鲜活动人的光彩。
突然,他黑眸蓦地一黯。我顺着他视线看去,是紫禁城,在一群灰墙绿瓦之中极为醒目,雕栏玉砌,金碧辉煌。
瞬间,我的心情也复杂了。那里,是我一直抗拒的地方。
然而,看着他平静面容下隐忍的热爱以及渴望,我又犹豫起来。那里,也是每一个男人终极向往的地方。
而这一个男人,生来就是要住进那座城的。这些人家,这些山水,这片土地,终有一日,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至于我,则很应该为他的成功感到高兴,不是吗?
在我浮想联翩的时候,胤禛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寻常,愉悦地欣赏起其他景色来。
他拉着我的手,细细地解说。这个是十三府,我们雍王府在那边。这个是什刹海,那边是玉泉山。这个是……
我凝神听着,时而点点头。
听到后来,我忽然明白过来,他的心里不止装了那个位子,还装了许多其他东西。他对这一片土地,以及上面的每一座山,每一道水、每一户人家,都了若指掌,如数家珍。
原来,这一切早在他登上那个位子之前,就已经被他装入心里,一直带着了。难怪,他可以赢。
“胤禛。”我认真地看着他。
“嗯?”他挑挑眉。
想告诉他,你会梦想成真的。可是张了张嘴,又没有说。
“怎么了?”他疑问道。
“没什么。”我咬了咬唇,吐出三个字。后来又觉得不甚妥,又加了一句,“我爱你。”
他发出两声好听的轻笑,“我知道。我也爱你。”
我也露出一丝笑容。因为爱你,所以愿意为了你,放弃江南的一切;因为爱你,所以愿意为了你,住进那座冰冷的城。而这一切,也正是因为你也同样地在爱着我。
已是初冬,又将日暮,晚风凛冽,然而我们静静依偎着,丝毫不觉得寒冷。
天边映满了紫红色的彩霞,像火一样艳丽。
随着太阳慢慢落下,变成了紫灰色,依然晕散出微微的红色,很有些缠绵的意味。
许多房顶的烟囱里升起袅袅的炊烟,与渐暗的灰色天穹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远山也渐渐模糊不见了,泯灭在暮色之中。
然而,各家屋檐下又点起了灯笼,明亮且清晰。
“回去吧?”胤禛问我。
“嗯。”我点头同意。
回去的路上,身后传来响亮的鼓声,隆隆隆的在空气中回荡,刺破了这夜色。
晨钟暮鼓,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
花谢花开,时间就这样一年一年地流逝。
不知不觉,康熙五十七年就来临了。
这一年,我的生活是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然而朝政却是激流汹涌。
十四爷终究是登上了高位,被封为抚远大将军。在一个盛大的仪式之后,挂着帅印,奔赴西北抗敌。
一度被贬职的年羹尧也获得荣升,当了四川总督管巡抚事,节制各镇,改观营伍。一派得意洋洋。
这一切,我只是旁观。
素来明白,很多时候,男人做事,女人插手往往会帮倒忙,还不若只是看着。
而且,我的男人,他有足够能耐处理好一切。这是一个在爱着的女人应有的信仰。
何况,我还知道历史呢。
被虏
康熙五十八年。
今年的正月十五,因圣体违和,取消了例行的宫宴。
不用去应酬,我很是开心。
然而,更开心的是,胤禛说晚上带我和弘历去逛灯市。
行至灯市,喧嚣的热闹汹涌而来。
尽管我是从现代过去的,也忍不住为这样的繁华、美丽而惊叹。
月华倾洒,星光闪烁。灯影浮动,雪色间现。
满处的火树银花,满眼的晶莹璀璨,尽是鲜媚明亮,尽是生动惑人。
这是花灯的海洋,掀起的却是人潮。
声声叫卖、阵阵香风之中,人们擦肩接踵,步履凌乱。
胤禛一手牵着我,一手牵着团团,艰难地带着我们前行。
他手心里沁出一点温润的湿意,俊朗的脸庞忽明忽暗,面上有强忍的不耐,眼底却只见真切的欣喜。
对于他这样位高权重的人,这样的体验是极为难得的吧?没有随从,没有高低,只有妻儿,像普通人一样,品味这平凡的快乐。
默默这样想着,不禁抓抓紧他的手,抓抓紧这甜蜜的幸福。
“阿玛,妈妈,看那,看那。”突然,团团跳起来,高高举起手,大声嚷着。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鲤鱼灯,制作地极为精美,活灵活现的,很漂亮。
那里人尤其多,几经辛苦,终于挤到前去。
“我要那个灯。”团团对一貌似摊主的人说道。
“小公子,这是今晚灯谜会的彩头,是不卖的。”那人满面堆笑地回答道。
“不卖啊?”团团一脸失望。
我松开胤禛的手,俯下身,对他说,“真是喜欢,咱们就去竞猜灯谜,把它赢过来吧。”
“好耶!”团团立刻开心地拍起了掌。
“那就一起过去吧。”胤禛也揉揉他的小脑瓜,温柔地说道。
灯谜是贴在花灯上的。竞赛分为三个回合,每个回合要答对三道灯谜,方能进入下一个回合,而最终得胜那人才可以得到那盏鲤鱼灯。
听完规则,团团像小泥鳅一样溜进了人堆里,等我和胤禛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在猜谜了。
第一题:“有头无颈,有眼无眉,无脚能走,有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