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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刻,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随即只见一身玄色云纹朝服的夜绯云带着姬一臣等人踩着晨光缓步走来。
一行人走至大殿正中央顿足,朝着司徒烨微微躬身行礼。
“东璃国使者夜绯云拜见北冥皇帝陛下。”
“南楚国使者拜见北冥皇帝陛下。”
司徒烨抬了抬手,淡淡道:“免礼平身。”
“谢陛下。”夜绯云站直身子,朝着身后的男子吩咐道:“夜莫,将吾皇预备的礼物呈给北冥皇帝陛下。”
与此同时,姬一臣也淡淡道:“花云,将殿下的礼物一同呈上去。”
金宝悄悄瞄司徒烨一眼,眉色微蹙,快步下台接过礼盒,小心翼翼地送至龙案前打开。
东璃呈上的锦盒内装着一对精致小巧的白玉杯,杯身暗刻二龙戏珠纹,雕工精细,玉色冰洁无暇温和润泽,宛若凝脂,正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白玉琉杯,其价值连城,若以此杯饮酒,就算世间最差的酒亦能浓郁醇厚,若以此杯沏茶,就算普通至极的茶水亦能沁人心脾。
而当南楚呈上玉盒被打开时,司徒烨只感觉到丝丝冷气从玉盒内飘出,直渗入骨,心中可谓是五味陈杂,一时不知究竟是一番什么感受。
倘若说东璃的白玉琉杯让金宝惊讶,那此刻看到南楚的礼物时,他彻底惊愕了,玉盒里装着的竟然是百年雪参。
雪参生长在雪山之颠,乃极寒之物,是世间罕有的稀世珍宝。而雪参有百年雪参和千年雪参之分,百年雪参不仅能治各种奇异怪病,还能延笀补身,世间有两宝说得正是冰玉蟾和百年雪参,至于千年雪参,顾名思义千年一株,虽有起死回生之效,但直到如今也无人有幸见过,所以也只是当做传闻罢了。
对这两件礼物司徒烨并未有多大兴趣,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将目光再次落在姬一臣身上:“璃皇与南楚太子赠如此珍贵的礼物,朕暂时也舀不出什么宝物作为回谢,只能劳烦使者们回去蘀朕好好谢谢一番。”
夜绯云笑道:“陛下客气了,其实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吾皇说这只是恭贺陛下登基迟到之礼。”
花云上前单膝跪地,恭敬说道:“尊敬的皇帝陛下,此番前来除了献上百年雪参祝贺陛下登基外,我们太子殿下还有几句话让卑职转告给陛下。”
司徒烨闻言,双眸微眯,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请讲。”
花云抬起头,双眸直视司徒烨,眼中毫无畏惧,吐出的字语更是清晰有力:“太子殿下说这雪参虽是稀世珍宝,却不及我们太子妃在他心中的万分之一,世间万物对于我家殿下来说,皆如这雪参般不值分毫,可舍可弃。殿下还说陛下若能明察秋毫,分清孰轻孰重,我们殿下愿意双手奉上千年雪参一株,并与贵国结百年友好。”
好一番狂妄之言,好一个明察秋毫,好一句我们太子妃。
司徒烨笑意僵在唇边,眸中划过一丝寒芒却没开口。
右相不满的大声冷喝道:“大胆南楚使者,吾皇面前不以真颜面君,实乃大不敬,眼下又口出狂言,妄自尊大,实在对我北冥无礼。”
花云不为所动,继续不卑不亢说道:“皇帝陛下,卑职的话说已经说完。”
司徒烨看着跪在地上的花云,淡淡嗯了一声,过了许久才说道:“且平身吧。”
话毕,又看向姬一臣淡淡说道:“莫非使者本人就没什么话要说?还是说想要与朕私下交谈?”
他问的是姬一臣,结果夜绯云笑着上前一步,应道:“陛下英明,我的确有话要说,因为事关我本人,事关东璃,所以若接下来有何无礼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这大殿之上的人,不说都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但那察言观色的眼力可比寻常人强得多,如此似是而非的一问一答,自然都瞧出了端倪,回想刚才番话,怕是这两国使者来者不善,接下来才真正进入正题。
“既然事关东璃与夜相,朕岂可怠慢,夜相请说。”司徒烨边说着边站起身,缓步走至高台边缘,负手而立。
夜绯云转过身,含笑的目光在文武百官身上扫了一圈,朗声道:“本相相信在场诸位,对数月前沈府二百零七口人被处腰斩,沈少将军无端暴毙一事都犹记在心吧,本相今日要说之事正是此事,也算是为我和我那‘死’去的结拜兄弟讨还一个公道。”
夜绯云的话一说完,司徒烨脸色冷凝下来,群臣顿时一片哗然。
这事任谁也不会忘记,就在数月前,沈府全府抄斩,新皇登基,姚氏封后,姚府一场大火焚为灰烬。
右相踏出一步,拱手恭敬道:“陛下,沈傲将军的确是难得将才,沈家祖辈也的确世代忠良,但此事是老臣与刑部谢大人,以及姚老将军一同调查,沈府谋反证据确焀,并无任何可疑之处,也觉非诬陷。”
夜绯云转首对着右相问道:“是吗?那请问右相,沈君言沈少将军尸身现在何处?姚府又为何突然间变成灰烬?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右相冷哼了一声:“陛下仁慈,特准许留下全尸,尸身自然埋在边关。姚府一事定是老将军身前在战场上树敌太多,才惹来他国暗杀者前来行凶。”
夜绯云嗤笑道:“本相佩服右相的天马行空,但若本相告诉你姚府的行凶之人不是他人,正是沈少将军,右相又欲作何说辞?”
“你……”只见右相脸色僵了又僵,位高权重多年的他第一次被堵的说不出话。
“夜相未免咄咄逼人了吧,退万万步来说,这也是我国之事,关东璃和夜相何干。”另一个支持右相的大臣见状,立即站出列冷冷说道。
“就是,夜相未免管的太多了点。”渐渐地,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道。
夜绯云袖袍一甩,不屑地质问道:“既然不关本相之事,当初为何要加上一条通敌卖国,勾结东璃丞相之罪,本相我倒是好奇了,东璃除去本相,还有几个丞相。”
此话一出,原本喧闹的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齐齐望高台上的司徒烨,臣就是臣,君就是君,只要扯上国与国之间的话题,再嚣张的气焰也顿时消散全无。
司徒烨双眉微拧,道:“夜相有话直说便好。”既然是有备而来,他就只能见招拆招,暂且顺着往下接,横竖今日沈府的事必须解决。
夜绯云嘴角一勾,走到姬一臣,抬手缓缓为他摘去帽子和面纱:“诸位还是先看看他是谁再说。”
或许在场不是每个人都认识沈君言,但也有小部分是认识的,比如高位上的二人,比如右相与其他几名大臣,比如刑部所有官员,比如殿外的两名京畿御林军统领。所以当面纱揭落下来那一刹那,所有人都怔住了,神色间更是各有不同,有不解,有恐慌,有疑惑,有不敢置信,还有钦佩的。
从进殿到现在,姬一臣也终于将目光看向了司徒烨,淡淡说道:“皇上,需要我自我介绍吗?”
清冽的声音响彻大殿,薄唇弯成了微笑的弧度,只是那笑容并未到达眼底。
司徒烨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拳头,长长叹息一声,一字一顿道:“沈爱卿,此事你要如何?”
姬一臣优雅地转过身,目光凌
厉从所有人身上扫过,薄唇微微一勾:“我要如何?皇上都不先问问我是否有证据,又或许我该问,强加之罪,灭家之仇,穿骨之痛,皇上您待如何偿还?”
这等大不敬之语,如果放在平时,群臣定立即怒声指责起来,但今时不同往时,庄严肃穆的大殿内,人人低首垂目,屏息凝神,就算心中对姬一臣万分好奇,也不敢贸然开口了,生怕一个不慎失言找来杀身之祸。
“皇上,今日我既然选择出现在这里,自然是为我为沈家讨要公道来了,我要皇上您明鉴,还沈府一个清白,我要你,你,你,你,你,你,还有姚家所有人血债血偿,我要把你们全部送至青狼山喂狼,我要你们断子绝孙。”他说得极缓极慢,目光也似不经意的掠过其中几人身上,那双幽暗的眸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只有深沉与冷漠,还有一股阴寒冷戾之气若隐若现,让人感觉脊梁骨发寒。
“……”
“你大胆……”
“贼…子…你休得……”
被他盯上的那几人脸色刷地煞白,语不成句,身体止不住的哆嗦起来,数月过去,曾经的少年将军回来了,只是如今的他,更像是一名从地狱而来带着满身邪妄的嗜血修罗,瞬间森冷诡异的气息充斥着大殿,直渗人心底深处,令人不寒而栗。
司徒烨慢慢地抽了口冷气,他也没料到沈君言如此直接,当真是恨他如斯啊,背在身后的双手,指甲深深掐进手心,鲜血缓缓流出,一滴一滴滴落在白玉地板上,他却若不知,只双眸紧紧锁着那道白色身影,神色有些阴鸷,有些愤怒。
姬一臣抬眸直视司徒烨,唇角再次扬起一道极浅极淡的弧度,慢悠悠地反问回去:“皇上,此事你要如何呢?”
以为如何……
司徒烨移开视线,微微仰起头,望着大殿顶部,喃喃道:“以为如何呢……”
沈府清白了,自己老命就不保了。自认公正廉明的右相横姬一臣一眼,恨声道:“沈君言,不得无礼,当日证据确焀,莫要冥顽不灵……”
“右相大人莫急,今日我正好也带证据来了,劳烦各位看过再说。”姬一臣冷冷打断他,双手拍了拍,花云接过身后人递来的一摞信封,恭敬地呈给了金宝。
右相看着姬一臣,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
姬一臣神色不变瞥他一眼,只黑眸略深,声音有些低沉:“我承认我与东璃丞相的确相识多年,关系匪浅,但这又能代表什么。今日他人在此,璃皇的书信和他曾经所写的折子也在此,而从沈府搜出与东璃丞相勾结共议谋反信函在刑部,劳烦皇上派人前去取来作对比。至于纵兵谋反,私藏大量兵器,我三年前就不再是军中将军,这两大罪从何而来?右相大人。”
右相冷笑道:“三年来你不在军营,擅离职守,其罪致死。”
“是吗?”姬一臣微微一笑,忽然走到右相身旁,附在他耳旁轻声说道:“这三年我忙着四处奔走,帮你的皇帝陛下杀他的兄弟叔侄,帮他闯皇陵毁龙脉,让太子下位,毒死那可恶的老太婆,强改圣旨暗度陈仓,我是不是很可恶?他为什么处心积虑的要铲除沈家,因为他疑心太重,而我又知道得太多,他怕我有一天会揭发他背叛他,还有因为这些事我都是瞒着我爹爹做得,而我那可怜爹爹知道这些后,毅然选择不再支持他,所以他放弃沈家,选择他的青梅竹马,北冥谁不知道姚振南与我爹爹斗了几十年,所以他任由姚振南一手遮天,借着姚振南的手除去他的心腹大患,而右相你也不过是他登上那个位置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右相心下俱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嘴唇张了又张,最后却聪明地选择了缄口。
“现在你也知道所有秘密,你说他还能饶你的性命吗?你可以相信我,或者和我继续斗下去。”姬一臣淡淡挑了挑眉,十分满意地他的反应。
“沈君言,你竟敢出言辱骂本相,本相是太…太上皇……”右相扶着剧烈起伏的胸口,瞪着他半天说不全一句话来,随即索性双眼一闭倒在了地上,焉然一副因怒极攻心而晕过去的架势。
好一个老狐狸。
姬一臣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