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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众臣皆瞧着摩乐哄笑,摩乐却甚是爽朗,立起身来,先朝爹爹行礼,又弯腰朝自己父尊行了一礼:“孩子多谢父亲大人!”
众臣又是一通大笑。
这摩乐倒是知情解意。他身旁九狸飞快朝他狠狠瞪一眼,愀然不乐大饮了一口酒,偷偷抬目将我一瞧,又低下头去,似迷惑之极。
我也淡淡一笑,暗赞修罗男儿豁达。却见摩乐又斟了一樽酒,朝我行礼:“自公主还朝,万众瞩目,小臣有幸能与公主一战,也算有了袍泽之谊。自与天族战毕,小臣便难忘公主在战场之上的英姿,今日侥幸胜出,还望公主顾盼!”
这个摩乐,他……他是在当众求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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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闲愁最苦 。。。
满殿众人皆盯着我瞧,直让本仙心内发毛,特别是摧伏叔叔,笑意满满,连爹爹也饮樽不饮,转头来瞧我。岳珂面色已然不善,欲起身,却被雄力眼疾手快,一把按在了座上。九狸惴惴不安,朝摩乐连连翻着白眼。
我举起手中酒樽,朝摩乐浅笑,心里禁不住马摧伏叔叔骂了几遍,仗着老臣子,在此逼迫公主应诺,真是老狐狸一只。
“摩乐统领说哪里话!当日征战,亏得众将齐心协力,凯旋却非青鸾一已不功,岂敢独居?至于‘顾盼’嘛……”双目在五位男儿面上皆是一梭,做出委决不下的模样来:“能胜出此次大比的男儿,皆是出众之辈,青鸾委实难定……不如假以时日,等青鸾与诸位相熟,再决定与哪位合契同情?不若摩乐统领先满饮此樽?”
摧伏叔叔的笑脸,有了一丝失望,连摩乐那豁达的笑容里,也带了丝勉强之意。他饮了一樽,浅笑着落了座。
酒宴向来无趣,特别是今日此宴,众臣只将目光盯着我与那五个少年郎身上,真正有些吃不消。宴至一半,我便借口身体不适,带着芳重离开了。
芳重见得我心情不好,一路无话,到得侧殿之时,满殿寂寥之中,隐有低泣之声。思篁殿夜晚向来寡人少语,乍然听到,本仙近日才从幽冥界回来,浑身汗毛直竖,猛然回头揪着芳重的胳膊,磕磕巴巴,话都有点说不完整:“不……不会是冤鬼追来了吧?”想起忘川河上那只吊死鬼,我便忍不住哆嗦。
她哧的一声笑了出来:“殿下恁的胆小?凭你的法力,连只游魂都收拾不了,芳重不信!”又皱眉恼道:“不知是哪个婢子,太过无礼,竟然在思篁殿哭泣,若教我王知道了,怕是会重责!”
我被她拖着轻手轻脚进了正殿,但见左首边,爹爹往常摆放娘亲的旧物之处,低低俯着一人,明珠烁烁之下,正抱着娘亲一件旧衣,肩膀一耸一耸,哭得正欢。
芳重压低了嗓子低吼:“大胆婢子,不要命了,王妃遗物你也敢碰?”
那跪伏之人转过头来,正是红莺,双目哭得通红,被芳重这声喝,吓得半张了口止泣,呆呆瞧着我二人,手里抱着的,正是娘亲旧衣,只是上面早已被眼泪打湿。
芳重见状,面色已是煞白,白中转青,上前一步从她手中夺过这旧衣,指着上面眼泪,把个向来通达的女官,急得束手无策:“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爹爹寻常时候在殿中,会握着这件翠碧宽衫发呆,更有一次我偷偷进殿来,想与爹爹胡闹一番,却瞧见爹爹将脸轻轻贴在这件旧衣之上,满面依恋之色,仿佛紧贴着的不是一件旧衣,而是娘亲的面颊一般。这件翠衫他那一日不拿在手中摩挲几遍?
事关重大,若爹爹瞧见这上面的眼泪,怕是打死红莺的心都有了。
我揪住满殿团团乱转的芳重,十分不解:“红莺,我与你相识不止一日,总觉你稳重可亲,纵使被丹珠鞭打,也不曾见过你流泪,为何来到修罗城之后,三番四次见你哭泣不止,可是别有隐情?”
芳重扯了扯我的袖子:“殿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心思问,万一我王来了可如何是好?”
我压下狂躁的芳重:“你且听红莺一言,今日之事,若不问清楚,他日此事再会再度发生,我不想惹得爹爹震怒!”
红莺扑上前来,抱着我的双腿,哽咽道:“禀小公主,今日乃是老首领的祭日。”
“你说的老首领,莫非是本殿外祖母?”
她泪水涟涟,哀哀啜泣:“正是!红莺幼时得蒙老首领相救,虽一直服侍二公主,可却被认为义女,待婢子如母,二公主待婢子如亲生姐妹。每每想到老首领与二公主皆无辜惨死,红莺便悲从心来,难以自抑!”
娘亲惨死,这已不是秘闻,可外祖母……外祖母她老人家,不是病死的么?
“红莺,你休得胡说!虽然姨母说娘亲气死了外祖母,但青鸾却不信!”我心中疑惑愈甚,仿佛有个可怕的预感,想知道却又怕知道。
红莺本来跪伏在我脚下,却猛然昂起了头颅来,怒言铮铮:“胡说!老首领就是被她杀死的!”
头顶咣啷一个闪雷!
我朝后大大的退了一步,茫然瞧了芳重一眼,仿佛是跌进了一个噩梦,只要再多瞧几眼芳重,便会醒来一般。姨母毒辣,我已有所领教,但若说她亲手杀死了外祖母,我无论如何是不信的。
芳重已是气急败坏:“红莺,你可知此事事关重大?就算如今你已不在丹穴山,但编排诬陷族长,却是恶毒了!”
红莺目中绝望,人却反倒平静了下来,反手将面上泪珠抹了,重重朝我连连叩头,直将额头磕出血来,方抬头,赤红双目,一副决然豁出去的样子:“当年红莺不过一修炼成人身的小妖,被一恶狐捕食,幸得老首领相救,带回了丹穴山。红莺无父无母,孑然一身,承蒙老首领怜惜,收为义女。红莺感激老首领相救大德,遂求了老首领去做二公主的贴身侍女。名为侍女,实则情同姐妹。后来二公主四处游历,数万年间,红莺便又回到了老首领身边侍奉。二公主后来与修罗王成亲,老首领也是知道的。她深知天族与阿修罗族不和,已是打了数万年。遂暗地里叹惜,不能替二公主大摆宴席,风光出嫁。后来听闻二公主产女,更是偷偷拿出我族宝物凤炎令,欲遣红莺当作贺小公主出生之礼,送来修罗城。”
“凤炎令?”本仙闻所未部。
芳重惊道:“凤炎令听说乃是凤族历代族长护体神物,乃是上古神器。当年就听说凤族老首领疼爱王妃,不成想疼爱至斯!”
红莺惨然一笑:“若非凤炎令,老首领又怎会遭遇不测?此事本属机密,老首领早两天密令我半夜出行,她在凤翼崖顶相送,届时再将凤炎令给我。那晚我到了凤翼崖顶,老远便听得两人激烈争吵。便藏在树丛偷听。原来是赤焰长公主。她一边用恶毒的话咒骂二公主早死,一边嘲笑老首领枉费心思,再疼二公主,她如今也在修罗城,再也回不来了。又极为恼恨的质问,为何大家都喜欢二公主?”
她目中双泪滚落,似沉浸在当年的纠葛之中。
原来姨母赤焰这句大家都喜欢娘亲,非是虚言。
当年,姨父凤澹的确中意娘亲。只是娘亲年纪小,而他身负凤族守卫重责,又与姨母年岁相当,外祖母早有意令二人成亲,姨父万般无奈之下,娶了姨母。婚后姨母疑神疑鬼,夫妻离心。好不容易生下了丹珠,外祖母以为他二人婚姻算得平顺。且自姨母成亲之后,娘亲便离开了丹穴山四处游历,如今更是嫁作他人妇。
不成想今晚被姨母质问,她顿时后悔不迭,立时便怒骂姨母,心胸狭隘,不容幼妹。姨母既知外祖母要将凤炎令送于娘亲,自然是般阻挠,当下便与外祖母动起手来。外祖母仙法本高,只是顾念母女情义,不肯痛下杀手,但姨母招招狠辣,立逼她交出凤炎令。
据红莺道,外祖母外柔内刚,被姨母百般逼迫,将凤炎令拿出,指着姨母怒骂:孽障!这丹穴山万年祖居全传了你,篁儿飘零四方,我不过予她一件贴身护命之物,也由得你百般阻挠?
姨母狂嘶:凤炎令分明凤族族长之物,将来这物理应传于我,如何能轮到哪小贱妇?
外祖母本就偏疼娘亲,顿时怒从心头起,连连冷笑:既然不能送了给篁儿,我便毁了这令去!说着一道火红的光贯入凤炎令,姨母不顾一切扑上前去,慌乱之中竟然抢回了凤炎令。原来这凤火令乃是上古神器,外祖母拼尽一身修为,力竭之下便被姨母得了手。姨母一令在手,狂乱挥出,外祖母又扑上前去抢凤炎令,这凤炎令中神光便生生刺进外祖母胸膛之中,外祖母当场气绝身亡!
红莺见外祖母身故,悲愤惊惧之下,正要现身,却见林中已是窜出一人,神色凛然,扑上前去跪倒在地,借着月光余辉,她认出那人正是凤澹。
凤澹与红莺一般,也是孤儿。只是凤澹真身乃是凤凰,自小被外祖母收养,形同亲子,极为孝顺。成年以后又娶了姨母,形同半子,如今扑救不及,见得外祖母身故,几近悲狂,声色俱厉责备姨母,二人夫妻关系本就不合,此时却是连挽回的余地都无。
姨母亲手杀死了亲娘,焉有不怕之理?她跪在外祖母脚下,怨责她偏疼小女,却置她的死活于不顾。凤澹愤怒非常,恨恨驳斥:她杀死亲母还不肯悔改,将全有罪责推及死者。若外祖母不疼她,岂会逼迫他二人成亲?只是因为得知她钟情于他,多方盘算,便令他与这蛇蝎妇人成亲——如今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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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余生寄海 。。。
我呆呆立定在原地,被这事惊得动弹不得。
姨母这些年经营的公正之假貌,一朝揭去,露出内里的狰狞歹毒来,其情之骇,远超我所料。
良久,我怀抱着娘亲的旧衣,感觉到上面那湿漉漉的泪水,心中酸楚,不下于红莺。蹲□来,将红莺扶起身,哽咽道:“你既为外祖母之义女,娘亲之义妹,自然也是青鸾的姨娘,此等大礼,以后万万不可再行!”
红莺先时不肯,后被我拖起,许是体力过支,她朝后一跌,便坐在了地砖之上。我心中惶惶难定,也紧挨着她坐了下来。芳重此次倒不曾再责备于她,也围坐一旁,沉吟道:“如此说来,当年鸟族大驸马凤澹过世,也与此有关了?”她忽尔面色惨白,似被吓得厉害了:“难道凤澹之死,也是赤焰所为?”
我摩挲着娘亲旧衣,仿佛这旧衣里蕴藏着一股温暖,能令我精神大振:“此事应该与姨母无关吧?听说姨父是在与我族相斗的战场上身故的。”
红莺双目泛红,又有盈盈水滴滴落:“此事说来,也与长公主大有关联。”
原来自姨父亲眼瞧见姨母诛杀外祖母,心内痛苦异常,但二人已育有丹珠,他又无勇气在族人面前揭露真相。姨母那晚将外祖母带回凤栖宫,对外谎称外祖母被娘亲成亲之事触怒,气得病重。正在此时,天界与阿修罗族又起战端,姨父凤澹本来不必亲上战场,但他毅然上疏天庭请战,带了一队鸟族战将,赶赴战场。
有鸟族在那场战役里幸存下来的兵卒亲眼目睹了姨父的英勇,刀剑近在眼前,眼都不曾眨一下,好多次以已这身相救众人,全然不顾个人安危,最终战死沙场。
姨父战亡之事传回鸟族,外界疯传姨母夫妇情深,亡夫之痛令姨母几近疯狂,大首领接受不了失去半子的打击,终于病故。
只有红莺知道,外祖母早已过世,只是姨母寻了极地玄冰床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