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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去医院,不用麻烦了,我要回家。”欣容的语气有点虚弱,却很坚定。
我不想勉强她,叫钟叔掉头。欣容说了个大概的地址,她还说:“阿思,你等一下回去补习社要你今天的工资,我就不要了。还有,已经做了快一个月,帮我辞职吧。麻烦你了。”
欣容交待完就闭上眼睛,我以为她又昏过去,紧张地唤她,她张开眼睛朝我微笑一下。那个笑隐藏着沉重的疲倦感。以至于多年后我还清楚地记得。
原来她的家在河堤附近,要穿过桥底。隔着人行道,我看到桥底墙壁上有一只大大的绿色龙猫涂鸦,旁边还涂了一行日文。很有趣的涂鸦。
看着欣容进了小区消失在楼道之后,我站了一会儿。抬头张望,这小区四周的商品楼有一定历史了,有几面墙壁还漆着大大的刺眼的红字——拆。残旧的房屋,门前垂垂老矣的拐杖老人,夕阳也温暖不了的角落,这一切无不散发着悲凉亦或市井的卑渺气息。我忽然想起有一次和欣容派传单,不知不觉走到我家附近。那一带是别墅区,房子一间比一间豪华,一栋比一栋精美。我还记得欣容发现我家的房子时那种惊喜的表情。当然,她并不知道那是我家。
“阿思快看,城堡一样的房子,在现实生活真的有呢。”欣容眉飞色舞地感叹。
“是啊。”我心里很尴尬,随便应和着,这下不能告诉她真相,要不然她会下不了台或者海扁我一顿,我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谊可能会砰的碎掉。暂时瞒一瞒好了。
“住在里面的人,如果是年轻的男生,那么他一定像王子一样,如果是女生的话就是公主,一定都很优雅高贵。”欣容已经陷入她的幻想之中了。
我抬头看着自己熟悉的家,原来它在别人眼中是那么高贵优雅的,可惜,我不是美丽漂亮的公主。
钟叔载我到补习社。我向老板说明了情况,他的脸黑得像掉进煤窖里,态度臭得比泡在屎坑里还要臭上好几倍,我看着他那张剥削者般的脸心里有点儿火。本来想拿了钱就走,以后再也不干了。没想到他训人训上瘾,给了我钱还对我喋喋不休地说教。我捏着手里的几张人民币,从来没有过的愤怒。后来我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我把几张有臭味的钱扬起来狠狠甩到他的脸上:“谁稀罕你的钱!”然后摔门而去。
辛苦了一个月,恶人见识过了,气也受够了,该回去过小姐般被人服侍的生活了。
可这安宁的日子也没过上多少天,是谁又点上“兹兹”作响的火药。
许欣容
日子一天比一天波澜,像坐上云霄飞车一样惊险不断。在云梓天家发现了那个惊人的秘密之后,忍不住想找个人说说,又担心事情传出去,于是就找了小莺。
刚放暑假,迫不及待想要挣钱,看到一家补习社招派单员,条件不错,就叫上阿思一起去。本来是叫小莺的,可她拒绝了。小莺的外公病重,她要照料老人。
在找到工作之前的几天都在家里蹲着看肥皂剧。有天中午整理房间时,看到柜子里的卫生棉,忽然想起上个月没有来例假,上上个月也好像没来。心里掠过一丝惊恐。
排球赛那天,乔中赢南中,心情很好,放学之后和云梓天还有他的一群朋友去了KTV。云梓天好像有什么心事,啤酒一杯接一杯像喝白开水那样畅达。我也喝了酒,但神志还清楚。我记得后来是我送喝得烂醉的云梓天回家的。凌晨一两点,他哥,卫臻早就睡了。我摸黑把还没醉倒的云梓天扶到房间。两人倒在床上,呼吸的气息在脸上萦绕。在那种朦朦胧胧暧昧的气氛下,我们开始接吻,然后就发生了关系。
醒来的时候,云梓天还在睡。我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背上包包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什么,回到床边轻轻掀开被子寻找那抹红色,已经干涸了,颜色有点暗。我的第一次就这样完成了。可以献给喜欢的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可是幸福所带来的未必是美好完满的结果。像我,就招来了不幸。
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才扒了几口,忽然咽喉处涌上一股恶心。我害怕被母亲察觉到不对劲,只好强忍着,匆匆咽了几口饭菜就离桌。锁上卫生间的门,把水龙头打开,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
白天和阿思在冷饮店,我喝了两杯柠檬汁,嘴巴还是淡淡的,令阿思咋舌。该不会真的中招了吧。我蹲在卫生间的角落里,思绪一片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那个女人不屑、怜悯、鄙夷揉杂在一块的脸。那张脸狠狠刺痛了我的自尊心。当我走进药店的时候,心里还在发抖。围着琳琅满目的货架走了几圈,见店里没什么人,拿了两盒验孕棒迅速递到收银台。收银台的那个女人抬了一下眼皮打量了我几秒,用两根手指捏起验孕棒扫描,然后那只涂了桃红色指甲油的手在键盘上啪啪敲了几下。
我把买好的东西塞进包包,出了药店顿时松了口气,可是想想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心情又沉重起来。我沿着河堤慢吞吞地走着。七八点钟的光景,街上相对于两个小时前的下班高峰而言没有那么拥挤喧哗,反而格外冷清。街灯楼房灯和广告牌各种会发光的东西使整个乔城的夜晚熠熠生辉,影影绰绰。经过桥底,看到墙上的涂鸦。那行日文是“我爱你”的意思,云梓天告诉我的。我在昏暗的桥底站着,夏夜的风带着尘土和清新的味道吹过来。忽然心里一阵悲凉。
“欣容?”远处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
我转过头看到小莺向我走来。好一阵子没见面了,她不穿校服的模样像个小孩子。飘逸的长发随意挽起来,有点儿凌乱。她的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憔悴难看。
“你在这儿干吗?”她问。
“刚买完东西准备回家。你呢?”我看到她手上提了一大袋子东西。
“刚从医院回来……”她吸一下鼻子。
“你没事吧……很严重么你外公?”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沉默了一阵,眼眶迅速红了,只吐出两个字。
死了。
忽然陷入了沉默。两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她没有掉眼泪,吸了吸鼻子说要赶着回家。我目送她离开,她的背影看起来很单薄很渺小,却给人顽强固执的感觉。橘黄色的街灯把她的影子拉长,缩短,再拉长。
即使是好朋友,好姐妹,但大家的人生都在各自承受着各种不幸与困难,幸运的是我们相遇了,虽然无法替对方分担什么解决什么,但彼此心里清楚明白,不是只有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而是我们。
我承认自己不够坚强不够坦然,但我还是愿意在残酷的不幸中面对现实。正因为年轻,所以还有退路。
当验孕棒红色的那格慢慢显示出来时,我心里十分平静,就像小莺说“死了”的那种语气,我动了动嘴唇:“死了,怀孕了。”
我把用过的验孕棒收起来,取出还没用的那支,垂死挣扎。可是结果还是一样。我把东西收好塞进书包,握着手机想了很久,才拨通了云梓天的电话号码,约他见面。
结果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难以解决。云梓天英俊的脸有点儿惊慌,但很快又恢复平时那副温和的表情,他说:“对不起。”
“不用道歉,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我会想办法解决的。”我十分明白偷吃禁果要付出的代价,即使害怕也要面对也要解决问题。
“我会负责的……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云梓天握着我的手。我使劲地点头。
离开的时候,他忽然问我:“你会讨厌我么?”
我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微笑说:“当然……不会,我依然爱你。”
我发誓再也不会去上次的那间药店,换了别家,买了药,匆忙地回家。脑袋里很清醒,只装着一件事情:把肚子里的小生命解决掉。
扶着卫生间的墙壁,拉扯般的疼痛铺天盖地砸在身上每一处神经差点儿眼前一黑昏倒过去,还好死死撑着,然后把便池里那摊血肉模糊的东西冲掉,像虚脱了似的。如此重复了几次,终于熬过去了。身体像被戳破的气球,漏完气之后变得瘪瘪的,虚弱得很。
后来在派传单的路上终究还是昏倒。那天是阿思送我回家的。我进门之后拉开窗帘往下看。她立在原地张望四处。她一定没想到平时打扮时尚的我会住在这么丑陋的地方,她……会因此瞧不起我么?
我站在窗台边直到她上车离开,闭上眼睛,一股酸楚感窜上来,莫名其妙的,泪流满面。
事情完全解决后,告诉了云梓天。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才说:“你身体还好吧,钱……”
“没事……不用很多钱,之前我有在打工,不过现在工作丢了。”我想起后来阿思告诉我她如何拿钱砸向补习社那个混蛋老板时就忍不住想笑,没想到阿思有胆子干那种事情。她第一天派传单的时候,红着脸站在购书中心门口挣扎了很久,和自己搏斗了一番最后才颤颤巍巍地向路人递出了第一张传单。她胆子实在很小或者说,很诚实怕事。从我把单子放进垃圾箱到走进冷饮店喝饮料的整个过程,她一直皱着眉头担心地问着一些“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的假设性问题。
暑假就这么晃一晃过去了一大半。剩下那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我在云梓天家附近的一间饰品店工作,他介绍的。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天,风暴又来了。这回,是家庭风暴。
父亲有外遇,我从上个学期就知道了,还含蓄地提醒过母亲。性情冷漠终日面无表情的母亲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直到我那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司机父亲的情妇找上门来,事情才爆发的。
那天我下班回家,打开门之后,看到母亲和一个三四十来岁的卷发女人一言不发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我进来时那女人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我以为是亲戚朋友什么的,礼节性地微笑点头,没想到她竟然朝我翻了个白眼。
“话说完请走。”母亲站起来。
那女人也蓦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指着母亲的鼻子说:“你的男人早就是我的了,离婚纸赶快签一签,别死皮赖脸的!”
我站在一旁真想拿个排球砸扁她。抢了别人的男人还一副颐指气使嚣张的嘴脸。
“我考虑考虑,你走吧。”母亲镇定自若地朝厨房走去。
“黄脸婆你有什么资格考虑!”那女人伸手想扯住母亲。我扬起包包打掉她的手,她回过头瞪着我。
“看什么啊,八辈子没见过人啊!臭□□!”我绝不是省油的灯,对她劈头就骂。
“你这个野种……”
“我看你生的才是野种杂种,说不定还生不出来呢!滚回去吧!狐狸精!”我拉扯推搡着把她撵出门。她还在门口把门拍得砰砰响。我拿起遥控器把电视音量调到足够覆盖她骂骂咧咧的声音为止。
偷偷趴在门边窥探在厨房的母亲,她靠在水槽旁边,用手指抹掉了难得一见的眼泪。心里像被揪了起来。从来都没好好孝顺过母亲,总是和她吵嘴,呕气,冷战,总是埋怨她对我不够好。其实世上的母亲都是伟大的,也是无奈的。我情不自禁的把手放在肚子上,那里曾经孕育着一个只有几个月寿命的小生命,还好没让他来到这个无奈的世界。
彼时父亲已不常回来,许光泽到外省念大学,房子里剩下母亲和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