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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她觉得自己要由内到外化为灰烬时,他才平静的嗓音道:“你这样做的理由呢?”
这个理由,却让她花了很久的时间,才艰难地讲出口:“我需要钱。”
“你的生活并不奢侈,近期也没有什么大支出,为什么会突然需要钱了?”
他的问话带着不可抑制的破灭感,可她却只得咬牙说下去:“因为我爸病了,需要钱,还有杨梅住院,她老公也出问题了,俩件事夹杂在一起,我没办法一下子提供那么多钱,他们又都是用在医院里,等不了。”
宋子午的愤怒慢慢挤了出来,压抑地、缓慢地吞噬了她,那种压倒性的魄力令她只得握紧双拳,缩起脖子,忍住逃跑的**。
他说道:“这几件事发生的时候,我和你是不是恋人关系了?”
几乎有整个宇宙那么重的东西压在尚玫的肩上,令她没办法抬起头来,双眼只看着自己的膝盖,以及支撑着身体的双手:“……是。”
他的沉默令压力却越发沉重:“我记得我当初问过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并且对你说,我是你的男友,有义务也有责任为你分忧。”
“可是我听你说过不喜欢向你借钱的女人!”她尝试辩白,“你说过,向你借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说的是把我当提款机的女人,你是吗?而且以女朋友的立场,你有问过我是什么样的代价吗?”他的话令她在刹那变成了雕塑,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你并没有问我,就一方地认为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因为你害怕,害怕我会提出一个你没办法承受的代价对吗?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是你男友这个身份吗?又或者你觉得,所谓恋人是可以用计算公式来算清楚的吗?”
她的眼泪涌出了眼眶,紧咬住嘴唇以颤抖的声音问道:“如、如果我要问你借50万,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转过身去,不再看她,眼睛盯着巨大落地窗外的景色,半晌后淡淡地道:“要多少呢……也许在下象棋时让我几个子吧,我觉得这样就不错。50万啊,很便宜了。毕竟我最大的优势就是钱,可是你却用我最在乎的东西换了我最不在乎的。尚玫,我本以为你会更聪明点的……”
到这里,他再也讲不下去,语调渐低,带着浓重的失落与悲伤。他说得没错,重点不在于她私下的生意,而是她无法信任他们之间的感情,面对他的信任与爱,她选择了退缩。
尚玫用手捂住脸,痛苦地垂着头。她曾经咤责过他,用自己的优势去衡量别人,可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以自己去衡量他。她觉得他应该是那种会乘机狮子大开口的人,他应该是会落井下石的人。她不承认他们间的感情,便认为他也不会承认。她甚至连开口问一问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不想受伤,不想痛苦。最终她辜负了他的信任,因为她已经失去了往前的勇气。
“你被解职了,奢侈品策划部部长一职,即时生效。”
与宋子午间的一切已经被斩断,接下来,她在这事上再也没有发言权。当她带着红肿的眼睛返回办公室时,面对的是十几双关切的眼神。安吉拉她们关切的不是尚玫,而是自己的命运。她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个逃不了,一串都会跟着完蛋。
“策划部部长不是我了。”
这话一出来,办公室里立刻充斥了哀嚎,许多人一脸仓惶地左右张望着,不知道自己在期望什么,也不知道能从哪里得到希望。她们就像丧家之犬,一旦失去了指挥者,虽然获得了自由,可是却没有了方向。
“大家听我说。”尚玫嘶哑的声音给了她们镇定,慢慢安静下来,“这件事我已经向宋总一力承担,各位不用担心。况且这件事也确实是我挑头的,没什么好说的。现在需要你们做的是,把还在销售的产品全部收回,停止网上一切事务,和法务部配合清偿所有……”
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已经没有听的人了。当她说出“一力承担”时便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可是她没想到这些以前摆着一张笑脸的同事们,会转身得如此之快。不过这些并不太令她惊讶,看着各自若无其事返回工作岗位的同事,她只有苦笑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着手扫尾工作。
网络上已经炸开了锅,各种流言与小道消息四处飞舞着,她保持沉默,冷眼旁观,看着一个又一个为此津津乐道,视为趣事的贴子,心里却逐渐平静下来。
既然已经决定承担,那么就不用再找什么借口了。只需要尽力渡过这段难关,总是可以熬过去的。失去的已经失去了,再怎么痛苦伤心,都无法再挽回——话是这么说,可是一想到他不再转回来的侧影,她就觉得全身的伤悲都聚集在一起,在脑海里唱着悔恨之歌——这无时无刻不再折磨着她。
最重要的,她的身边已经再没有人在了,所有的人都离她远去。这个事实,令她几乎差点要伏案大哭。
然而现在,哭泣也是不允许的。当宋子午的助手打电话叫她去会议室时,有那么一秒的时间,她想是不是他原谅了她,重新给予信任与爱。可是下一秒,她便抹去了这种错觉,而事实也证明她的理智是对的。
会议室里有纽约之秋法务部的所有员工,黑压压一片西服带给人近乎崩溃的压力。尚玫却已经感受不到了,她现在的情绪处于麻木状态,这是为了保护内心,不然她恐怕会即刻崩溃。
“这次的事情我们大概已经知道了,恐怕得请你负疚辞职。”这并不令尚玫意外,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则让她大为吃惊了,“出于人道立场,我不得不提醒你,我们已经接到了消息,你辞职之后,几家国外品牌可能会联合对你提起诉讼。你成为中国第一个因为盗版而被起诉的个人,也算是出名了。”
面对这样的话,她连苦笑的劲都没有了。她心里清楚,这额外的提醒是宋子午对她最后的照顾。从此之后,他们将再无瓜葛,形同陌路。
她用三天的时间清扫了小生意的所有数据,交给了法务部。同时她还得迅速地振作起来,因为还有最后一场仗要打。这最后一战,关系着她的过去和未来,以及所有的一切。赢了,她可以重新开始,输了,就会被灭顶的深渊吞没。
然而讽刺的是,不管输赢,尚玫这个名字都会永远牢牢地钉在中国时尚界的历史之上,无论这根柱子是耻辱还是荣耀。苏红当初向她提起的愿望,居然以这种形式实现,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她想要讽刺地大笑了。
即使失去了一切,即使所有人都离她远去,她也不想放弃自己。可是满身伤痕,脸面蒙尘的她直面自己的内心时,却已经无力再对自己说: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想就此结束!
她知道,她无法逃避内心的谴责。因为她不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去反击,她钻了法律的空子,站在灰色的区域中,其实和那些手染黑灰的人又有什么两样?
哪怕她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也永远无法回避这个事实,她的内心日夜这般呐喊着。而这样的心情,令她在最后一仗的准备时刻,显得那般软弱无力。
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洗去这不安的阴霾?
当她看着报纸上大幅标题的报道,与手机的沉默对比,更令她觉得像被抛弃在孤岛的孩子。全世界都离她而去,这种感觉令她不寒而栗。甚至连林玲,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有意,在事发后便以光速搬了出去,连理由都没有和她说一句。想到以前百般赖着不肯走的林玲,她只想嘲笑自己。
而在这样的境地里首先出现的,是她一直不愿意去面对的人。
当尚玫打开门时,门外的中年女人以胆怯的目光打量了她几秒,接着那目光变着热切起来,轻声问道:“玫玫啊?”
“妈妈。”
妈妈,无论人类成长得多伟大,多么强壮,多么厉害,当我们受伤、痛苦、挣扎时,总是不由自主地喊出这两个字。仿佛这样就可以不受苦痛,不再害怕。这两个字代表着全然的庇护,所有的爱,以及一切的希望。
母亲在客厅里坐下,眼神落在女儿身上时,立刻盖上了一层紧张。这紧张来源于关切,以及对数年不见血脉的爱。
“你爸叫我问你,报纸上说的都是真的?”
尚玫没有答话的**,只是木然地坐在沙发上听着母亲的质问。就像她以前成绩不好时,受到的“教育”般。
母亲不安地扭动着身体,还是抛弃了事先准备好的话,有一句没一句地乱扯起来:“你爸说那些报纸都是胡说的,你不用去管。那些外国人没一个好的,如果他们要来告就来好了,这是我们的地盘,还怕他们?”
“报纸不是胡说的,传票都送来了。”尚玫说出这句话时,内心倒有一丝解脱。
母亲的眼睛却亮了起来,为着这句女儿对她说的话,讲话的声音也越发高起来:“那也没关系,我们不怕!你也别怕,天大的事,还有我们呢。大不了就赔钱呗。”
尚玫扑哧一声笑起来,笑声却带着破灭的迹象:“你们不用担心,回去后你可以跟邻居讲已经跟我断绝关系了,反正我也很多年没回去了,不会丢你们脸的。”室内沉默了片刻,她的声音却像漏风的网止不住,“我存下来的钱如果没冻结,大概够你们养老了。”
沉重的呼吸声不仅来自做女儿的,也来自母亲。讽刺的是,血缘却完美地在这对陌生的母女身上体现出来,她们都望着地板,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
“你爸让我对你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母亲的声音很是生疏,像是怕打破什么般,见女儿不答话,她的话题越发往其他的方面去了,“你很小时候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别的孩子父母吵架都会哭,你是无论我们怎么吵都坐在一边读书写作业,等我们吵完了,你就来安慰我,叫我不要哭。冷静得都不像一个孩子,什么事也不要我们操心……你有好多年没回家了吧?毕业时说要回来的结果也没回……”
尚玫有气无力地打断道:“你以为我小时候不想哭吗?我不冷静的话,你向谁诉苦?”她身体微微颤抖着,一讲便停不下来,“我只有冷静才能帮你啊。你们不是总说,‘自己努力,谁也不会帮你’吗?我得调解你们的关系、努力学习拿好名次。小时候最快乐的时光,大概是初中前在奶奶家和上大学后。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回家吗?因为我不在家乡工作,你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冲到学校、奶奶家或者其他地方把我叫出来,向我哭诉你和爸爸的婚姻,然后又说你太伤心了,要离家找个地方冷静一下,几个月不回来。其实你不用总是把我从奶奶家带回去的,你吵架离家了,我又会被送回去的,一直呆在奶奶家可能还好点。在家里要安慰你,听爸爸说对你的不满,还要应付他经常来家里玩的朋友。我真的很累,妈妈。”
妈妈低下了头,小声道:“这几年我们不吵了,以前年轻时,我实在没心情管别的事……”
“我太累了,妈妈。”对于这样的解释她并不陌生,幼小的她已听过许多遍,她木然地回答如果不仔细听都听不见,“我现在真的没精力再去管你们的婚姻,让我休息一下吧。”
“不是的,这次我叫你回家真的不是因为吵架。这些年好多了,不吵了,真的。而且我们退休了,时间也多了。”母亲急忙开始絮絮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