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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滢妃的近婢,死在母妃的寝宫?”冷衍狐疑。“你可听说具体是死在哪里吗?这件事情有别的线索?”
宁璞玉点头:“回来的路上,我多嘴问了随行是戍卫。听说是死在了摘星亭。且死了没多久。摘星亭每日晨起都有奴婢去擦拭围栏,今日去的迟了,没想到就发现了姜汁。戍卫还说,发现她的时候,地上的血还没有干。”
想起那一日匆匆一见的香艳画面,宁璞玉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个活生生的人,不多日就都离开了。仔细想想,总觉得很不可思议。
尤其是那个目空一切,又阴狠冲动的五殿下。鲜活生猛的样子还印在她的脑海,可惜再也不能拿刀逼在她的脖颈了。
“所以父皇才去了崇明宫。”冷衍也是一声轻叹。
“其实我不大明白,崇明宫和摘星亭有什么关系。”宁璞玉觉得这里面有故事。
冷衍眉心一蹙,脸色有些苍白。借着明亮的月光,看上去更叫人心疼。
“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不想说就算了。”
“上回挖野菜的时候,你也对我说了很多事。”冷衍忽然不想把这些事藏在自己心里,索性坐在了台阶上。
宁璞玉也跟着坐了下来。
“我记得那段时间,娘病的很重。父皇怕耽误我的课业,就叫我挪去了崇明宫。姨母每日要照顾寅儿,伺候父皇,还要带着我去看娘。那时候,我每日最期盼的,就是能早早下课,早早去陪着娘。”
冷衍低了头,片刻的沉默。“有一天,我依旧和姨母去了崇明宫。可娘并没在她的寝室。于是我们一路找,找到了后院的摘星亭。父皇抱着娘,哀哀垂泪。等我走过去的时候,发现娘已经去了。”
宁璞玉听得心里难受。不自觉的缩了缩肩,抱紧了自己的双膝。
大掌轻轻搭在她肩上,冷衍将她往自己的身边揽了揽。
“我记得当时,我撒腿就跑。不管身后的奴才和戍卫怎么追,我就是拼命的跑拼命的跑,怎么也停不下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的心暂时的不痛,让我不记得刚才看到了什么。直到我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像一滩泥。”
宁璞玉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往他怀里蹭了蹭。
稍微收拾了情绪,冷衍沉着的说:“娘走后,父皇多次去摘星亭祭奠,一去就是一整日。不吃不喝。也不许奴才打扰。直到几年前,父皇在摘星亭晕厥,一病就是数月。皇祖母担忧的不行,日夜亲自照料在床边。父皇许是心疼皇祖母年迈还要操劳这些事,也许是怕自己沉静在悲伤之中,不利于国事,便再也没有去过了。”
即便如此。冷衍的脸上还是透出了笑意。“娘虽然走得早,但我知道,这些年父皇一直都不曾忘了她。得夫如此,我替娘高兴。”
“是啊。”宁璞玉点头:“真正的情缘。不是远近,生死能隔断的。若是隔断了,就一定不是最好的。”
这话大有深意,冷衍听了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我今天,见过他了。”宁璞玉轻轻的呼了一口气。
“说什么了?”其实他也不是好奇,只是觉得她像是放下了什么。
“说清楚了。”宁璞玉仰头,看着皎洁的明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承认,面对冷决的时候,她真的有故意装出冷漠。从十岁第一次见决哥哥,到现在。五、六年了。这个在她心里生个发芽,深深扎根的男人,忽然被连根拔起。只可能是扯得她血流不止,不痛。是骗人的。“怎么你们还有什么不清楚吗?”冷衍奇怪的看着她:“他已娶,你另嫁。还能再续前缘?”
这话怎么听着,都有自大的成分。
“爷,撇开这件事不说,我觉得我想做什么就一定能做成。”宁璞玉冲她挑衅一笑。
“那这件事怎么说?”冷衍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为什么不是要做就能做成的范畴?”
“感觉不一样了。”宁璞玉不想骗他。正因为她愿意和他同生共死,才更不想对他隐瞒自己的心事。就算不是夫妻,她也吧冷衍当成了知己。
“从前我以为此生非他不可。爹要我为娘守丧三年,才许我出我当时很害怕,怕他会变心,怕他抛弃我,不愿意等我。以至于那三年,我几乎每隔几天,都要做同样的噩梦。没想到,噩梦终于成真了。他有的,不光是那个年少无知的我的心,他还有苏惜婼。”
冷衍不太明白:“你是说,苏侧妃一早就陪在他身边?”
“是。”宁璞玉笑着点头:“跟明白人说话就是省力气。爷您当真什么都懂。”
“其实不懂。”冷衍莫名的看着他:“他身边有谁都不要紧,只要他心里有你就好。”
“”
这话,不就是男人拿来骗女人的托辞吗?
宁璞玉不信,心里想着一个人,身体却可以接受另一个人。
至少,她做不到。
“怎么?”冷衍看她奇奇怪怪的,少不得问。
“爷,其实你不用为了这回的事情而感激我。”宁璞玉坦言:“我不想因为做了一回好人,而被你另眼相看。你能提供给我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就已经很好了。别的,我不奢望。”
“你这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冷衍蹙眉看着她:“你知道跟我讲条件对你来说没什么好处。”
“爷。”宁璞玉抖掉了他勾搭自己肩头的手。“你心里有别人,我心里有伤口。这样勉强的依偎。不过是朋友之间的互相帮衬。你何必欺骗自己呢。”
她这么说,他就明白了。
一定是因为“潆绕”。其实她这么想也没错,冷衍不肯定自己对宁璞玉的这种喜欢,将来能不能取代他对潆绕的爱。如果有一天。潆绕回来了,他也不敢保证,不会丢下宁璞玉,再让她受一次伤。
“能有你这样的知己,也算是此生有幸了。”冷衍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可惜没有酒。”宁璞玉心里也有些失落。“要是有酒,当与爷痛饮三杯。”
“要酒有何难?”女子的声音既乖巧又俏皮,听上去是那么的熟悉。
“竹节?”宁璞玉和冷衍几乎异口同声。
竹节敏捷的落在两人面前,恭谨笑道:“奴婢不光带了酒来,还带了几道拿手小菜。爷也侧妃正好借着月色,好好享用。”
果然此言不虚,怀里的篮子里,精致的佳肴,醇香的美酒。看得人食指大动。
“你怎么会忽然入宫?府里一切可好?姐姐好吗?冯铖的伤势如何了?”宁璞玉看见她觉得特别的亲切。
“哎呀侧妃娘娘,您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竹节不懂怎么回答。”
拉着她来到自己身边坐下,宁璞玉笑着问:“那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遛出府的?”
“本来奴婢也不敢贸然出府。生怕激怒了戍卫,为府中其他人招来灾祸。可是午膳时,守在府门外的羽林军竟然撤走了大半。后院某一处门边,还空无一人。奴婢猜想,他们这是故意留下一条路,叫奴婢能出府查探消息。”竹节乖巧的回答。
冷衍听了这话,心里就有数了。
“看来父皇已经有了打算。”
“什么打算?”宁璞玉不解:“是说已经查到谋害五殿下的凶手了?”
摇了摇头,冷衍手指沾了点酒,在地上写了个“贵”字。
竹节不明白:“爷这是什么意思?”
宁璞玉却懂了。“这么一来,的确可以息事宁人。也可以洗刷爷您的冤屈。但是万一要是纵容了真凶,该如何是好?”
“但凡是与权势利益有关,就没有人是清白的。”冷衍有些心灰意冷。说到底,即便这件事情我没有染指,却也难辞其咎。冷冶也是间接的死在我手里。更何况,我这双手沾满了别人的血,请不清白,又有什么要紧?“
他眸子的冷光,以及方才的这些话,叫宁璞玉听了有些害怕。
“你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遇到旁人的诟害,只有傻子才会咬牙挺着不反击。你做了什么,只不过是想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而已。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竹节一个劲儿点头:“侧妃说的太对了。敌对之间,如果一定要死一个才行。没有人会愿意交出自己的命。爷,您还是听侧妃的话,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看了看天色,竹节起身道:“府里一切安好,只等爷平安回来。天色已晚,奴婢就不耽误两位月下谈心了。奴婢告退。”
宁璞玉给自己满上一杯酒:“爷,咱们喝,都在酒里了。”
她这样的豪气,叫冷衍心中愉快:“不醉不休。”
第八十八章:顺得哥情失嫂意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
入宫的第十日,皇帝一道圣旨,了结了此事。只道五殿下冷冶为徐一河所杀。其余便再没有明示。
而受牵连的就只有宸贵妃一人而已。丝毫没有波及到四皇子冷寅。
宁璞玉坐在舒适的马车里,看着沉默无语的冷衍。只觉得这时候,绷着的心弦才算是放下了。“爷,你这身蓝色的袍子可真好看。”
冷衍收回了目光,看着她:“哪身袍子不好看了?”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咱们之前入宫,很可能就真的回不来了?”
“有,”冷衍点头:“很多事情瞬息万变,做最坏的打算最好的准备。”
宁璞玉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终于能回家了。”
她说“回家”叫冷衍莫名有些感动。他以为。她仅仅是把二皇子府当成一个临时的居所。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宁璞玉倒是很喜欢陪着太后。“其实寿凰宫里挺有趣的。伺候在太后身侧,一点都不会觉得闷。”
这倒是真的。冷衍知道太后的性子。
马车刚拐进来,爆竹声就响彻云霄。
宁璞玉掀开帘子,见府里的女眷们都迎在门外。“爷,你快看啊,大家都在等你回家呢。”
“是等我们回家。”冷衍纠正她的用词。
“是啊。”宁璞玉长出了一口气,欢天喜地的冲着宁璞珍招手:“姐姐,我们回来了!”
宁璞珍一脸的笑意,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爷,璞玉,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荣燕雯也终于活过来了。看见爷安然无恙的从马车里走出来,她满心的欢喜。“爷,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冯青柠则一直静静的站着。她不光是替爷高兴,也替自己高兴。
同时,她很感激宁璞玉,要不是她,哥哥只怕早已经一命呜呼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冷衍看着一张张梨花带雨的面庞,心头微微温热。
对她们,也许不是全心全意的关爱,却像是一种习惯,久违的亲切。
“咱们哪有在门外说话的道理,爷回家了,咱们可以好好说,慢慢说。”宁璞珍热切的目光,从璞玉脸上移到二殿下的脸上。泪水终于扑簌簌的滚了下来。“爷,妾身恭迎您回府。”
“好了。”冷衍托起了她的手:“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走,回家。”
宁璞玉跟在身后,也是替姐姐高兴。
在宫里的日子,她成日陪在冷衍身边,很少能想起姐姐来。
现在看到这一幕,心头便有些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