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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可梁看她笑道:“哪里都好,今日终于得以卸下这半生的担子,又能于你们同往,东儿,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东莪笑笑摇头,史承戟也看看她道:“咱们和师傅这些年一直都在辽东,东儿,你一定没有去过江南吧。那里可是个好地方,我这会儿……忽然很想去那里看看!”
何可梁道:“那就这么定了,咱们就去江南。”史承戟与东莪对望点头,三人在城口换了大马,各乘一骑,出城而去。
第二卷 风雨炼微尘 第三节 结伴
三人策马一路颠簸,眼见日头西斜,大道之旁却又看不到可歇脚的地方,正停下马来四处张望,却听得在一边的草丛之中,隐隐传来呼救的声音。三人不及细想,便朝那方向奔近。
却见幕色四合之中,有几人在林中揪打在一起,看情形像是五对一的架式,史承戟早按奈不住,喝道:“怎么这般以多欺少?”
那几人未曾答话,一边草丛之中却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哭道:“壮士救我!”这声音听来尚存稚嫩,东莪朝那方向看去,隐见有一男子的身影,那女子哭声便是自他那边传来。
史承戟大怒,双脚在马鞍上一蹬,已一个箭步跃出,几个起落便到了那人身旁。他伸手去拉那人的衣领,那人哇哇大叫,回头便是一拳,史承戟举左手格开,右手仍去提他衣领。那人只得纵身横跃,向边上退开。东莪此时也已到一旁,趁机上前将地上的女子扶起,这女子衣裳破裂,发笄散乱,她脸色发白,向东莪哭道:“快救救我爹!”
东莪朝她细看,却原来是那日在城中卖艺的小丫头。她忙将这少女拉到一旁,自包袱中拿出衣服给她换上,再转身回看。
史承戟这时已与那大汉打在一起。另一边,何可梁也已与那山东人叶福并肩而立,那五人看他来了帮手,纷纷自腰间拨刀,向二人挥砍过去。何可梁长啸一声,挥刀格开。七人混战,那叶福似乎已经受伤,闪转躲避都已不太灵敏,何可梁又要分身护他,顿时落了下风。
东莪提剑在手,站在那少女身前。看到师傅情急,她也挥剑上前,将两柄向何可梁身上招呼的刀锋挡开。这群人中一个面貌猥琐之人,见到东莪上场笑道:“又是一个小妞儿,大伙儿加把劲,全料理了,可有福享。”众人大笑应是。
史承戟闻言大怒,欲转身相助,却被身旁的汉子绊住了,一时无法分身。这边何可梁等三人力战五人,苦于叶福受伤在先,那五人看出他二人的维护之心,五把明晃晃地大刀都齐向叶福一人身上着落,他反倒成了何可梁与东莪二人的牵畔。
眼见天色渐暗,若再拖延下去,到天黑之时,只有更加凶险。何可梁心中暗暗着急,却苦于一时无计,只得尽力支撑。
就在这时,却听山林外隐隐传来马蹄之声,像是被这边兵刃交接之声吸引,蹄声渐近,何可梁百忙中回望,却见来者约有四五个人。这些人进得林中,却不急着上前,只在一旁观望,小声说话。
何可梁看了他们一眼,不免分了心神。猛然只觉身后风声急动,忙缩身回避,却已自不及,只听得的“嘤”的一声,一柄长剑自他背后横掠,与一把正斩向他的大刀斜擦而过,挡了这一记。他后纵一步,见到为自己挡刀的正是东莪。
那使刀的大汉笑道:“这妞子有两下子,再试试这个,”说话间他右腕反转力贯手臂,大喝一声,手上大刀舞动一片疾风向东莪脸上掠去,东莪后跃退步,已吓的花容失声。那大汉哈哈大笑,刀带回势,却是向正与另三人疾斗的何可梁当头落下,何可梁应对三人已经竭力,虽知刀风刮面,却无论如何再也无力躲闪。就在这时,却听得“铮”的一声,一把长剑与那大刀相撞,落在地上,大刀被挫了去势,这一着便砍了个空。
何可梁百忙回望,见东莪双手空空站在不远处,知道又是她扔剑将那汉子的刀给打偏了。可是这么一来,东莪却是手中无剑,何可梁叫道:“东儿,你先走!”方才那大汉微微冷笑,还未待她转身,已然自后而上,东莪立觉一股阴冷的刀气向自己肩头砍落,她奋力前跃,那刀却也紧跟着她同时向前移动,正是避无可避之时,却听有人喝声道:“去”,接着便传来刀刃相碰的声音。东莪回身落地,看到眼前闪过一个黄裳身影,原来那先前入林的几人此时也都已加入了对战之中。
东莪停足回望,见到他们方才停驻在林边的马群旁,立着一个绿衣男子与刚刚救下的那个丫头。东莪见他们相助,心中一松,转身再次加入。此时形势已然逆转,那五人见到对方的人越来越多,心已怯了,再战一会,身形也渐渐慢了下来。那后来加入的四人与何可梁一起围攻上去,不多时,便已将他们全部制住。何可梁停刀在手,正要相询,却见始终站在林边,未曾参战的那个绿裳男子微微示意,其它四人面色不变,却已同时挥刀,将被制的五人杀了。
何可梁等一脸错愕,那绿裳男子微笑道:“这种人杀了方才干净。”何可梁向他注视片刻,不再说话。
史承戟走到东莪身旁道:“你没事吧?”东莪点点头,两人一同走到何可梁身旁。那少女也在此时走上前来道:“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何可梁道:“你还是去谢谢他们吧,若没有他们,今日只怕咱们都要栽跟斗了。”
那少女道:“无论怎样,你们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东莪将她的头发松开,帮她梳妆整理一番。那叶福正向那六人做揖道谢,这时也走上来道:“这位恩公,眼看天色也已暗了,不知恩公们可要继续赶路么?若是不赶,便让老儿领大伙儿到前面的寺院中歇息吧。老儿昨日正是住在那儿的。”何可梁三人也见天黑无法上路,便应允下来。当下由他带路,一同往林中走去,那五人也策马慢行跟在后面。
走了不久,便见得山林之中有微亮闪出,行到近处,见是一座小小的寺院。叶福上前叩门,不多时一个小沙弥打开院门道:“施主回来啦!”他见到叶福身后的众人,微微一惊,忙将众人向内引进。
众人到了院中,叶福鞠身道:“小师傅,小的恰才遇到山贼,这些是相救在下的恩公,今夜要在此搅扰了。劳烦你去给他们弄些饭菜来罢。”说罢,他解开钱袋,将其中尽数倒在那小沙弥的手中,小沙弥忙接过了,自去准备。
叶福将众人引领自一个侧殿之中,这小殿并无佛像,原来只是堆放些杂物的空房,虽无桌椅床炕,地方倒大,众人纷纷在殿中地上坐下。
那叶福点亮火烛,拿到中间放好,他拉拉衣襟,与那少女一同向众人跪谢道:“今日若不是得遇诸位恩公,小的这生死不打紧。可是小女……却怕是更要难逃一劫了。”
众人纷纷伸手相扶,叶福低头拭泪。史承戟道:“我前几日在宁远城中见过你在街头卖艺,你不是北来寻亲么?可有寻到?”
叶福叹道:“小的父女二人由南至北这些年里也已走了两遭了,却都是渺无音迅。茫茫人海,真不知要去哪里寻找!”那丫头听到他的话,眼眶已渐渐红了。
叶福轻抚她的头发徐徐道:“小的家在山东,这些年来连年征战,家乡田地荒芜,却无劳力耕作。战乱之时,俺举家逃难,可是谁知在半路上与她娘亲和两个小儿走失了。这些年四方不停寻找,只盼天可怜见,得以与她们娘仨团聚。可是,日子越久,这盼头却也越发渺茫,别说不知道她们如今身在何处,便是……便是她们是否还能存活于世……也是……也是不敢去想!”说着不由地滴下泪来。
何可梁与承戟、东莪互望,三人心中不由地都想起这一路上看到的诸多类似的情形,都是心中酸楚,说不出话来。
却听那一旁的五人中的一人朗声道:“只要靼虏继续侵犯于我国土之上,这无家可归、妻离子散的事,实在是永无尽头!”何可梁等闻言都是一惊,转头看他,却见正是那方才未曾动手的绿裳男子,这人约莫四十开外,双目微凸,一脸精锐神色。
此时他正看向何可梁,抱拳道:“这位英雄,在下恰才见你临危不乱,行事镇定,实在是有大将之风。在下杨简,不敢请问英雄高姓大名?”
何可梁忙抱拳回礼道:“在下只是一个走江湖的闲人罢了,什么英雄之称实在是愧不敢当,在下何可梁。”
杨简点点头,向身边几人一指道:“这些都是我的自家兄弟。说是兄弟其实并不同姓,但血肉相连,生死于共,这份热血之情却只有比亲人更甚。”当下那四人也纷纷自报姓名,何可梁一一抱拳认过,众人再回原位坐下。
这时那小沙弥与另一个小沙弥一同将饭食端进屋里来,也就是些馍头,青菜。众人便各自分食了。杨简待那两个小沙弥离开,又看看东莪与史承戟二人,向何可梁道:“这俩位是何大哥的弟子么?”何可梁道:“行走在外,也就是教他们些防身之术而已。”
那伙人中一个叫陈征的笑道:“我看他们身手好的很,可见师傅是好的。”何可梁只是摇头笑道:“哪里哪里!陈兄弟谬赞了,可庞坏了这俩个小孩子。”陈征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明师自然是出高徙的。”何可梁笑道:“陈兄弟这话可连我也给庞坏了。”
却听杨简淡然道:“其实一个人的武艺高低,可说是无关紧要。便是练就了天下无敌,但一已之力终究是有限的。”他眼望何可梁道:“所谓众人捡柴火焰高,只有集大众之力,方能成就大事。”
何可梁看他目光闪烁,知他尚有话要说,当下也不说话,只是静视烛火。杨简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了一会,便抬起眼来,自众人脸上一一掠过,缓缓道:“如今强虏入侵,只要咱们汉人团结起来,集尽个人之力,紧握双拳,必能将他们驱逐干净。”
他再看向何可梁道:“何兄一直未以真言现人,看来对兄弟我尚抱有疑虑吧。”何可梁忙道:“哪有此事?杨兄多虑了。”
杨简看看四周放低声音道:“兄弟是见何兄一身好武艺,实是起了相敬相惜之心。我们兄弟几人志同道合,做的却是亡命的买卖。不瞒何兄,大伙儿落草绿林,已有多年。可咱们做的与恰才那伙下做东西可不一样,咱们打家劫色,只对那些在我国土之上肆虐横行的满人而已。遇到汉人苦难艰险,也总要尽力相助。如今更是听闻南边要发生一件大事,因而决定离乡前去投奔。倘若何兄也有这番爱国之心,便与我等结盟。以有为之生,为国家做一番大事业,才不负身为男儿一场。”
他说完这番话,双目炯炯只盯着何可梁,他身后四人也是一言不发,目光沉静。何可梁略一沉呤道:“既然杨兄如此信得过在下,在下倘若再含糊以对,就显得在下识浅无知了。”杨简听他说了这话,面色顿时一松,微笑着拱了拱手。
何可梁道:“不瞒杨兄,其实在下曾身在军营,为大明效力多年。这战场上的厮杀倒是见的多了,却知道国之兴亡实在并不是个人意志所能转变,纵有良兵无数,没有一个当得大任的将帅、没有一个值得依赖的国君……唉!纵使心意再坚,在下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也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杨简道:“但何兄有所不知,咱们眼前就有一个当得大任之人呀,兄弟们这便是要投奔他去的。”
何可梁道:“哦,那是什么人?”
杨简看看四周,他的四个兄弟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