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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施毒手,令我也变得不堪起来。”
这一打岔,他转头来瞧我,眸中已带了笑意,拿手拧了下我的鼻子:“你不是说我若与旁的女子有瓜葛,那盟约便就此取消么?”
我瞧着他似回复了几分神彩,甜笑道:“小仙反复无常不行么?小仙就喜欢反复无常,殿下难以忍受么?”
他不再纠结于他娘亲的真身乃是一株优昙花,被下了禁咒在此,低下头来在我面上亲了一记,轻轻道:“甘之如饴!”
满天星光霎时似在我眼前降落,耀目非常,我恨不得就此偕了他离开此处,寻一处山明水秀之地,结庐归老,岁月静好。
比翼分飞
近日岳珂夜半时分前来探望优昙花已成了惯例。今日我与他在花丛间说了些闲话,正两两相望之时,听得不远处有脚步声而来,心有灵犀,我二人对望一眼,立时化作一对流萤,藏在了树叶间。
那脚步渐近之时,优昙渐开,待得那花蕊之中探出侧妃娘娘的头颅来,花前已立了一名高瘦的女子,细瞧正是流芷。
我与岳珂才议论了她与天帝的一段风流债,她立时便出现在了面前,真令人惊异。流芷四下随意瞧了一眼,嘲笑道:“天后娘娘真是眼光独到,这一处偏僻的紧,便是我将你今日挫骨扬灰也无人追究吧?”
那花中头颅随风摆动,茫然不知眼前凶险之境。却见流芷捏指为诀,指尖有淡淡荧光忽起忽灭,她骈指向着优昙一指,却听得一声低微的毫无招架之力的凄厉的女声响过,幸得岳珂此时化作了流荧,倒也不大引人注目。他猛然飞起,我紧随其后揪住了他的一只翅膀,耳边却听得流芷阴恻恻道:“师姐,这滋味好受么?”
见花中妇人不吭声,她又是一击,侧妃娘娘猛然惨叫:“够了,流芷!”
我本来拖拽着岳珂这厮,生怕他气怒之下与流芷在这园中打起来,乍然听闻其母开口,我二人皆忘了飞翔职责,双双一头跌落在了附近泥土里,弄了个灰头土脸。
那流芷捏起诀来,又一道荧光向着侧妃娘娘击去,她避无可避,又是惨叫一声,冷冷道:“你倒是出息了,用师祖所教的法术来对付同门。”
流芷笑眯眯道:“师姐别气,流芷这就收起来。不过听闻师姐当年与殿下生了个儿子,娘亲在这里受苦,怎的不叫儿子前来解救?”
据我揣测,她口中这殿下乃是现今的天帝冼尧,倒非凌昌。
幸得岳珂跌下去之时被我压在身下,我二人委落尘埃,还未爬将起来,虽感觉到他在挣扎,我急中生智牢牢坐在他的肚子上,昆虫肚子虽小,一时半会倒教他难以爬起来。
侧妃娘娘淡淡道:“流芷,你每年前来总要用术法将我唤醒,不过是羞辱我一顿罢了,有什么用处?若那个人心里有你,又何堂拿我来做借口?至于我儿,该来时他自然会来,不劳你操心。”
说着阖上双目,竟然似要睡去一般。
流芷轻柔一笑,道:“师姐,我只怕你那儿子回不来了。”
“此话怎讲?”侧妃娘娘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流芷扯下了她身上一瓣花瓣,引得侧妃娘娘疼得缩了缩脖子,她才慢条斯理道:“说起来连我自己也不相信,但是事实确是这样。当年你那儿子跟了修罗王妃投靠了修罗城,后来修罗王妃受刑之时他年轻气盛,扑上前去替修罗王妃挨了一记,被打得魂飞魄花,灰飞烟灭了。这么些年我四下里寻找,都不曾寻到他的片缕魂魄,便是连殿下也以为这长子投靠了阿修罗王,是死是活与天界再无干系了。”
岳珂其母一张花瓣幻出的脸顿时白如透明,但仍是客制自己一字一顿道:“流芷,你不过欺负本宫被禁锢在此地,编些瞎话来骗我罢了。”
流芷啧啧叹息,沿着花茎疾来回走了两步,甜腻腻道:“师姐啊,我不过好心告诉你这事。当年天后娘娘派了天兵天将四下里寻找小王子,可惜后来虽然发现他跟了鸟族的小公主碧篁,可惜平白无故不好下此辣手。好在这鸟族的小公主是个没脑子的, 旁的人不恋,偏偏要恋上与天界作对的阿修罗王,这不是自找死路么?正好她的长姐请求重罚这小公主,一箭双雕,你的儿子便命丧在这玄天洪雷之下了。”
花茎大幅度的抖动了起来,仿佛是随时都要承受不住这痛苦,枯萎了一般。流芷得意一笑,又揪了两瓣花瓣下来,拈在鼻间轻嗅,似依依不舍一般道:“唉,我差点忘了,师姐现在不过是一丛优昙花,开得片刻便要凋零,流芷这就告辞,明晚等师姐开花了师妹再来探望你。”说着施施然便离去了。
我这里起身让了开来,岳珂立时冲上前去,低低道:“母亲——”但他此时乃是萤声,是以这一声轻唤便似蚊蝇,并不曾激起太大的浪来。
空气中浓香愈甚,那花蕊之间渐渐冒出一些露珠来,竟似立时便失去了所有水分。岳珂捏个诀现了人身,急忙叫道:“娘亲,我在这里……”
花蕊之中的双目渐渐凝视来瞧,不过一眼便摇了摇头:“你不是我儿。”
岳珂在地下团团乱转,眼瞧着四周的花瓣缓缓收拢,他忽然自腰间摸出了那把昆伦镜,面上珠泪滚滚,一头跪倒在优昙花丛前,泣道:“娘亲曾说,此镜让儿片刻不离身。所谓皮相,不过是个壳子。不管儿借了谁的壳子来,但腔子里的魂魄的确是儿子。”
那花蕊之中顿时多了许多露珠,其母面上带了喜极而泣的笑容,花瓣四下里渐渐拥了过来,岳珂急道:“娘亲……娘亲……”花中妇人轻声道:“明晚花开之时再来。”一张带露泣泪的笑脸终究被花瓣所掩。
优昙花花期短促,开放凋零仅在片刻,岳珂跪在花丛面前不肯起来,我试着搀了他两下,奈何他身形高大,我搀他不动,只得就近坐在了他身旁。
良久,他瞧着眼前早已闭合的优昙花,低声道:“难道非得钻营拍马,做了天帝的长子,才能救出娘亲来?”
我从来不懂攀附之道,他也视此为畏途,一时之间倒不知教我说些什么好。
长夜寂寂,身旁男子意外的垂头丧气,我牵了他的手,陪他坐了许久。
第二日我正在睡梦之中,房门便被人大力在外面踢响,耳听得婆雅稚在门外赞道:“ 这小仙童脚板上力气倒不错。”房门砰的一声响,打了开来。
我睁开眼时,流年已经扑了上来,面上如大祸临头一般,惊慌失措道:“我的姑奶奶,你又做了什么事,惹得太子殿下不高兴了,将整个雀罗殿差点没砸了个精光,这会站在一堆废墟之上命你立时过去呢。”
我慢吞吞爬起身来,套好了衣衫梳洗已毕,这才慢吞吞向雀罗殿而去。
流年已在门口等得多时,见了我客套话也顾不得说,一把便将我推进了雀罗殿。殿内光线有些暗,我略微眯了眯眼,这才瞧见自己下脚之地碎了一地的瓷器,书籍笔砚扔得到处都是。我正向前试着迈了一小步,砰的一声,一个杯子便准确无误的砸在了我脚边。
抬头去瞧。太子与同娑殿下同立在书案之后。只是同娑殿下今日眸内倒少了几分嫌恶。反倒是太子殿下面色阴冷。见我毫无愧疚之心,笑道:“听说青儿昨日去母后寝宫,慷慨激昂,连母后也惊住了,赞你乃是个直爽的人。”最末的四个字简直是一字一字从牙缝里面踹出来的一般。
我拱手为礼,气定神闲道:“过奖过奖!”
同娑殿下眼神闪烁,笑意眼瞧着憋也憋不住了。我瞪他了她,他咳嗽了好一阵方才停了一来。
太子殿下今日瞧来气得不轻,见我一幅无赖样儿,抓起了手边的一杯茶盏,怒道:“今日你便说说清楚,你这是要悔婚么?”
我见他终于正儿八经想起来问我这茬,如此良机焉能错过?当下摇摇头,笑道:“非也非也。青鸾从不曾应下这门亲事,又何来的毁婚一说?”
呛啷一声,杯子擦着我额角砸了过去,其中有两点热水滴在了脸上,只感觉火辣辣的痛。若非我躲得快,这额角非得被砸。同娑殿下已是跳脚道:“哥哥,你砸了自己的茶盏就成,何必连我新沏的热茶也一同扔了?”
太子殿下怒道:“闭口!”对我冷笑连连:“如今瞧来青儿倒是情深意重,眼瞧着鲛人一族有了灭族之祸,你倒是还一心想着那鲛人太子。闻听他歌舞乃是一绝,莫非因为这个才心心念念忘不了他?”
我张口结舌,不明白何时我与离光情深意重了?太子殿下这心思果真有些奇怪。若是因为这个为离光带来灭族之祸,却是我的不是了。
我摇摇头,辩解道:“青鸾不肯嫁于太子,倒与离光并无多大干系。只是太子殿下虽风华堪耀日月,但却不是青鸾心仪的男子。所谓两情相悦,凡间更有句话,叫做强扭的瓜不甜。青鸾愿做洒扫仙娥,只需照看殿下园中这些花花草草足矣。”我心中其实想说的是:本仙连你这宫中花花草草也不愿侍奉,又岂会答应了做那劳什子的侧妃,屈居人下?
此事决不是退让之道!
宁为玉碎
太子殿下冷哼一声,显然正在盛怒之中,许是他自来尊贵,被我当面拒绝确有几分难堪。三人之中,倒是同娑殿下比较随意,他自行斟了盏茶,啜了一口,半是调侃半是疑惑道:“你这小呆鸟怎的这般不知好歹?能做太子侧妃,与太子哥哥喜结连理,可是好事一桩,这天界不知有多少仙子排着队的想做太子侧妃,怎的到了你这里,却要拒之门外?”
违心之事,谁人不做?
违心之语,谁人不说?
不过是图个得过且过,两相便宜罢了。我素来虽是个胡搅蛮缠出了名的,但大节大义却也晓得一些,被人逼迫不得自由,为奴为妾,除非将我骨头打碎。
——不,骨头打碎也不能应允!
我扬眉笑道:“同娑殿下也知想要得到太子侧妃之位的仙子不少,但青鸾却万不会有此奢想。太子殿下只能是青鸾的表姐夫,再无其他!”
太子殿下一脸的孤高绝决,拈指捏了个诀,殿外风声骤起,有重物从我身旁而过,我定睛去瞧,太子殿下手中已托了一座八角琉璃塔,耀目非常。
同娑殿下惊疑不定:“哥哥,不过是一桩亲事,怎的要劳动镇仙塔?”
太子殿下将那塔置于掌心之上,淡淡道:“青鸾,我只问你一句,这太子侧妃你是应还是不应?”
我瞧着那塔,也不知内中光景有多逼仄,但天界太子妃岂非比这塔内更见逼仄?我一生爱好自由,这两者皆非我所愿,且我既然已对岳珂许了诺言,岂能毁诺自嫁?摇了摇头,我淡笑道:“请殿下见谅,请恕青鸾难以从命!姻缘之事,必然要两情相悦方能谐合,青鸾对殿下从无倾慕之心,这门亲不作也罢!”
眼前万丈光芒闪过,耳边听得太子殿下笑声不绝,恚怒道:“既然你不肯驯服,青鸾,你且在这镇仙塔内住个两百年再说吧。”伴随着同娑殿下的拦阻之声,我被这光芒吸了进去,身体在轻了之后终跌落下来,再睁开眼时,眼前珠光柔和,竟然是一处室内,头顶宛若塔形,一层层高了上去,竟然似一个深井一般,四壁一层层皆有明珠置于其上,身下又冷又硌,我晕头涨脑爬了起来,耳边已响起太子殿下的声音:“青鸾,你既然倔强,非要喜欢那鲛人公子,本王这就带你去东海瞧瞧鲛人一族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