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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将不国了,命没了又如何?”杜心竹说,“想那言官就应该上谏君王之失;下谏群臣之过,泱泱大国如今被洋人骑到头上来,满朝文武当真是半点风骨都没有,不说一致抗敌,倒学起那些叽里咕噜的洋鬼子话,有什么用。”
林省身看了眼赵顺,心说这杜心竹可是够白眼狼的,人家刚刚救过他的命,这转身就含沙射影地说三道四。
赵顺谛笑皆非,“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要真有风骨,早就上阵杀敌去了,投胎估计都得投了好几回了。”
“就是”,林鸿鸣附和道,“赵叔,你白救他了,早知道就让老毛子把他扔路边好了。”
“那事儿咱干不出来”,赵顺说,“跟这种人犯不着生气,知道他什么德性,以后少来往也就是了。
8。
上岸后,又走了二十多天,林省身一行人终于到了俄罗斯人口中所说的哈尔滨。赵顺跟当地人打听了一下,说他们所在的地方叫田家烧锅,以前是个酒厂。
“看这样,咱们暂时要在这儿落脚了”,赵顺说,“听说老毛子这回从山东河北一共忽悠来两万多人。”
“这么多人”,林省身说,“这路得修多长。”
赵顺笑笑说,“这你就不懂了,这两万人只是开始,以后陆续还得有更多人来。”
“是因为不断会有人死么?”林鸿文忽然冒出来一句。
“想歪啦,大侄子”,赵顺说,“我听老毛子的意思,这路恐怕是要修很长,得修好几年,这两万多人根本不够,你指着他们自己国内来人修?别逗了,他们国内铁路都得招中国人去修。”
这一路走过来,林鸿文已经瘦脱像了,赵顺有时候也纳闷,一路上体格比林鸿文强健的都倒了好几个。可这林鸿文,竟然硬生生挺过来了。
田家烧锅被改成了临时的住处,条件虽说简陋,但比这一路上的要强太多了。一行人终于踏实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天一亮,林省身等人就被叫起来分配工作,俄国人说了半天之后谁都没听懂。林省身偷偷问赵顺,“他们说什么?”
赵顺说,“让我们好好干,有钱发。还有……他说太快了我没听清。”
“……”
后来翻译又说了一遍,大致意思是一部分要去修铁路,另一部分人要去修街道。赵顺因为会说些俄语,成了个小组长。赵顺说,“咱们运气不错,去市区里修路,可比去荒山野岭修铁路好多啦。”
“叔,我看这地方还不如烟台呢,怎么老毛子要在这儿修铁路。”林鸿鸣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赵顺说,“不过这地方肯定是他们千挑万选的,以前在西伯利亚修铁路的时候,听说路线也是什么皇家什么什么院的人反复测量之后定的。”
“什么什么院?”
“我也记不清,反正修铁路,建大桥啊什么的都得他们先去。”
“就跟咱们的工部似的呗?”
“差不多吧”,赵顺说,“行啦,老少爷们,大老远的到关东来,这差事算不错啦,都拾掇拾掇,咱们马上就得上工去了。”
被带到施工地点的那一刻,赵顺就傻了。
“叔,你不是说咱是在市里修路么?”林鸿鸣问。
林鸿文向远处望去,目光所及之处都没有人烟,地势起伏,荒凉的很,只有寥寥几个茅草房。
“这是什么地方?”林省身问。
“这你可把我问住了”,赵顺说,“鬼影都没一个,想打听打听都不知道找谁打听。”
9。
黄昏时分,田嫂战战兢兢地站在小吃摊旁边,看着不远处正在往嘴里塞包子的两个俄罗斯士兵。这两个人看着二十岁上下,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眉棱很高,一句中国话都不会说。田嫂也是看他们比划了半天,半猜着端来了包子和粥。对面的丁四儿和陈泥鳅也一直往这边瞅,做手势让田嫂别怕。
那两个俄罗斯士兵吃了十来个包子后,留下几个硬币走人了。田嫂拿着硬币端详了半天,招呼陈泥鳅和丁四儿过来,“你们瞅瞅,这值多少钱?”
“这老毛子的钱,谁知道值多少钱?”丁四儿说,“拿着吧,左右给了就比一毛不拔强。”
“肯定少得很”,陈泥鳅说,“你看他们刚才掏出来,瞅都没瞅就扔桌上了。要是钱多,那不得仔细看两眼啊!”
“你们听说了么”,丁四儿用胳膊肘撞了撞陈泥鳅,“老毛子招了好多人来修铁路,今天好多人奔秦家岗去了。”
“去那儿干啥?”田嫂问,“他们买下来的不是田家烧锅么?”
“看这意思,老毛子是打算在那边修路了”,陈泥鳅说,“之前来过一批当兵的了,这两天又来了一队,以后啊,估计还得有。”
“那是啊,这铁路还不知道修到哪年哪月呢”,丁四儿说,“但愿他们只修路,别扰着咱们就好。”
“那谁说得准啊。”
正说着话,远处走来一个穿着破长衫的中年人,边走路边四下瞧,面孔生的很。此人正是收工后贿赂了领班跑出来打听的赵顺,听人说傅家店这边热闹些,就冒蒙的过来了。
赵顺一看见杂市儿,眼睛都要放光了。打从黄河口到现在,就没吃上一顿好的,如今顺着香味儿就找过来了。
“大嫂”,赵顺摸了摸兜里的铜钱,心说也不知道这地方是什么价,还是打听打听好,“包子怎么卖啊?”
“素的3文钱一个,猪肉的5文钱一个”,田嫂说着,打量着赵顺,心说这人干瘦干瘦的,又长得黑,看着岁数比自己还大,可是听声音,又好像没那么大年纪。
“那来两个猪肉的吧”,赵顺说着,找了个板凳坐下来。结果还没等坐稳,陈泥鳅就凑了过来,“我说这位兄弟,你看着眼生,是打哪儿来啊?”
赵顺心说正想找人探探路,倒有送上门的了,“我从烟台来,老毛子上那儿去招人修铁路,我就跟着来了。”
“我听说你们这伙人今天去秦家岗了”,丁四儿也凑了过来,“老毛子是要在那儿修铁路么?”
“你是说那个人影儿都没有的地方?”赵顺说,“那地方叫秦家岗啊。”
“是啊”,丁四儿说,“也不能算连个人影儿都没有,还是有个村子的,只是不像这边这么热闹。”
“那可能是我们没到村子那边”,赵顺说,“今天干了一天的活儿,都没瞧见一个人。”
“修铁路?”
“那倒不是,老毛子的工程师让我们在那边修路,据说以后还要盖教堂”,赵顺说。
“教堂?那是不是还有那些神神叨叨的?”
“就跟咱们信菩萨似的”,赵顺说,“他们信上帝。”
“这修铁路就修铁路,怎么还修这些乱七八糟的?”
“这你就不懂了”,赵顺说,“他们有人过来,教堂就必须跟着过来。咱们这儿善男信女的初一十五给菩萨上香,不上香就觉得少点什么似的,他们也一样。”
田嫂一手端着碗粥,一手端着两个包子走过来,“光吃包子容易噎着,喝点粥吧。”
“多谢”,赵顺说,“我这刚来,哪儿都找不到,过来就闻着香味儿,把我馋够呛,顺着味儿就找来了。”
☆、5。第五章
“我们这儿谁都不会去告诉老毛子的,我们又没有什么好处?”杜心竹身边的一个人嚷道,“倒是你,听说你前几天还给其他人买了包子。”
“你亲眼看见老毛子给我钱了?”赵顺问道,“我看兄弟们干活辛苦,我自己溜出去一次也不易,看见好吃的好喝的,自然想着大家。怎么着?我掏自己腰包给大家伙买点吃的还有错了?”
“心不虚,你拿这些小恩小惠拉拢什么人心?”杜心竹说。
“我拉拢人心?”赵顺气笑了,“成,就当我拉拢人心,我且问你,你读了那么多书,也活了这么些年,那些洋人可是省油的灯?”
杜心竹一时语塞,赵顺接着说,“你觉得他不会说官话就是傻么?他精得很,不然那地是怎么割出去的,流水的银子是怎么赔出去的?你们自作聪明,一天的活儿大半天干完,清闲自在歇上小半天,以为捡了大便宜。那监工又不瞎,你以为他看不出来你们早早就干完了么?换做是你雇人干活,看见这样的能不管?这明摆着的道理你们不信,却非要冤枉我,你当我不知道为什么吗?”
赵顺看向众人,“你们仔细想想,这馊主意最开始是谁出的?”
众人这几日都在议论这事儿跟赵顺有没有关系,压根没分出心思来细想到底是谁始作俑者。这会儿赵顺一问,只思量了片刻就纷纷看向杜心竹。
“你们看我是什么意思?”杜心竹别开眼睛,“我只是好心。”
“你自作聪明出了个馊主意,搞成这样你怕别人怪你,就想了这么个说辞,把屎盆子扣到我头上”,赵顺抬腿一脚踹倒了杜心竹,周围人都立马站了起来,有怕他真动手想去拦着的,也有怕他挨打想帮忙的。但赵顺并没有再动手,他蹲下看着杜心竹,“俗话说得好,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儿,你没跟老毛子打过交道就替大家伙瞎出主意也就罢了,如今还要搅合的大家窝里斗,你倒是说说,是谁自己人害自己人?嗯?”
杜心竹满脸通红,憋了半天挤出一句,“我没想害人。”
“想没想的,现在搞成这样都是拜你所赐”,赵顺直起腰版,看着众人,“怎么着诸位,咱们要是继续闹下去,一会儿老毛子的监工来了,谁也别想好。”
众人嘀咕了一阵,渐渐散去,人群中有一汉子站了出来,“赵顺啊,你知道的多,以后再有什么事儿,费心知会大家一声。”
赵顺抬眼一看,这人平时很少说话,相貌平平,因此也没什么印象。“这是自然的,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叫马川生”,那汉子说,“以后有事儿吱声。”
“好咧”,赵顺应着,转过身,嘴角刚一咧,就看见林鸿文正看着他,“别看啦,干活去吧。”
12。
“爹,赵叔可真厉害”,林鸿鸣由衷地说,“几句话就把杜心竹给说傻了。可是,他既然有这本事,怎么不早几天说呢,还让人冤枉他这么多天。”
“你赵叔这人啊”,林省身笑笑,“虽然心眼不坏,但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他之前救过杜心竹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
“这人不感谢他也就罢了,还要在他背后鼓捣这些事儿,换你你能舒坦?”
“那指定不舒坦啊。”
“如果他早点把话说开了,把自己摘出来很容易。但是肯定不如今天众目睽睽之下把杜心竹揪出来这么解气,恐怕今后杜心竹说话也没人肯听了。”
林鸿鸣眨巴眨巴眼睛,“赵叔可真有心眼儿。”
“他早知道按杜心竹的主意干活行不通”,一直默不作声的林鸿文忽然开口道,“从上工那天起,他就想算计杜心竹,所以他才没说话。”
“别瞎说”,林省心低声说,“你赵叔过来了。”
林鸿文没再做声,闭紧嘴巴看着赵顺走了过去。
杜心竹的事情过后,便没人再动什么歪脑筋,修了两条路之后,秦家岗的人也多了一些。赵顺听说还有另一拨人在秦家岗盖房子,据说是铁路局还有职工宿舍。几个月的时间,赵顺跟监工渐渐混熟,众人收工后也能跟他溜出去逛逛杂市儿,有闲钱的还能买点好吃的好喝的,日子虽然辛苦了些,但好在不用再挨饿了。
天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