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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瞬间僵在原地,心扑通扑通跳着,血从她脸上腿上渗出来,他从未像这一刻这般感到恐慌。他急的满头大汗,飞奔去她身边,撕破自己的衣服给她简单包扎止血,她却生气的把他推到一边,哭道:“不要你管,你走开!讨厌!”
“若轩,一定要先止血,现在我们赶紧回家,你家里有家庭医生,让他处理一下。要是处理不及时,我怕留下疤,这是在脸上……”
她两只小手还是扑腾着打他,刚刚给包扎好的又散开,血又流出来,她疼的难忍,还是要腾出力气来冲他发脾气:“你说你不会放开我的,你干嘛放开我!”
“若轩,我……”他低下头,心中悔恨万分,“我总是扶着你,你哪能真的学会?我看你滑的挺好的了,就想让你自己滑,我没想到你会……行了,先别说那么多,我先送你回家!”他转身蹲下,背对着她,“来,快上来,我背你回去!”
她不情不愿的、几乎被他生拉硬拽的上了他的背,他一路疯跑,像只脱了缰的野马。她见他额上滴下汗珠,不禁用小手去蹭,心中也多了几分不忍,便安慰他说:“骏哥哥,你不用跑那么快,我不疼了。”
“不行……”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个伤口一定要及时处理,尤其是你脸上的,万一留下疤可怎么办!”
“留下疤……会怎样?”
“你那么漂亮,我哪能让你留下疤?”他不自觉的实话实说,倒让她红了脸,听她沉默了,他半开玩笑的说道:“呵……留下疤,你将来嫁不出去,我就罪过大了!”
谁知她却拍手笑起来:“嫁不出去,那我就嫁给骏哥哥吧!”
他一愣,那瞬间心底涌进了甜甜的滋味,可他不敢妄想,只觉得这大概是她一时的玩笑话。
她是公主,她要穿金缕鞋,可他只能从一堆废弃物里给她做一双破旧不堪的轮滑鞋,他想保护她,可最后让她摔跤的却是他……他只是淡淡一笑,装作没听到:“若轩,很快就到家了,你在我身上趴好,我要加速跑了啊!”
……
如今,她又被他牵着手,一步一步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滑出小时候的影子。她看着他的背影,还一如从前那般高大,让人觉得安稳。他的手还是温热的,她一瞬间竟掉下泪来。“骏哥哥……”她在他身后,轻轻问道:“这一次,你还会放开我的手吗?”
他停下,手一紧,心里也跟着一缩,咬了咬嘴唇,说不上一句话。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浅浅的一个小疤,不贴近了看根本看不出来,她轻声笑道:“这里还是留下疤了……我嫁不出去了!”
他紧握拳头,心中的悲伤满满的溢了出来。儿时的事情历历在目,可他和她再也回不到过去。
他想起黎阔,想起方槐……他的心头又不合时宜的跳出了这两个名字,一个名字与她纠缠不清、不停的挑战他容忍的底线,一个名字夺去了他父亲自由和生命……他再回头看她,竟是带着凶光,她身子一颤,他索性狠了心,冷冷说道:“怎么了?赖上我了?你也说过,我什么时候说话算数?以前那些玩笑话,你也别当真了!”
她怔住,继而放开他的手,暖日下她却如一尊冰雕,呆呆立在那里,太阳把她烤化了,滴下的是眼泪。“骏哥哥……”她蹲下,把那双轮滑鞋脱掉,声音细的几乎没人能听到,传在他耳朵里却是清清楚楚:“骏哥哥,那些不是玩笑话……我那时候,就是这样想的。”
她转身往屋里走,他知道她一定在哭,他的心也痛的像被人撕开了疮疤。她的背影单薄柔弱,好像风一吹她就要倒下,除了记忆里那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他再也没见过她穿花裙子。他突然感到无助,原来即使穿着再好的轮滑鞋,他们也没法滑进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中去了。
☆、第五十章 相信我,等我
一觉睡到接近晌午,方若轩慵懒的起身,随便洗了把脸,便踱步去了阳台。趁着晴好的天气,十足的伸了一个懒腰,心情也跟着明朗了不少。聂宏骏带给她的那些忧郁阴霾,暂时都被她清扫出了心房。她顺着阳光的方向笑笑,生活……本就该像这样时刻给自己勇气和力量,不是吗?
一颗小石子落在脚边,她瞟了一眼,并没在意。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噼噼啪啪打了上来,方若轩心里一惊,这半山上人家稀少,况且聂宏骏声名在外,没有谁会有胆子在她阳台下恶作剧……她向外探了探身子,一个身影在花丛间闪过,草丛哗哗几声,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
她又惊又怕,泪水差点涌了出来。而黎阔还是一脸温和的笑,如蓬勃的朝阳。他满脸泥灰,像个花猫,又用手抹了抹,汗水和脸上污浊混在一起,更像京戏里的花脸。方若轩被他的样子逗笑了,笑了几下又担心的冲他小声喊道:“你怎么来了?”
黎阔朝她挥挥手,方若轩见四下无人,手中提着拖鞋,蹑手蹑脚下了楼,来到阳台下那片空地上,见了他第一句话竟是:“你来干什么?快点走!”
而他还是笑嘻嘻的,伸手抓住她挥来的小拳头,笑道:“你就是这么待客的?不说请我进去坐坐,反而赶我走?”
“黎阔!”她急的满头大汗,不停的跺脚,向他急急忙忙的解释,“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那我更要听听理由了!”
“我……我没法跟你解释太多……”她低下头,惆怅又浮现在她凹陷的双颊。“黎阔,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和你不一样。你不该来的……”
“可我已经对你动了心,你说该怎么办?”
“对不起……”方若轩的心砰砰跳着,她像是进了一个奇怪的甬道,两边都是埋伏好的刀剑,她进退两难,而一不小心,就要被刺穿胸膛,心也会被一片片割碎,四散飘零。
她的眼泪流下来,滴滴都带着血的痕迹。“黎阔,这是我的错……我应该从一开始就拒绝的。都怪我,我的态度不该这么暧昧,不该让你误会……”
“可我觉得,我没有误会什么啊!”黎阔还是一脸笑容,轻轻把她的小手攥在自己手心,他的手掌温热细腻,与聂宏骏那满是老茧的大手截然不同。
这个男生,或许从小到大都被保护的很好吧……方若轩看看他,又想到聂宏骏,心中不禁一阵酸楚。
“黎阔!”她甩开他的手,神情严肃起来,“其实……其实我一直都把你当成一个好朋友。你懂的东西多,你热情开朗,和你相处很舒服……可你要明白,这只是朋友之间的相处,并不是……”
“哪对恋人不是从朋友开始做起的?”
“黎阔!”她急的眼泪不停的掉,“我已经有了男朋友,我们是不可能的!所以你还是快走吧……你知道我男朋友是谁吗?我不想你给自己找麻烦!”
“我知道……”他脸上那片阳光渐渐消失,一丝微凉从他眼中散发出来。他抬头看看这座半山别苑,若有所思,轻轻问道:“住在里面的那个男人是聂宏骏,对吗?”
“你……”
“我还知道,他是江湖大佬,是聂氏的老总,身家几个亿。他开的酒吧舞厅洗浴中心在香港多如牛毛,他做各种生意。他的势力很大,与国外的集团也有联络,他心狠手辣,做事不留余地,对谁都是冷着一副面孔,谁敢忤逆他,下场只有一种……。”
方若轩已经开始浑身颤抖,她向后连退几步,不可思议的盯着他。她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被聂宏骏撞见会发生什么,这些话传进聂宏骏耳朵里又会发生什么。
她想起自己家人,操劳的继母,不争气的哥哥,连学都没上完就出来做工的姐姐……她留在聂宏骏身边,忍受折磨和羞辱,不就是为了他们的安然无恙?
如果聂宏骏一旦发怒,不但她难逃一劫,她的家人也要被牵连遭受无妄之灾……
她的身子猛地一震,冲到黎阔面前,半是哀求半是威胁的哭道:“黎阔……既然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我求你快点离开吧!要是被他知道了他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我!”
“我要离开的话,也会带着你一起走!”黎阔扶着她颤抖的肩膀,她的眼泪让他心疼,她的惊慌让他愤恨,他坚定的看着她,对她承诺:
“若轩,我知道你不想在这里,对不对?你不是个为了物质就出卖自己的女人,你在他身边是有苦衷的,对不对?我保证,我会带你离开这,你再也不用怕他,再也不用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你不要乱讲了!”方若轩又是害怕又是伤心,她何曾想过离开聂宏骏?自从在他身边,她就像个自虐症病人,她可以忍受他的无情他的冷漠,可以忍受他的羞辱他的威胁,就是无法忍受将来有一天他要抛弃她。
她擦掉眼泪,定了定神,对黎阔认真说道:“黎阔,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没办法回报你的感情……你骂我没出息也好,骂我贱也好,我还是要承认,我爱聂宏骏……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在我心里的位置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你关心我,逗我笑,陪我解闷,这些我很感激……可是感激不是爱,我已经没办法爱上别人了,我唯一的感情早就给了他,我再也拿不出东西来给你了……”
“我不信!”黎阔依然固执己见,“若轩,他根本是个魔鬼,怎么会有人甘愿爱上一个魔鬼?你现在觉得自己爱他,那是因为你受他控制,他时时刻刻在威胁你恐吓你,你为了保护自己才会有这种错觉,以为自己是爱他……若轩,你不能再过这种日子,你会把自己毁了!”
“对,他是魔鬼……”她抬起泪眼,露出凄楚的笑容,“可我就是爱上了一个魔鬼!我心甘情愿被他囚禁,只要和他在一起我宁可放弃阳光!你懂吗?”
黎阔愣了半晌,他突然感到眼前的方若轩如此陌生,那个娇弱如百合一样的女孩子,在风吹雨打之中竟长成一朵傲霜的菊,透着无畏与倔强,迎着凄厉的风霜无悔的绽放。
只是他一直错误的自信满满,她的这份坚定的爱,应该是属于他的。
“方小姐,你在院子里吗?”
方若轩像被雷击到,浑身不自觉的颤抖。她努力平静下来,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便顺着这声音喊道:“哦,徐妈……我在院子里,有点着凉,你帮我去拿件衣服来!”
“好的。”
她听到徐妈脚步声渐渐走远,稍稍松了一口气,立即抓住黎阔的胳膊往院子侧门那里拽:“黎阔,你现在必须要离开了!宏骏现在不在家,要是被人撞见我们在一起,你会吃不了兜着走……”
“若轩!”黎阔握住她的手,紧紧捏了两下,像是什么暗号,又看了看她盛满恐惧的双眸,心下一疼,不忍再让她担惊受怕,便径自朝门边走去。走到门口,他回过头来冲她笑,还像原来那样阳光朝气的笑容:
“若轩,你别怕……聂宏骏的公司很快要上市,你相信我,凭我们黎家的势力,我一定在股市上打败他,带你逃离这个监牢……那时候,你再也不用怕任何人,你会过的很好,我要让你天天都快乐!”
“黎阔……”
“什么都别说了!”他一只脚踏出门,又不舍得回头望了她一眼,右手握成拳贴在胸口,笑道:“相信我,等我!”
☆、第五十一章 阻
方若轩呆呆的躺在床上,