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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瞧着我的眼神奇怪又哀伤,半晌方摇摇头,平静道:“从前如何,离光从不曾记起。只是听鲛众道从前的珊瑚城风光,如今离光国破家亡,寄居他国,自然希望能回到从前。不过是一片枉想罢了。”
我松开了他的手,掩面,有泪水汩汩顺着指缝流出,感觉自己似一个被时间抛弃的孩子,就被弃在回不去的过去,孤独的留我一个人在此。
与我相悦之人,已决定离去。与我相惜之人,他虽然在我的面前,可是心却早已离开。
芳重从院门外而入,轻声道:“公主,天界太子要离开修罗城了,特意前往七叶堂请辞,想要求见公主最后一面,我王答应了,请公主速速回宫。”
我执拗起来,死死捂着脸,泣道:“让他走,让他早点走,最好永远别再回来!”但想到他是真的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一路欢笑忧伤已是旧忆,心头痛楚难当。
有人轻轻拉下我捂着脸的手,拿柔细的绢帕替我将面上泪水拭净,温柔劝道:“既然是最后一面,还是见见的好,总不要教心中留下遗憾罢?”
他做的这般纯熟自然,教我险些误以为过去的离光又回来了,张口呆呆道:“离光……”他却后退一步,敛身恭敬道:“离光逾矩了,但见公主殿下哭泣的这般伤心,想着那人……定然是你心中极为不舍之人,不如就去见他一面罢?”
芳重上前拖了我:“公主殿下,回宫吧!”
她身形高健,挟着我走丝毫不累,快到门口时,我回首去瞧,逼仄小院里,巨树繁花早已落尽,那人一袭鲛绡纱,道不尽的寂寥。
109
109、 反被劫持 。。。
思篁殿内,侍婢尽皆退去,爹爹也在七叶堂中忙碌,半个人影也无。芳重将我送到殿门口,轻声道:“岳小子就在正殿等候,公主还是自己去罢,奴婢就不打搅了。”
殿门吱呀轻响,却无人说话。我缓步入内,足若灌铅,一步步捱,恨不能掉头而去。但终究还是到得他身后,从他身侧瞧去,窗外正对着我进来的路,想来我的表情他早已瞧在眼中罢。
我离他如此之近,可是过得此刻,想来便远在天际了。心肺之间仿佛扎了密麻麻的钢针,痛得令人忍不住要尖叫抽搐。我伸出双臂从后搂住了他的腰,将面孔深埋在他后背,鼻息边是熟悉到近乎令人心惊的石琼花的淡香,不知为何,目中双泪又流,这简直不是从前的我。
本仙几曾婆婆妈妈,如小儿女状?
连自己也要惊诧:何至如此?
不过是他要离去,何至如此啊?
但双泪却似流不尽,根本由不得本仙。
我索性紧搂着他,失声呜咽,那哭声在殿内回响,良久,却听得低低的轻笑:“小呆鸟,我从不知你会如此不舍得我离开!”
这却是什么话?我含泪从他后背抬头,明知他瞧不见,却还是傻傻去瞧他。
他倏然转身,面上溢满笑意,哪里有半分离别的哀伤之色?
——原来不过是本仙一厢情愿罢了!
我恼恨自己放不下,但眼泪却越流越多,隐成江河之势,泪眼朦胧之中,只听得他满足的叹息:“我从来没指望过,我的小呆鸟能够开窍!但你今日哭得这般伤心,却教我心中实是欢喜不舍,怎么办?”
他仿佛自说自话,铁臂一伸,便将我紧揽在怀中,不顾本仙鼻涕眼泪全蹭在他胸前,只一下下摩挲着我的后背,低低在我耳边道:“总是见你咋咋呼呼,有时候连自己也有点不信,总感觉你对我只不过是依恋。小呆鸟自小生长在丹穴山,但凡遇到个把对你好的人,你总是心存感激,连这温情也要加倍奉还,所以我常常担心……担心你跟了温柔体贴的离光而去……”
我本目中含泪,闻言倒不由“噗”的笑出声来,他原来心中竟然做这种想法,不由在他怀中蹭了蹭,把面上泪拭净,便要抬头去瞧他。却被他死命按在怀里,力气之大从所未所,似极怕我瞧见他的表情一般。
又听得他在我耳边低低道:“后来离光死讯传来,你接了泉客珠更是哭得泪水涟涟,我心中便想着,若是有一日我死了,你也能哭得这般伤心,又能为我冲冠一怒……便恨不得死的是自己。”
他原来还有这般幼稚的想法,我倒从不曾察觉,只是感觉此刻二人的心无端贴近了许多。原来我与他两个皆揣了小心,你揣测我我揣测你,反倒离了心。虽然有情,却终不曾如现今一般心贴心。
他又低低笑,不无感慨:“小呆鸟,今日能瞧到你哭得这般伤心,也不枉我下了这决定!”
我心中酸楚,想到往日二人不曾如今日一般贴近,如今好不容易心贴了心,他却下了决心要走,狠命一把推开了他,双目似要喷出火来,狠狠瞪着他。但见他面上干干的一滴泪也无,凤眸灼亮,玉容皎白,哪里有离别的半分憔悴之意?反观自己这几日寝食难安,今日又不顾仪容哭得这般狼狈,更是羞恼交加,双目虽瞪得用力,但不一时眼泪又漫了上来,教人好不恼恨,只管自暴自弃抬袖便擦。
——我几时又能改变得了他的决定了?
心中想着,口中已然哽咽道:“你既然下定决心要去天界做什么太子,还不速速离去,在这里与本仙磨什么牙?”
他面上笑意愈浓,笑谑道:“可是小呆鸟哭得这般伤心,教本殿好生为难呐……”
我抬袖拭泪,边呜咽边道:“我哭我的,与你何干?”
他上前来又圈了我在怀,低低柔声道:“娘子伤心哭泣,自然与为夫大有干系了!我怎能丢下自己的小娘子,令她这般伤心难过呢?”
他……他……此时竟然还这般玩笑以对?
我气得发抖,狠狠伸手在他肋间拧了一把,只听到一声闷哼才松了手,怒道:“教你胡说!教你胡说!你是谁的……谁的夫了?”
他俯□来,在我面上快速的香了一记,然后得意的低头来瞧:“谁生气自然是谁的夫了!”见我又气又怒,挣扎不已,装模作样叹气:“娘子不听话,可别怪为夫了!”眼前白光一闪,本仙再动却无论如何也动不得了。
双目恨转,瞪得他瞧起来有几分发虚,嬉皮笑脸道:“青儿别动,为夫并无恶意。只是要怪也只能怪你修罗爹爹。我好好的姻缘,他偏要从中作梗,还要给你订什么亲。那什么摩乐,我瞧着便不是个好东西,流连花丛,如今却做出一幅深情款款的模样来,小呆鸟断然不能信他!”
本仙心中恨得跟什么似的,若非口不能言,早破口大骂了:摩乐不能信,你便能信了?摩乐至少不敢拿本仙怎么样,可你却敢将本仙定住,居然欺负我至斯!想着想着,双目一酸,又要有泪滴下来。
他见状慌忙抬袖来擦:“青儿别哭别哭!我只是想着……只是想着不能一离开,就将娘子拱手送人!”
我大怒,本仙又不是礼物,怎好叫作“拱手送人”?
他却在我头上剪下一缕发来,吹口气,眼前竟然立时出现一位与本仙一模一样的女子。他在那女子头上摸了摸:“乖乖,你就在此陪修罗王吧,青儿我可要带走了!”
我大急,依爹爹的修为,这点微末小技他如何瞧不出来?再说我若被他带走,教爹爹想来,却是我与他相约私奔,他大概……会伤心的罢?
哪知岳珂却手一挥,本仙便化作一颗小小的团子,约有药丸大小,被他悉心握在手心,低低道:“青儿且委屈两日,等我到天界安顿好了再放你出来罢!谁也休想我离开之后将你嫁于别人,青儿要嫁只能嫁我为妻!”说着便见他拿出一个荷包,将本仙装了进去,眼前立时黑洞洞一片,六识皆明,感觉似被他揣进了怀中,热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更有心跳如鼓,在我耳边响个不停。
……这却是怎生一个状况?
耳边听得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道:“太子殿下好走,本殿不送!”分明是我先前心中所想,最好痛痛快快将他赶走,免得再伤心。如今虽知那声音乃是一撮头发化出的女子所说,还是教人诧异。
殿门再次响起,想来是他出了殿,本仙在他胸口稳稳躺着,听得芳重迎上前来:“岳……”他痛楚不堪的声音传来,甚是破碎:“芳女官……以后还请麻烦你多多照顾青儿了……她定然心中怨恨于我,但我亦身不由已……”
芳重语声柔软,饱含同情之意:“你且放心去罢,公主我会去守着的,总是要哭几场方能心里痛快罢。这孩子表面上瞧来满不在乎,其实心思重得很。夹在你与我王中间……也难!”
难为芳重这般体谅本仙,我差点又滴下几滴泪来。但奇得是,动不了也就算了,竟然连眼泪也似凝固在眼眶之中一般流不出。
芳重的脚步声渐远,我心中万料不到,这条傻龙唱作俱佳,竟然带着我从修罗王宫中一路畅行无阻的离开。沿途遇上守卫,他与人家道别,不急不缓,竟然也不怕爹爹回宫见到那假的我,追上来质问。
行行复行行,不过一个时辰,只听得今日值守的摩乐笑道:“太子殿下这就要离开了?”
隔着他起伏的胸膛,只听得他笑答:“本殿离去,青儿还烦请你多多照顾!”
摩乐答得极是热情:“太子殿下还请一路走好。”感觉岳珂行了两步,他又似极为难补了一句:“只可惜天族与阿修罗部水火不容,我与公主殿下的喜酒怕是殿下喝不到了!”
岳珂顿了顿,本仙只听得他的心跳声快了起来,也不知他是好笑还是愤怒,此刻听在本仙耳中的语调带了应有的沉痛,似在磨牙:“便宜了你小子!若哪一日本殿听到你对青儿不好,小心本殿寻你算帐!”
摩乐自然答得爽快得意。
我本来气恼交加,此刻也禁不住暗笑出声,想起这些日子摩乐每日轮值完毕前来思篁殿陪我进晚膳,自今往后陪着他的定然是那撮头发化出来的女子,若教他有一日知道真相,面上表情想来定然十分精彩。
又想到岳珂这般行事,固然肆无忌惮,教爹爹伤心怕是难免,将来又不知如何收场,但能教他下定决心做出这般离经叛道之事,本仙心中隐隐又生出无限欢喜之意,竟然恨不得在这黑漆漆的荷包里跳起来。之前还伤心不已,在思篁殿内哭得狼狈,哪知境况急转,真是好不教人又羞又恼,又欢喜。
岳珂这条傻龙,想来早已打定了主意,却教我煎熬了这许多日子,待得本仙一落地,定然教他肋上新添几道青印不可!
110
110、重回天界 。。。
待我重见光明,却已是夜间,雀罗殿内一片柔光,岳珂从荷包内掏出本仙,放在桌上得意的轻笑。
那一日趴在他胸前,只听得,时有各种声音,一时是天庭苍老的文官恭迎之声,武将的兵戈之音,又是天帝的嘱托之声。到得后来,纷纷杂杂,于本仙不过是陌生路人,我屏息了五识,在荷包里睡了个昏天黑地,这一下心神松懈,也不知睡了几日几夜。
此刻被他置于雀罗殿凌昌常用的那张书案之上,倒也无甚惊讶之处,被他一口仙气化出原身,本仙轻捷跃下桌来,活动了两下便向着后殿而去。
他本来笑的得意,大约是想起自己这一番杰作,竟然将修罗爹爹也哄骗了过去,岂有不得意之理?
这雀罗殿后殿乃是天族太子寝宫,我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